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那卡的曙光 by T.J.卡古里/S.U.林威爾
2020-1-7 18:26
從烏干達首都坎帕拉(烏干達的首都和最大的城市)出發,乘車前往那卡葉茲村,需要一天車程才能到達。沿途山勢起伏,主幹道沿維多利亞湖(非洲最大湖泊)北岸橫貫東非高原,之後又開始向西南部高地緩緩爬升。此處西部毗鄰剛果民主共和國,南部則與盧安達接壤,地處赤道卻終年積雪的魯文佐里山脈在此綿延,地球上絕無僅有的地質奇觀——東非大裂谷西部星羅棋布的湖泊在這裡縱橫交錯。不,還不止這些,眾多國家公園遍布烏干達境內,這裡是比貓熊還稀少的瀕危物種山地大猩猩最後的棲息地。同樣世代生活在這裡的還有無數窮苦百姓,他們大多是靠天吃飯的農民。和那世外桃源般的美景與當地百姓的貧困形成極大反差一樣令人瞠目結舌的是,人們對未來滿懷憧憬和希望,對生活永不言棄。
若干年前,特威西格耶·傑克森曾帶我去過他的家鄉那卡葉茲村。他告訴我,他在那裡建起一座愛滋孤兒學校。故事非常鼓舞人心,我當時就考慮與他合作寫一本書,並準備為此深入調查研究。我在電視上見過非洲是什麼樣子,不是嗎?那廣袤而乾燥少雨的熱帶草原上,到處是因營養不良而肚子脹得鼓鼓的孩子、茅草窩棚以及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生活條件。
很快,我便意識到自己是個想法天真的白人。這並不是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單調的非洲,而是一個豐富多姿的生態圈。非洲男人常常西裝革履地走在塵土飛揚的高速公路兩邊,芭蕉樹隨隨便便地栽在院子裡,長腿鸛在樹上築巢,它們就像後院裡的麻雀或知更鳥,還有小孩子,到處都有小孩子衝著我大聲叫,如飢似渴地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我們在魯昆吉里(烏干達西部邊境地區,與剛果民主共和國接壤,距首都坎帕拉385公里)逗留的最後一站是柏油馬路邊的一家小餐館,是傑克森的一個表親開的。這裡的商店很迷你、餐廳很狹窄、酒吧是露天的。傑克森給自己買了玻璃瓶裝的芬達汽水,給我買了一瓶可口可樂,都沒忘記要吸管。當他用魯昆吉里當地的方言念叨家人的近況時,我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現在我的的確確是個陌生人,站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上,我竟然遭遇了文化衝擊,這是我始料未及的。這段經歷也是我人生中最不和諧的音符,突然間,我發現自己成了少數派。我用奇怪的口音問東問西,不知道廁所在哪裡或者什麼時候應該跟人家握手。那天大家對我的態度除了友好還是友好,然而這並沒有消除我內心的距離感,我依然感覺自己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離開魯昆吉里,公路在此轉向西方,路面也因沿途經過的車輛不斷碾壓而變得更加泥濘。我記得傑克森曾跟我講過他童年時與小夥伴們一起在峽谷間的河流游泳的事,但我做夢也沒想到的是,我即將看到這樣的畫面——被他們叫作安納谷的地方,那是怎樣壯觀的一個峽谷啊!峽谷兩側是宛若梯田般整齊排列的芭蕉園和苗圃,澆灌他們的竟然是噴射出一道道彩虹的瀑布。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我想,如果這世上真有伊甸園,那一定便是這裡了。
「我們就要到了,」傑克森說,「那卡葉茲村就在對面。」
就在我沉浸在峽谷美景中的時候,我們乘坐的車子已經走上了搖搖欲墜的下坡路。傑克森聊起了他的家人,我很快就會見到的那些人——此前傑克森在美國召開工作會議時他曾描述過。我想傑克森的母親一定會打著赤腳出門來迎接我們,她燦爛的笑容就像能照亮世界。爸爸會沒好氣但儘量禮貌地握握我的手。費達姐姐則早就準備好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並不停地勸我們吃啊,吃啊,多吃點!
