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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峻雅齋

赤龍 by 苗棣

2020-1-3 18:55




正月初三,雪已經停了,天卻仍然陰暗,朔風一吹,真是嚴寒透骨。楊繼宗顧不得天寒,約上方天保,帶上順子和楊二,一大早就往隆福寺前西街,去那峻雅齋勘查。

隆福大寺是前兩年剛剛修建起來的,宏偉壯麗,走到近前還能嗅到一股泥灰、膠漆雜混的味道。因爲開寺不久,寺中又多是僧人,一時香火併不算旺盛,再加上寺前的廟會要到初九、初十纔開,因此廟前的街道上,一些鋪面都還沒有開張營業,大家各自過年。

那峻雅齋就在離山門不遠的地方,是個坐南朝北小小的三間二層樓門面,門楣上一塊不大的匾額,篆體的黑底綠字,倒也古雅。臨街大門外面掛着厚厚的棉布暖簾,簾內大門緊閉,順子拍了半晌,纔有一個小夥計來應門,一面開門一面說道:

「小店新年歇業,還望客官改日再來。」

卻見來人中有兩個是穿着捕快官服的,不免臉上變顏變色,急忙先讓進來,又去喊老闆。

楊繼宗見三間打通的堂屋裏放置着幾架多寶格,卻全都空空如也,知道是爲了過年關張,出售的古玩全都下架收藏到後面庫裏了,此時沒什麼可看之物。片刻工夫,店中掌櫃的急匆匆從後門進來,一面團團打躬施禮,一面詢問:

「幾位官爺來到敝店,不知有何公幹?」

方天保陰沉着臉說道:「這位敢就是峻雅齋的鄭掌櫃了?因前日出了一樁盜案,卻與你這裏有關,我們特來查訪。」

那鄭掌櫃四十幾歲年紀,方頭大臉,顯是見過世面的,聽說是盜案,心下稍定。先讓小夥計去取了幾錢碎銀,「大年下,煩勞官爺辱臨小店,這點奉上權作幾位茶錢。」

楊繼宗假意觀看多寶格的木料,並不理會,方天保也就接了銀錢揣在袖中。才說:

「年三十那天,閣下可是去過太常寺許大人府上?」

鄭掌櫃聽說是許彬府裏的事,不由有些狐疑道:「那天後半晌確實去過許大人家,難道許大人家失了什麼東西?」

方天保並不直接回答,繼續問道:「與你同去的還有一位夥計?」

「那天確有人與小人同去許大人府上,只是他並非敝店的普通夥計,是小店裏掌眼的先生。」

楊繼宗聽說那日的從人是位掌眼的先生,更覺有趣,插話說:「那位掌眼先生可在?請出來我們有話要問。」

鄭掌櫃雖不知這位華服公子是什麼身份,卻能判斷此人更爲顯貴,連忙轉向楊繼宗,再次行禮道:「回公子話,因爲過年放假,他三十當日晚上就回家過年去了。現在並不在小店。」

楊繼宗又問:「卻不知這位先生姓甚名誰,家住哪裏?」

鄭掌櫃卻有些猶猶豫豫,似是不願說出那掌眼先生的下落。

方天保不願糾纏,厲聲道:「這一次的盜案干係重大,不然我等豈能放着大年不過,冒着寒天來你這破店!如找不到那人,只好先拘你去審問。」

鄭掌櫃這才慌了,忙道:「並非小人有意隱瞞,這其中實有下情。此處不是說話之處,還請幾位到後堂一坐,待我慢慢告知。」

幾人隨着鄭掌櫃出後門來到後堂,鄭掌櫃又讓人安排下茶果,讓幾人坐定了,才說道:

「敝店這位掌眼先生,姓孫,單名一個幹字,還有個諢名叫作‘孫銅匠’。說起這孫銅匠,諸位或許並不曾聽說,但在京師古玩行裏,就可以說是赫赫有名。此外還有‘倪鋦子’‘湯裱褙’‘玉滿堂’——他是姓滿,各有專長,在古玩行裏合稱作‘兒孫滿堂’。」

