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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章 漁家傲 ? 金勾側倒天西邊(修)

峨眉祖師 by 油炸鹹魚

2020-1-3 19:05

 白衣女子仰頭望天:「石佛,你所求的道不在五千六百里外。」

 白衣僧人道:「既施主不願回頭,貧僧也只好看看那亡門是何模樣。」

 「著有興致,我來人間三千年,唯三十年絢爛,這三十年後,又僅有一年,見過萬水千山,見了眾生百態,人間安好,卻唯獨沒見過這勞什子亡命之門!」

 「天人慈悲!」

 白衣僧人道:「昔年舊古,有地藏王菩薩捨身入地獄,普渡世間,阻止過地化巨魔宙建婆羅,人間名諱稱其為長恨。」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舊古有地藏王捨身如此,不懼幽黎萬鬼巨魔,如今為何不能有白衣僧人入亡命之門?」

 白衣僧人有大氣魄,船上其餘三人都未曾開口,大家都是歸鄉之人,包括妖女與僧人。

 妖女尋找的鄉,是她的安息之地,能讓她得到解脫的地方,因為她本就沒有故土。

 而僧人的故土,便是她。

 石佛在世間唯獨只有這麼一個朋友,三十年風雨一朝破地而出,便是為了追回已經陷入劫障而不自知的故友。

 仙祖覺得這很有意思。

 而此時船上五個人的故事都已經講完,於是書生便看了看仙祖,又對李辟塵道:「船家若是方便....不若也講一個吧。」

 李辟塵微笑:「我麼,我若是講,那便要從很久很久以前.....」

 他望著天空,想到在遺廟中已經和世間的一位天仙講過三千年前的故事,三千年前的天空,三千年前的人,世間光怪陸離,紛繁多彩。

 李辟塵此時在講了,他沒有從多遠講起,也沒說是多遠的時間,只是從太華山的時候開始訴說。

 他告訴這些人,人間曾經有座仙山,叫做太華。

 其實挺無趣的,他是這樣說的,故而沒有多說枯燥的修行,而是在說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譬如天地之間,有五仙。

 譬如萬物之上,有太上。

 太上八十一化,太上八十一殺。

 有俱蘆界中,提燈照蓮的魔子與搬弄水火的神狐。

 有龍華境內,萬龍飛躍天穹,上至龍門相會的神話。

 俱蘆界中挪日月,無垠天海赴龍華。

 譬如他數次履足紅塵而見到的故事。

 挑山賣棗的白骨,見妻不散的遊魂,兄弟相對的執念......

 山中刀客,臨江魚仙;皮影傀儡,壺中甕天。

 還有很多很多,故事是說不完的。

 「蒼生易老。」

 李辟塵笑著,搖了搖頭:「人間是個好地方,你我他們,都在此間。」

 「這是修了多少世的緣法,才讓我等降生此世?」

 妖女失笑:「船家你看不到眾生疾苦。」

 李辟塵道:「諸苦我皆已見過,是了,說到苦,你們知道世間有幾苦麼?」

 五人互相看了看。

 李辟塵便笑著與他們分說。

 周河的時間開始流逝了。

 唸唸去千里煙波,很快便被這艘舟船拋在身後。

 暮靄沉沉楚天闊。

 書生道:「船家是個好仙人,灑脫得很,自在的緊。」

 他這麼說著,因為李辟塵只是挑了一些來講,故他聽得有些夢幻不真切。

 白衣妖女看向仙祖,忽然笑道:「你說你比我還要大上些許,卻不知道又有什麼本事?」

 她顯得有些搞怪:「能比船家這位仙山弟子本事大嗎?」

 妖女說是這麼說著,卻又道:「不過我還真沒有聽過太華山的名字,或許是再很久很久以前,和船家說的一樣,是已經不可考據得久遠……」

 李辟塵微笑不語。

 仙祖給予妖女回應:「他?他站的很高了,但是比起我來,還差一點。」

 妖女著實樂了:「人小氣不小呢。」

 仙祖搖了搖頭。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指天。

 妖女不解,諸人亦皆不解。

 仙祖看著李辟塵,又轉過頭來,那仙念一瞬間就移到九天十地之外。

 諸世大震。

 耆闍崛山,佛陀罷講。

 赤桑樹下,北斗睜眸。

 帝鄉雲中,燭龍衍照。

 武當之上,真武不言。

 龍蛇,白帝,太微,無始,無終,鬼母,舜帝,黃老君。

 坐勝,覆海,白泉,羅喉,夕雲,紅雲,鴻鈞。

 霜雲,南山,鵲橋,兕虎,天河,行隱,漁歌,玉門。

 暴人,牧人,雲人,仁人。

 湯主,虞主,火師,黃泉。

 森羅,窅冥,青蓮,道隱。

 摩天,無慾,大羿,五神道魔蘇秦,孔宣……

 還有很多很多!

