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德雷克昏睡了好多天。其間他偶爾醒來，通過光線含混的變化判斷時間的流逝。有時候他感到老婦人的手正試圖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有時又感到有湯匙在他唇邊。他把自己想像成一隻巨大的嘴巴，無法說話，只是被一直餵養著。
　　有時他會在半夢半醒間聽見徹夜的喃喃低語聲。那不是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也不是昆蟲的鳴叫，而是一種文字，類似於禱告文，如洶湧的浪潮瀰漫在此地。老婦人說，這是從大地盡頭走來的聖徒們無休無止的談話。
　　「他們一般會說什麼？」他問。
　　「什麼都說，」她回答道，「大部分時候是談論天氣。」
　　老婦人偶爾不在家時，德雷克感到很孤獨。在那些時候，痙攣攫住了他的雙腿，與當初蜜西的頭顱沉入水中時那股令他五內鬱結的冰冷寒意如出一轍。他想要救她，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他那樣努力地嘗試。他甚至快要抓到她了，水沒過了他的腰，他多麼希望她能再次浮上水面，就像在表演節目的海豚一樣，跳起來嘲笑他，大喊一聲：「騙你的！沒想到我真會這樣做，是吧？」而他也尖叫著撲過去，罵她是個壞東西，甚至可能會開玩笑地打一下她的頭……本來事情就應該這樣發展，最起碼她也會活著。但是，她永遠沒有從水裡浮起來。從她頭頂擴散開的絲絲漣漪就像她最後的意識，越來越弱，越來越弱……直到一切都消失，僅剩下岸邊她擺得整整齊齊的鞋子。
　　噢，蜜西，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沒有任何回應，他又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