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瓊華離開

且說那日黎瓊華放了狠話，整個人蜷縮在馬一鳴的意識裡，並且隔斷了他的五識，讓他感受不到挫骨削皮的疼痛，所以，即便馬一鳴被那道紅光削成了肉泥，後面的時候，他是半個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的。林龍軍還以為馬一鳴是有骨氣，挫骨削皮的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更何況，這是在馬一鳴已經魔化長高的情況下進行的。

馬一鳴關閉了五識，他整個人封閉在自己的腦海中，在腦海中他看見了黎瓊華，此時的瓊華穿著一襲白衣，肌膚如雪，冰肌玉骨。

馬一鳴的腦海中，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在湘西二十多年，他也就見過一次雪，那一年的冬日特別的冷，凍得馬一鳴起了凍瘡，某日從破廟中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外頭一片白茫茫的，馬一鳴才知道，原來冬日裡除了寒冷，還有一種叫做雪花的東西，無比的美麗。

南方的雪下得稀薄，沒幾日就化了，四叔公活得久，見識過不少馬一鳴沒有見識過的東西，他說北方的雪白茫茫的，一下好幾天，然後久久不化，那雪堆積在地上的模樣，像天空的雲朵一般。於是馬一鳴不止一次在自己的腦海中勾勒出雪山的模樣。所以，在封閉五識之後，他同黎瓊華在腦海中相遇，便是在雪山當中。

馬一鳴一靠近，黎瓊華背對著他，就聽得黎瓊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腦海中的景色不錯，尤其是這副畫面，我很喜歡。」

馬一鳴此時有幾分明了：「其實你遇上我，除了可憐我給我心臟讓我活下去之外，還想借助我的身體，為自己報仇吧？不是我，也會是別人對不對？」

「一定得是你。」黎瓊華的眼裡都是柔情，她盯著馬一鳴，直達心底，馬一鳴的內心被點燃，像是有一團火在燒，暖洋洋的。

剛才的話，是他的疑心，他現在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一點點的崩塌著，一切不復從前，他剛剛被林善水騙過，林善水接近他是有目的的，連鎮魂珠裡面的器靈他都偷偷的移走了，還在最關鍵的時刻牽制他，讓他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雖說被騙了，可馬一鳴依舊對林善水恨不起來。

或許是因為最後的林善水拼了命想要救自己，儘管要跟林龍軍作對，儘管口吐鮮血半死不活，林善水都想救他，馬一鳴心裡不感動那一定是假的。

但與此同時，馬一鳴對人的信任，也逐漸降低，當他在腦海中看見黎瓊華的時候，就開始不斷的反問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讓瓊華如此相待？

「倘若是別人，我寧願一輩子封在那棺材裡。」黎瓊華的眼神澄澈而堅定：「我讓你活下去，是因為我從前欠你的，或許我說的話你現在聽不懂，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幾件事。」

馬一鳴點點頭，說道：「你說。」

「我已經快要消失了，沒有能量了，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發現林家那小子不對勁，他對你是有目的，我之所以一路上都沒有提醒，是因為我看到了他的善心，我相信，他會為自己的善心做出正確的選擇，」黎瓊華淡淡的說道：「其次，我有我的私心，那林老就是一千多年害我進入棺材，成為旱魃的人，當時他是林家的翹楚，陣法和煉屍登峰造極，那個時候，我還是黎家的大小姐，我們湘西四大家族，是有通婚的習俗的。」

「我那個時候奉命嫁給林老，可我也是陽無常，我當時所接到的任務就是送我家的老祖宗去地府，他用特殊的手段讓自己強行的留在這個世界上，陰間的陰司無法靠近，後來，黎家老祖便同林老做了交易，他們要求林家讓我永久沉睡，因為如果我睡著了，我的意識就會被封閉，陽無常是沒有靈魂的，到時候只要封閉住我的元神，我便不會出來勾魂。」黎瓊華的語調沒有變化，彷彿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

「但是林家極為卑鄙，他們看中了我陽無常的身體，在封閉我的意識的時候，對我動了手腳，將我殺死，用特殊的方式煉成殭屍，放在有養屍地的陣法當中，一千年以後我若出世，或者被人放出來，我就是旱魃，超脫生死之外，若那個時候我還有自己的意識，就會跟你一樣，經歷削皮挫骨的疼痛，用林家特殊的手段，被煉製成他們的殺人工具，若我沒有自己的意識，我就直接可以作為他們的殺人工具。」

「這些事情黎家都不知道，林家將我製作成殭屍之後，等待千年，你來了，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認出了你，只是我沒有想到，尊者，以你的身份，竟然會進入輪迴。」黎瓊華再度說出「尊者」二字，態度畢恭畢敬。

「你為何要叫我尊者？」馬一鳴一臉困惑，他總覺得這個詞熟悉，卻又不熟悉。可他知道，光聽這個詞就可以判斷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為這詞太飄渺了，飄渺的就好像天空的雲朵一般，那種感覺不亞於走在路上，突然一個陌生人對你三拜九扣，尊你為當今皇帝一樣。

「你以後就會明白。」黎瓊華再度用這個詞兒來搪塞馬一鳴：「我已經封閉了你的五識，否則這一關你肯定是扛不住的，尊者，我的力量有限，能幫你的，只能到這裡了，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只是我沒有想過，我輪迴一世，還是沒能幫到你。對不起。」

黎瓊華說著，她的身子還是變得越來越淡。

「瓊華？」馬一鳴驚慌失措，他的胸口真真切切的疼了起來，一陣又一陣，瓊華說封閉了他的五識，他卻能夠感覺到鑽心的疼和鋪天蓋地的心慌，他意識到他可能會永遠的失去黎瓊華，永遠的看不見這個女人了。

「瓊華，你不要消失，我還有好多好多日子沒和你過呢。我還沒有跟你一起，生子，看夕陽，漸漸老去。」馬一鳴想到了那日披著嫁衣的瓊華，想到了在林老面前苦苦支撐的瓊華，想到了鬼樓裡面，救出他的瓊華，這一路來那麼多次危險，每次都能幫到自己的瓊華，可是，這一次，他真的把她丟了。

馬一鳴的世界越來越黑，越來越模糊，直到什麼都看不見，他好像累了，做了一個夢。

夢中是鋪天蓋地的紅，只不過這樣的紅色，不是大喜日子的紅，而是血紅，天空如同一塊爛肉一般，不斷的滴著鮮血，周圍有人哈哈大笑的聲音，尖銳而張狂，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編織成一張大網，將他籠罩起來，動彈不得，一片血色和腥臭當中，他在地上看見了一朵異常美麗的花，那花朵乾淨迤邐，不符合周邊環境的絕美，像極了他的瓊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