 世間六至人之一的種柳人聽到了太一的念頭,他想要反抗,想要逃離,但下一瞬間就被那道念頭狠狠按在大地上。

 蒼涼飛舞,種柳人如身穿十萬鐵索,痛苦不堪,同時艱難憤恨。

 縱然是世間至人也逃不脫太一的約束。

 萬聖都不敢言語,但這一切都不為世人所知道。

 仙祖將要說法,故而已經輪不到他們來說。

 諸天仙佛神魔之門,盡皆肅靜,世人祈求,此時再無一處敢給回應。

 縱然是浮黎元始天尊也隱匿起來。

 玉童子搖了搖頭。

 一念來去,九天十地皆尊我號令。

 仙祖露出微笑,卻不是對妖女,而是對李辟塵問道:

 「我若是逆天而行,可會受到懲戒嗎?」

 此言一出,萬聖震恐。

 看似是對太乙發問,事實上卻是在呵問萬界諸天。

 但諸天道哪裡又敢於回應,便皆充楞裝傻。

 仙祖失笑:「你看,它不敢,所以我這一生從未曾敬天半尺。」

 萬聖點頭,卻盡數不敢言語。

 您老人家說法,我等靜聽便是,天算什麼,在您眼中自然是什麼都不算的。

 妖女則是有些發愣。

 她隱隱感覺到哪裡不對。

 仙祖都念頭再次轉了轉。

 他對李辟塵道:「你敬天嗎?」

 李辟塵不假思索:「我是極尊敬天的。」

 「天生萬物以養眾生,若無清天,便無大地萬象。」

 仙祖笑起來:「我知道你會這麼說,因為你總是把萬物向好的方面看。」

 他這麼說著,便對空蕩蕩的高天道:「你們呢?」

 諸聖皆不敢答,卻皆若有所思。

 此天是何天?

 那五個故事被傳到諸天之中,萬聖皆已聽聞。

 仙祖問他們怎麼看。

 萬聖各有所答。

 不敢不答。

 仙祖那根手指依舊指著清天。

 縱然此時的天,早已被霧氣遮掩。

 他忽然誦起經文來。

 莫名其妙卻又無比飄渺的道經,仙祖的聲音迴盪在舟船上,甚至都無法在周河上傳出多遠。

 但是此時,霧氣開始洶湧,宛如光陰一般向前方流淌;水流變得浩大,無數的魚蝦從水波中湧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萬物都在復甦,都在爭鬥,這是驚駭天地的機緣,這是送給螻蟻的機遇!

 諸天中,萬聖也在聆聽,他們凝神屏息,他們感到不可思議。

 但誰都可以聽。

 唯獨天地聽不得。

 仙祖不想讓天地聽。

 他甚至不用多說什麼,天地便主動退避,絕不敢聽。

 李辟塵頓時失笑,極為莞爾。

 到底是個孩子。

 天地為眾生衍苦,他便讓天地也得大苦,且有苦難言。

 更不敢言。

 世界無人不懼這個童子,正如之前一念電轉驚雷,九天十地便皆從調遣。

 莫敢不從!

 船舶上的五人聽得那些經文,他們也看到了四周的魚蝦翻跳,此時周河下升起滔天巨浪,一隻豬婆龍從中鑽出,瞪著一雙龍眸,不敢呼嘯,只是一聲不吭的遊蕩在周船邊上,為其護法。

 仙祖依舊在誦經。

 他忽然有些不喜那隻豬婆龍,於是便看了它一眼。

 這隻豬婆龍慌忙潛入水下,把最好的區域留出來,重新交託給那些魚蝦。

 仙祖便很滿意。

 這是給螻蟻聽的,雖然豬婆龍也是螻蟻,但它強行佔據魚蝦的位置,便讓仙祖很不喜歡。

 諸天深處,有兩道人影突然出現,從無形無相之中,顯化為有形有相之物。

 他們同樣不敢妄動,同時似乎找到了回歸真實的方法。

 萬象魔主與太虛祖師,這兩人注定只是配角,他們的故事或許在另外的時空中會得以衍化,但迷失了無盡歲月的他們,終於在此時回歸了世間。

 順著仙祖的經義。

 同時他們心中亦有巨大的震恐。

 仙祖回到了人間。

 這是足以讓諸天靜默的大事。

 足以讓羅天,化外,空無都感覺到懼怕的事情。

 他們不敢反抗,在迷失於虛幻真實無數歲月後,他們也參與了誦經。

 他們曾經看到過一個天尊。

 他也迷失了,但是不久前剛剛重回世間。

 無形無相是不好證實的。

 萬象魔主與太虛祖師斗感歎世間的神異,巨大的機緣讓他們「回到故鄉」。

 人神鬼妖佛,他們的目光逐漸被拉長,在他們眼中,這個白髮的童子忽然變得無比遙遠與高大。

 就像是開始做夢一般,遙遠,遙遠,逐漸虛幻。

 仙祖的手掌在舟船上拍了一下。

 聲音極為清脆,而船舶所用的木材,所能發出的聲音,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就像是銀瓶乍破!

