第8章 只需一英畝
那卡的曙光 by T.J.卡古里/S.U.林威爾
2020-1-7 18:26
要走的那天早上,我跟父親商量著看他能不能捐塊地來建學校。
「一英畝就行。」我用魯克加語跟他說。
「不行就是不行。」父親一直盯著桌子,看都沒看我一眼。
「你有那麼多地,用都用不完。」我又說道。貝蘭達正在臥室裡整理行李,她聽不懂我們說什麼。
我祖父有好幾位妻子,孩子自然也不少。但他很有錢,就連父親的這些地都是他幫著置辦的。
「我的那些地都是用來放牧的,」他這樣說,「我才不會讓你在這麼好的草地上蓋房子呢,多可惜呀!」
「就一英畝,」我苦苦哀求他,「我只要這麼多。」
「那你打算付多少錢?」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他的自私讓我極其憤怒,我冷冷地說,「我會找到不要錢的地方的。」
我站了起來,徑直走到臥室裡去幫貝蘭達整理行李。
「沒人會給你的。」身後傳來父親的話。他這話也許沒錯,但我寧願去買別人的地,也不和自私的父親做買賣。
「你們在聊什麼呀?」貝蘭達好奇地問。
「沒說什麼。」我整理著行李,把火氣慢慢壓下去。
我們要走的時候,整個那卡葉茲村都在議論我要建學校的事。往門口搬行李的時候,阿寧特威先生來了。
「你好,特威西格耶!」他握著我的手說道,「聽說你要走了,我特地來向你道別。」
我跟他象徵性地握了手。母親跟我說起過,阿寧特威先生還有鄰居尼萬曼亞先生特愛說閒話,就像老太太似的,無聊得很。他竟然跟大家說我是為了當官才打算建學校的。尼萬曼亞先生更離譜,他竟然傳言我要去做生意,而貝蘭達要離開我,我只能在烏干達找點事做。
「我今天就回去了。」我不是很熱情。
阿寧特威先生點點頭,又問道:「要跟你夫人一起回去?」
「對,一起走。」我回答說。
「什麼時候再回來呀?」
「明年吧!」
他猶豫了一下,說:「我聽說你要建一所基督復臨派的學校。」
難怪英國國教的信徒會不高興,原來他們擔心學校只收我們基督復臨派的人。當地也有教會管理的學校,可人們在宗教上界限劃得很清楚。天主教徒不能把孩子送到英國國教徒辦的學校裡,而基督復臨派的人也不能把孩子送到天主教學校裡。雖然我的計劃還不算完整,可有一點我很明確,那就是新學校將消除這種差異,我想都沒想過讓學校只招收基督復臨派的學生。
「我是要給愛滋病孤兒建所學校。」我這樣說道。
「孤兒!」他的語氣裡似乎有點驚訝,眼神也有點迷離。我想他是在試圖破解我的回答的真正意圖。我只是點點頭,繼續往前走,然後忙著把行李都搬到一輛越野車上,這車是我們在坎帕拉租的。
這時,有人扛著鋤頭走了過來。他朝我咧嘴笑了笑,我看出他少了一顆牙。我認識他,特威巴齊,我的小學同學。
「你好,特威西格耶!」他跟我打了聲招呼。我記得他那時很聰明,只是後來就不想上學了。等我完成學業去上大學的時候,他已經結了婚有孩子了。
「你好,特威巴齊!」我也向他問好。
他只是聳聳肩,「日子過得太艱難了,我們都太苦了。」
從他破舊的衣服上我就看出來了,他現在過得不會好。我從剩下的錢裡拿了兩萬先令放在他手裡。「給家裡買點東西吧!」
「你人太好了,」他說著就低下了頭,「我拿什麼還你呢?」
「把孩子照顧好,送他們去上學。」我回答道。
等我和貝蘭達把行李都裝上車的時候,前面的院子裡擠滿了人,他們都是來跟我們告別的。母親緊緊地抱著我,祈禱上帝保佑我們一路平安。父親陰沉著臉在一旁看著。土地的事,我再也沒跟他提了。
車子走到坎布加往安納谷去的時候,我突然對建學校這件事遲疑了。可能現在真的不是時候,村裡的人似乎並不看好這個想法。或許擴大在這裡的救助範圍會更好些。
「你看起來不高興啊!」貝蘭達說。
我們已經過了谷峰,正往魯昆吉里開去。
我搖搖頭。「我是在想學校的事。」
「我以為大家都商量好了。」
「我沒能說服父親,」我就把父親拒絕給地的事告訴給了她,「這可怎麼辦呢?」
貝蘭達似乎並不洩氣,「猶豫的時候,想想那些站在屋外的父老鄉親吧,還有那些可憐的孩子!」
「我知道,但這太難了……」
「多好看的一隻羊啊!」她馬上轉移了話題,「你們叫它『安布茲』,對嗎?」
我點點頭,心裡亂糟糟的。
「你知道嗎?我學了好幾個單詞呢!」她顯得很興奮。
我一直看著前方,腦子裡盡是和父親爭吵的情景。
「你要相信上帝,」貝蘭達抓著我的手說,「他會告訴你怎麼辦!」