楊繼宗本來對市井間的奇聞逸事廣有興趣,也不急,讓鄭掌櫃且慢慢講來。

「這幾位掌眼大佬雖然名頭極大,卻一向藏頭露尾,難見真容。不瞞各位,在下雖然在京城幹古玩行也有十餘年了,除了孫先生,其他倪、滿、湯各位,至今還無緣一見。」

原來當時的古玩行業,除了藏家相互串換,最主要的貨品卻是源自黑道,或是挖墳盜墓所得,或是偷竊搶劫所獲。這些黑道來的古董,大多都要經過業內比較公認的高手掌眼後才由經紀轉到正經古玩市場。各位古玩高手連通黑白兩道,接觸黑道反而更多些,因此歷來的規矩是隻做鑑定不出檯面,「兒孫滿堂」等幾大高人雖說名頭甚大,卻很少出頭露面。

鄭掌櫃嘆道:「這位公子和官爺們有所不知,我們古玩這行,雖說利大卻不易週轉,俗話說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因此做這行需要財力充足,方能應付。但財源充裕之外,更需要有好眼力,能識得真假貴賤。可這眼力豈是說成就成的,不怕幾位笑話,小人十幾年來專做古代銅器,見過的東西不少,平時也學習上進,但直到今日也仍然是個半吊子。要長眼力,機緣、勤奮、天分,缺一不可,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楊繼宗道:「因此閣下才僱了那孫幹來做掌眼先生?」

「確是如此,只是內中還有許多隱情。」

方天保在旁插言道:「偏是你的隱情特多。反正大年下的,下雨天打孩子——閒着也是閒着,你就從容把這些隱情都說了,纔可免去你的連帶罪責。」

那鄭掌櫃才又把僱用孫乾的事詳細說了起來。








話說京城古玩行「兒孫滿堂」等幾大高手雖說頗有名號,但近年來日子卻並不好過。自景泰以來,朝廷整肅綱紀,對江湖上的盜賊也緝拿甚嚴,因此古董的貨源日減,古玩高手們過手的東西少了,日子也就日趨艱難。但幾大高手一是因爲有歷來的業內成例,二是由於不願意跌份丟了名聲,所以並沒有直接去古玩行裏當先生的。可是到去年夏天,卻有人傳過話來,說是孫銅匠孫幹有意到峻雅齋來掌眼。峻雅齋店裏急需一位高人,那孫銅匠卻正是對各代古銅器獨具慧眼,京城裏再沒有人的眼力比得過他。鄭掌櫃聽說此信甚喜,還通過中間人親自到孫乾的家中去了一趟,以示求賢若渴之情。孫幹見鄭掌櫃心意甚是誠懇,又因近來家中實在有些難處,最終也就答應下來,但提出一個特別之約:爲了不引起行內人的議論,他平時只在店內看貨,並不出面接待客人,也不能向行內行外的人宣傳孫銅匠已經來店裏掌眼,更不能以其名義招徠生意。

「他從去年九月間來到敝店,實在是行事低調,藏頭掩面,幾乎沒有來過門面上,店裏夥計也只知他是掌眼的先生,別說是孫幹,連他姓孫都並不知曉。」

楊繼宗不免有些疑惑,「他既然如此小心,三十那天爲何又隨你去了許太常家?」

鄭掌櫃道:「那天我說要去許大人家,雖是爲了收賬,最好還是帶上一兩樣像樣的東西,讓他老人家看一看。孫先生就說新近收的一個漢代的博山爐甚是精美,又說是聽說許大人家收藏甚富,自己很想見識一下,不如就不用帶小夥計,直接由他攜着那博山爐去便是。當時我也沒有多想便同意了。現在想起,還真是有一點怪異,莫非他到了許大人家忽然見財起意,順手拿了什麼?——以他一向品性,應當不會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這裏面或許有個天大的誤會。」