 就像是雲散天清!

 書生突然聽到了什麼,他豁然轉頭。

 ……

 光陰的雲霞中,那是自己的家門,父親就站在門口,依舊用那種嚴厲但卻內藏溫柔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書生愣住了。

 不知道這段歲月的漫長,書生的心中似乎有什麼被打翻。

 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倒海翻江,淚水奪眶而出。

 聽聞西方無量樂。

 聽聞婆娑無量苦。

 他對父親曾給石佛所寫之詩,此時深有感觸。

 他想到了船家與童子,他轉過頭,見到那個童子的身影,它再向自己笑,而書生看著自己的手,那早已是垂垂老矣。

 一瞬間,他就明白了什麼,四周的房屋也已經古舊斑駁,原來他黃粱一夢,但執念所看到的人,都是他真正經歷過的。

 原來如此,是因為自己已經了卻心願,所以才見到了父親。

 船家是仙人,他早已知道,而當年的記憶猶是歷歷在目。

 「……哈……哈哈……」

 書生開始抹去眼中的淚水,哭著笑著:「船家,謝謝你……」

 「當年船上七人,如今也只有我已經老去!你們呢,是不是還在周河上擺渡,聽著來來往往的故事?」

 「老神呢?是不是已經給他的兒子娶到了年輕的姑娘?」

 「士兵呢?百年的等待,是不是終於了卻夙願,埋骨青山?」

 「妖女呢?是不是已經打破劫難,成功回到人間?」

 「石佛呢?是不是已經追回可姑娘,回到了青門山海?」

 老書生看著雲霞盡頭的兩位仙人,他深深伏下,泣不成聲。

 仙祖輕聲道:「蒼生總是易老。」

 ————

 老神看著眼前的墳頭,他的臉強掛滿了笑,笑著笑著,便開始哭了。

 「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

 「你早就死了……我對不起士兵,對不起天下,更對不起你。」

 老神跪在墳頭前,開始解自己的包袱,他要在這裡唱一齣戲,這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沒有士兵的故事,或許老身永遠也不會清醒。

 如果沒有士兵的故事,或許老神真的會在清醒之後,將蕭家村四周鄉土眾生盡數屠戮。

 他在唱,最後呼哧呼哧的喘著氣,他轉過頭,看到了仙祖,白髮的童子與那船家在一處,而童子的一根手指仍舊指著天上。

 老神轉頭,向天上看去。

 日月並行,燭龍下照。九華上帝的身影出現在人間的天空,他的呼吸在世間創造出一條光芒大道,再大道的盡頭,有一個小小的少年,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站著的老神。

 老神呆呆的看著,而燭龍此時已經重回天上。

 「奉仙祖之命!」

 那個少年仁正是老神孩子的轉世,九華上帝遵從調遣而來,直接讓他與那少年重逢。

 老神轉過頭去,突然嚎啕痛哭。

 ————

 靈雲鄉,士兵看到了故土,數百年的風雨渡過,這裡早已變了模樣,那批眾生也已經不是自己的故人。

 連故墳也沒有,原本的人家因為戰亂早已遷走。

 士兵身上的鎧甲開始凋零,這一瞬間便如同走過了千百年,他回頭望去,隱隱中還能見到那個白髮的童子以及渡舟的船家。

 魂歸故里,臨走之前,有這麼一段旅程,也不枉此生。

 何況他也見到了當年的天子。

 士兵咧嘴笑了起來。

 「我是一個好兵。」

 喃喃的囈語,如落葉般飄零。

 飄零了數百年,落葉終於歸根。

 甲冑斑駁,化為銹鐵;魂魄散盡,重化濁清。

 但就在此時,忽然鬼門關在此大開!

 赤桑樹下,那位天尊頷首,說了一聲:

 「來!」

 …………

 妖女眼中的世界收束。

 她來到了五千六百里外。

 石佛也來到了這裡。

 天地的亡門在此矗立。

 門扉前坐著一個枯瘦的人。

 他看著來到這裡的人。

 妖女笑了:「這終究是是我的歸宿。」

 石佛搖頭:「這是劫,當破之!絕不是歸宿!」

 妖與佛都上前一步。

 但天地亡門的主宰,只看到他們兩人身後的那個和尚。

 和尚的邊上是太一與太乙。

 那個和尚過來了,抓住了石佛與妖女,並且拍了拍他們的肩。

 亡門主宰歎息起來:「這也是宿命。」

 大和尚來此,雙手合十。

 西天佛祖阿彌陀,奉仙祖之命,來此渡命救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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