這時,我看到對面來了一輛農用車,就把車停在路邊,讓他先過。但那上面裝的不是香蕉也不是香瓜,而是一家人,還有一個骨灰盒。又是愛滋病!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整個國家都是孤兒了!貝蘭達說得對,我應該相信上帝,他會告訴我怎麼辦的。
在回美國的班機上,我們兩人制定了一些計劃,我不再那麼悲觀了。不管村裡的人怎樣看,也不管父親怎麼說,這個學校是建定了。我只要把錢籌夠就行。
可是,當我把這件事告訴美國的朋友時,他們又給我潑了一盆冷水。「沒人會把錢花在非洲的!」好幾個人都這樣跟我說,大夥都擔心非洲普遍存在的貪汙問題。每週都會有人收到奈及利亞來的詐騙郵件,想辦法騙錢。「大家都會把你的學校當作騙局的。」
挫敗感籠罩了我。人們不相信我說的,學校在哪裡?孩子們在哪裡?我沒辦法向他們證明這些。
甚至從迦納移民來的朋友聽我說完之後都不認可我的想法。
「這裡是美國,」他說,「你只管好好工作,買個好車,再把家人接來就好了。別想那個破村子了!」
其他人也都這樣說,還叫我要向前看,不要再回頭。
我只能每天堅持地向上帝祈禱。
「萬能的主啊,告訴我怎麼辦吧!」我懇求。有一天下午,我在起居室的箱子邊祈禱時,貝蘭達看到了。
「怎麼了,特威西?」她坐了下來,抱著我問道。
「沒人肯捐錢建學校啊!」我有些沮喪。
「那我們就自己蓋!」她認真地說。
「怎麼蓋?」
「不是還有些積蓄嗎?」
「可那是買房子的錢啊。」
她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那些孩子們更需要學校啊,跟他們比起來,我的房子不算什麼!」
「你確定要用那筆錢?」
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聽到這裡,我不禁流淚了。我再一次發現,自己真的是娶了一位善良的天使。
過了幾天,我跟來自澳大利亞的好友戴爾看完球賽往家走的時候,他注意到了我一直很低落的情緒。
「哎,朋友,」他問,「你今天是怎麼了,好像不對勁啊?」我跟戴爾是在教堂裡認識的,聊過之後我們兩人發現對方都很愛足球。不僅如此,我們兩個都是來美國深造的,還都是在這裡找到了一生的真愛,從而決定留在這裡。從那以後,每個星期天的上午我們兩個都在一支球隊裡踢球。
「我想換個地方住了,」我說,「可這裡有這麼多朋友,搬走之後又得重新熟悉環境。不過,我們真得找個新地方,多認識點朋友!」
「我聽說印第安納州不錯,」戴爾說,「但他們只玩籃球不玩足球。不過房子便宜,在那裡買要比這裡便宜得多呢!」
「我們打算租房住。」我說道。
「哦,」他有點驚訝,「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在存錢買房呢。」
「我跟貝蘭達打算在烏干達建所學校,專門照顧那些愛滋孤兒,現在籌不到錢只能自己出了。」
「建學校?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從烏干達回來的時候。」我跟他細細講了我們的計劃。
戴爾笑了。「真不錯,算我一份吧!」
「真的嗎?」
「那當然!」
「很多人都說這行不通,許多項目頭一年開始第二年就結束了,有的甚至一年不到就停了。他們還建議我去投資,別把錢花在那上面,如果被偷去了或亂用了,最後就什麼也建不了了。在非洲,這個問題的確很嚴重,好多事都得給那些官員行賄才能辦成。」
「朋友,你不是很了解那裡的情況嗎!你去辦的話,會比那些外來者要牢靠得多。」
「你說得對。」我似乎看到了希望。
「沒有國際組織介入幫忙嗎?」
「還沒有,」我告訴他,「大型組織會考慮最需要幫助的地方,而且只有城鎮才能享受。農村地區還遠遠顧不上呢。」
「確實是,越落後受苦越多。沒有學校,就沒人來支持,對嗎?」
「嗯。」
「你要多少錢才能開始呢?」
我愣了一會,才意識到他是在說錢的問題。
「我們得先買地,」我告訴他,「建兩間教室給一二年級用,慢慢開始吧!」
「我跟賈辛斯都很願意幫忙,我相信只要學校建成了,大家都會看到的,到時候就不怕沒人幫忙了。」
主啊,謝謝你!我在心裡默默唸道。
不久,貝蘭達的父母威利和歐內斯廷也加入了我們。對此我並不驚訝。因為在美國,歐內斯廷就是我的第二個母親,不論發生什麼她都會支持我。一週後,他們還把這件事告訴給了阿肯色州小岩城教堂的人,儘管那時教堂給我們錢還不能用來抵稅,但他們還是答應每月都給我們提供資助。
我們終於可以建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