他一面自問自答,一面用眼光偷偷看着楊繼宗,見楊繼宗臉上並無表示,才忍不住問道:「但不知許府裏到底是丟了什麼物件,要勞動各位官爺和公子?」

楊繼宗一直看他說話時的表情顏色,此時才微微笑道:「丟的物件盜賊自然明白。你看他最近幾天可還有什麼不太平常的舉動?」

鄭掌櫃想了想,初只搖頭,後又忽然想起什麼,說:「二十九那天晚上,吳老四突然來到小店——他就是當初傳話說孫先生要來敝店的那個掮客,說有件東西要讓孫先生看看。兩人出去一晚,孫先生直到二更天纔回來。」

「如此說來,那個吳老四是知道孫先生真實身份的了?」

「他自然知道。我想,知道孫幹先生來我店裏做事的人極少,京城古玩行裏,大概也就是這個吳老四知曉此事。」

楊繼宗看看問得差不多了,便道:「你既然去過這孫幹家,可還記得他家是在哪裏?」

那鄭掌櫃道:「怎麼不記得?他家就住在鼓樓南邊路西二條衚衕,並不難尋找。」

方天保道:「如此離咱家倒近便。」說完去看楊繼宗的眼色。

楊繼宗道:「既然近便,咱們就去他家會一會這位掌眼的高手。」又對鄭掌櫃說道:「此事幹系重大,你先莫要聲張。」

方天保也厲聲道:「這些天你與店中的衆夥計都不要亂走,等我們查問過那姓孫的,還要來對證。」

鄭掌櫃連連稱是,戰戰兢兢地把這幾位大爺送出門外。








因爲天氣寒冷,京城的街道上甚是冷清,只是有些不怕凍的孩童在外面偶爾放兩聲散碎爆竹,驚起了在雪地中啄食的麻雀,才顯出一絲生氣。

方天保在馬上道:「公子,聽那鄭掌櫃講,偷盜金符拓片的怕真就是那姓孫的。只不知他可想到已經發了案,不會先逃了吧?」

楊繼宗道:「聽起來雖是如此,其中卻仍有許多不明之處。那孫幹在峻雅齋裏總算有個正經營生,若是爲了兩頁拓片就畏罪潛逃,豈不是有些因小失大?再說他一個古玩行掌眼的高手,經手經眼的寶物無數,怎麼會爲了兩頁拓片就不開眼呢?」

方天保笑道:「我素來辦案,越是不合情理的案件,其中越是會有極大的隱祕,看來此案真是有趣得緊啊。姓孫的是不是潛逃,到他家中便知分曉。」

孫家果然並不難找,進了鼓樓大街西二條,問了問放爆竹的小童,進衚衕沒過幾個門洞,路北邊就是孫家小院。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後生,年下穿戴甚是齊整,身材頎長,斯文白淨,像個書生模樣。見來的有兩個公差,不由有些緊張,旋又鎮定,打躬道:

「不知幾位來寒舍有何貴幹?」

方天保見他書生模樣,態度也溫和了許多,「這裏可是孫幹家?」

後生道:「正是,那是家叔父。」

「他可在家中?」

後生道:「卻不在家裏,老早回老家去了。」

方天保聽得奇怪,「他是何時回的老家,你們老家又在何處?」

那後生答道:「在下一家是南京揚州府人士,家叔父早在去年七八月間就因事回了揚州,一直沒有回來。」

楊繼宗見此事有些蹊蹺,說道:「看來事情有些混亂,我等可否進裏面再細談?」

後生見這位公子氣度不凡,兩個公差尚覺和氣,忙道:「失禮,列位裏面請坐。」

幾人遂入院中。

大門裏是一座樸素的福字影壁,轉過身來是小小一座四合院,倒也乾淨整齊。

後生將幾人讓進北屋廳堂坐了,叫個童子上了茶,纔在主位坐下與楊繼宗等人答話。

楊繼宗道:「因有一樁案子,可能與令叔有所牽連,故而要聽你說說,令叔在京城可有營生,何時回的揚州,現在又在哪裏?」

後生道:「晚生名叫孫玉山,因在監裏讀書,又值叔父在京城有些生意,並有此宅,纔到京師與叔父同住。」

楊繼宗聽說他是位國子監的監生,忙又站立行禮說:「原來孫兄也是學人。學生楊繼宗,乃是準備會試的舉子,因有案件牽連,到貴府勘查,多有冒犯。」

方天保也跟着起立行禮。

孫玉山還了禮,又說道:「家叔的營生想來二位也已知道,他有個諢名叫作‘孫銅匠’,其實卻並沒有打器皿配鑰匙的手藝,而是對於歷代青銅器物有特殊的眼力,在京城的古玩行中頗有些名氣。」