當我們的車子開到安納谷底部的鋼鐵橋,已是夕陽西下時分,天色暗下來,連橋下的河流都看不清了。我想像著河中的激流,攪動著泥沙,就像纏繞在我腰間的一雙手,要把我拖入黑暗之中。此情此景讓我聯想到當初愛滋病危機在非洲蔓延之初,很多無辜的生命一夜之間就陷入了黑暗。想到這裡,我的使命感被重新點燃,開車前往安納谷對面的路,似乎也變得不再有盡頭。
我們在滿天星光映入眼簾之時,終於抵達峽谷頂端。這裡並不通電,要不是因為有柴油發電機,坎布加唯一的一家醫院也不會有電燈照明。
「這裡太黑了。」我說完就笑了。傑克森的妻子貝蘭達是土生土長的美國小姐,她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我筆記裡的那些詞句鮮活起來。
傑克森大笑起來。「以前我常常摸黑走這些路,沒日沒夜的。我的腳底板和這裡的每一塊大大小小的石頭都是老相識了,我永遠能找到路。」
會不會正因為有這種精準的方向感,讓他在外面的世界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對此我很好奇。要知道,不少足夠幸運以至能夠完成大學學業的烏干達人都不會選擇回到家鄉,但傑克森和他們不一樣。他心中一直有許多偶像,比如教授蒙多·卡貢涅拉,這位當地的英雄人物從沒有忘記他的社區和他的同胞,還有傑克森的哥哥法蘭克,為人慷慨大方,年復一年回到家鄉與鄉親們分享他的財富。傑克森同樣是個有自己信仰的人。
我們的車子在狹窄的車道上顛簸前行,這時我注意到樹林間隱隱透出一點亮光。起初我以為那是一顆星星,因為非洲夜空中的星星比美國任何地方的星星都要亮,但當我們走近時,我才發現原來那是一盞電燈。
「那是學校的太陽能燈。」傑克森解釋道。
在接下來的幾週乃至幾年間,這盞孤燈儼然成為傑克森事業的象徵,正如被他賦予了生命的學校,已然成為一代愛滋孤兒重獲新生的曙光。它也成了我這個白人的曙光,正是在它的指引下,我繞了地球大半圈,只為記錄下這個有關信念和堅持的感人故事。即便在我結束這段旅程之後,我仍被傑克森的信念所鼓舞,他相信那些孩子和我們所有人一樣,都將迎來一個更好的未來。
特威西格耶·傑克森曾告訴過我他在這個村莊是怎樣長大的、如何失去親人以及他為修建這所不尋常學校最初的兩間教室所做的努力。當我們一行人駛近那卡愛滋孤兒學校時,那裡已經有六間教室了,透過樹林依稀可見。
「今年我們有116名學生。」傑克森說完笑了笑,滿意地點點頭。此時我都能看到激動的淚水在他的眼窩裡打轉。他平常是個務實的男人,但我知道這所學校和我將要看到的那些孩子在他心目中的特殊位置。
我在村子裡待了一週,在學校工作的同時還走訪了周邊的一些鄉村。許多人和我握手,我也認識了許多仁慈好客的新朋友,多得我都記不住名字了。我還有幸與一些主席、牧師、酋長和教師交談。我親耳聽到了這所學校已經獲得的廣泛讚譽。不過,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一天夜裡,在我的住處,我點著煤油燈,領著孩子們練習英文時,那笑逐顏開的臉龐和求知若渴的眼神。
我依然記得孩子們歡迎我時唱的那首歌:
我們快樂,多麼快樂,
親愛的客人,我們歡迎你,
此時此刻你來到我們身邊,
來吧,來吧,還要來,
我們一起歡迎你,
歡迎來到那卡。
同樣,就像孩子們歡迎我一樣,親愛的讀者,我也歡迎你到那卡來!親身體驗特威西格耶·傑克森·卡古瑞奮力拯救一整代愛滋孤兒的冒險歷程,和這段感人至深的故事。
歡迎來到那卡。
蘇珊·林維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