楊繼宗道:「這些我們也已知道,卻不知令叔爲何又回揚州去了呢?」

孫玉山道:「一來是我祖母近來身體總是有恙,家父去世又早,堂前只有叔父一個人可以照顧;二來是近年京城的古玩行業十分清冷,叔父的生意竟有些入不敷出。其實家叔父不單有能看古銅器的眼力,他老人家讀書也多,詩詞書畫俱都來得。說來慚愧,晚生也曾勸他,回到揚州也多得是達官富賈,即便做個山人打抽豐,也強似在這京師做些半黑不白的生意。」

楊繼宗見這後生倒也實在,又問:「令叔父可是聽了你的勸告?」

孫玉山道:「是不是聽了我勸卻也不知,只是自去年夏天,他老人家就把京城裏的生意漸漸打理乾淨,七月裏就回了老家。」

楊繼宗又問:「他是一個人走的,還是帶着家眷?」

孫玉山道:「自然是全家一起走的,連同嬸母和幾個堂弟妹,在張家灣包了船回去的。連晚生也一同回到揚州,過了中秋才爲監裏學業回的北京。」

楊繼宗與方天保對了對眼神,才問:「如此說來,令叔父孫幹自去年七八月以來,一直是在揚州,並未回北京?」

孫玉山回道:「晚生回京之後,雖然並未親眼見到叔父在揚州,但一直有家人書信往來,當不至有誤。」

「還有一事,不知令叔父在離京之前,可曾有過去古玩行裏做掌眼先生的打算?」

「晚生雖然並不過問家叔的營生,卻也對他們行中的規矩略知一二。以晚生所知,京城裏幾位行家大佬,雖不過是一點微末伎倆,卻都自視頗高。若爲生計所迫,到官府中做清客的容或有之,去到古玩行裏做先生掌眼,卻是決意不會的。用京城裏的話,他們丟不起這個人!我家雖然清貧,也不至下作到如此地步。」

話已至此,還真是無話可問了。楊繼宗等只好告辭。

出了門,方天保依然氣悶不已,「這可奇了怪了,難不成這京城中倒有兩個孫銅匠,可那鄭掌櫃的明明也說是來過這家呀?」

楊繼宗也是一頭霧水,兩人一商量,決定中飯也不吃了,直接回峻雅齋再問情由。








鄭掌櫃見幾個人去而復返,不由滿臉狐疑,卻又不敢先問,隻眼巴巴地看着楊繼宗,等他問話。

楊繼宗也不想耽誤工夫,直接說道:「我們剛纔到了孫家,他侄子說,那孫幹早在去年秋天就回了老家揚州,一直未回京城。這事卻有些作怪。」

鄭掌櫃聽說,更是驚異,連說:「這怎麼會?這怎麼會?」倒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楊繼宗就讓他再把當時如何聽得孫幹要來店裏,如何去他家相看,又如何商定,細細再說一番。

鄭掌櫃才道:「去年八月,是那個姓吳的掮客,因他常爲小店進貨,十分熟絡,來店裏問,有位掌眼大家想要來店裏營生,可有意願?我聽了說是孫銅匠要來,自然喜出望外,也不及多想,就直接去了孫家。」

楊繼宗問:「可是那姓吳的帶你去的他家?」

鄭掌櫃道:「正是。他帶我到鼓樓大街的西二條衚衕,進去不幾個門洞就是孫家。」

「他家院子是個什麼格局?」

「就是平平常常一個小院,正房廂房都是三間,倒也齊整,只一進門那影壁上是磚雕的一樹老梅,因是南邊的刀法,蒼然有力,在北京很少見到。」

「他家裏可還有什麼人?」

「這卻不知。只是當時覺得院中甚是冷清,只有一個小丫頭伺候,沒見到別人。當時孫先生說了些不得已的情由,約定了只在暗中幫我看貨,不得張揚。又說家中還有些閒事,要到九月初才能來店裏。我自然全都答應了。此後直到重九前兩天,他才自己來到店中,一直到如今。」

楊繼宗又問:「這孫先生平日可住在店中,還是每日回家?」

鄭掌櫃道:「他平常就住在店中,但營生反正不忙,每過十日八日他也會回家看望,過兩三日方回。」

「你們可曾有過急事去他家裏找過他?」

「這倒不曾有過。」

楊繼宗看了看方天保,見他並沒有更多疑問,才說:「咱們且看看他的住處吧。」

那孫乾的住處在後院西廂房的暗間裏,只一間小屋,並未鋦鎖。打開門看時,並沒有什麼雜亂之象。店裏平時打掃此屋的小夥計來仔細看了,說是與平時無異,鋪蓋、衣物也都還在。

楊繼宗一面仔細察看房中的一應物件,一面對鄭掌櫃說:「你再仔細看一看,可有什麼地方與平時不同。」

鄭掌櫃四下留神看了幾遭,突然道:「我倒想起,這牆上原本掛着一幅立軸,本是他自己帶來的,如今想是被他取走了。」

楊繼宗頗感興趣,「是什麼立軸?」

「是幅字,應該是李太白的一首詩,字是不錯,卻不是什麼名家。」

楊繼宗問:「卻不知是太白的哪首詩?」

鄭掌櫃道:「小人淺陋,只記得前邊兩句似是‘丁令辭世人,拂衣去仙路’……」

楊繼宗道:「可是這幾句:

丁令辭世人,拂衣向仙路。

伏煉九丹成,方隨五雲去。

松蘿蔽幽洞,桃杏深隱處。

不知曾化鶴,遼海歸幾度。」[11]

鄭掌櫃忙道:「公子大才,應該就是此詩。」

楊繼宗低頭沉吟,似有所悟,卻忽然對鄭掌櫃說道:「聽說貴店中有一件西周的銅盤,不知可還在店中?」

鄭掌櫃見他忽然問起這個,也覺奇怪,卻仍然賠笑說道:「公子問的當是兮伯吉父盤。那是小店當今的鎮店之寶,自然還在。」又連忙吩咐夥計到庫中取來。

楊繼宗雖不大懂眼,卻也覺出此物不同凡響,先看看銘文,果然大多數的字都認不得,也就不再細究,反而是專心只看背後隱蔽之處,還用手到處摸了一番。鄭掌櫃不知他是何意,只得在旁看着,神情古怪。

楊繼宗一面觀看摩挲一面問:「如此寶物,想來那孫先生也必甚是喜愛。」

鄭掌櫃答道:「可不是,他來店後見了此物,放在這屋裏賞玩了好幾日,真是愛不釋手。」

楊繼宗細細察看了一遍,才問:「不知此盤在貴店如何標價?」

鄭掌櫃不敢隱瞞,答道:「開口價是一千五百兩,若真出手,不能少於一千兩。」

楊繼宗大概覺得價值一千兩的銅盤有些燙手,忙讓夥計收了。又叫楊二把炕櫃裏的衣帽和炕下邊的鞋襪都翻檢一遍,順子也上手一起察看。

楊二把地下的兩雙舊靴子反覆翻看,連裏面的鞋墊都拉了出來,臭烘烘的,並無異樣。順子到底是裏手,將櫃中的衣服一件一件仔細搜摸,還真在一件應該是秋天穿的直裰袖中找出一張黃表紙來。

這不過是兩寸寬一張紙條,上面卻是木版印着些圖案字跡:最上面是陰陽八卦圖,以下有三圖似符似畫,看不出什麼名堂,最下是兩行字,寫着「清虛冷澹,瀟灑寂寥」。楊繼宗一時看不明白,方天保等人也不知這是何物,就先收藏起來。

臨走前,楊繼宗又問了那孫乾的身形相貌。鄭掌櫃道:「他是五短身材,相貌極不出色,又黑又瘦,山羊鬍子也稀稀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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