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竺香
赤龍 by 苗棣
2020-1-3 18:55
一
第二天依然是個好天氣,楊繼宗讓方天保再去查一下雲姑娘的來歷,並且再順路看看呂家那邊,錦衣衛有沒有什麼行動。自己則和楊二騎馬去了福安茶坊。
福安茶坊就在西四牌樓的東南角上,朝西五間的門面,進門後卻是三間的進深,十五間大屋,有柱無隔,十分寬敞。因爲是在年根兒,又是前晌,茶坊裏客人不多,稀稀落落地分散在幾個茶桌上。進門對面偏南邊,放置了一張高几,幾外面罩着秋香色的布圍子,布圍子兩邊有黑線刺繡的一副對子:
吹笙靜夜來子晉,度曲有時聞善才。
顯然是個說書度曲的所在,此時卻還空着。
楊繼宗來到左手靠窗的位置,讓楊二也打橫坐了,才叫小二上了一壺六安茶,吩咐不要加果料,又要了四碟松仁、蜜餞之類的茶食。不多時茶上來了,楊繼宗卻趁着小二在桌上放茶布盞的工夫,低聲問他:「這位小二,昨日你們隔壁客棧裏死了個客人,你可知道?」
那小二聞言面色有些緊張,但轉眼見到桌子角上不知何時並排擺放了兩摞銅錢,大約二十枚之數,立時換了笑臉道:「這天大的事,怎能不知?昨日還有錦衣衛的軍爺到這邊來問過話。」
楊繼宗並無表情,只冷然問道:「聽說那位死者前天后晌一直在這茶坊裏,你可看到?」
小二道:「怎麼沒看到?他大約未正時候來的,直到快起更[15]了才走,說是要到客棧住了,還是我引的路。」
「他可是一人呢,還是與別人同坐?」
「他一直是一個人,前天就在那邊桌子坐着,」說着他朝南向一指,大約是在度曲之處正對着的位置,「我們這裏過了晌午就有一位說書的先生過來,說的是殘唐五代,李克用十三太保,煞是好聽。那位客官就在那裏坐着吃茶聽書,幾乎沒有與人交往。」
「幾乎沒有,那還是有人與他交道。」
小二道:「昨日那錦衣的番子……」說完才覺得一時說走了嘴,連忙看楊繼宗的臉色,看看沒事,才繼續說道,「錦衣的軍爺昨日也問過,我當時沒來得及仔細回想,只說了他那茶壺被碰翻之事。」
楊繼宗看着他示意讓他繼續。小二才道:「那時天已大黑,我們這裏各桌上都放着火燭,但畢竟有些黑,有一位客人正好從那——死者桌前走過,一不留神,袖子帶到了茶壺,弄到地上摔碎了。那人不住道歉,本來是小事,也就過去了。」
「那人生得怎樣?」
「屋裏黑黢黢的,也沒看清他模樣,三十多歲,一個精瘦的漢子。可是巧了,我去收拾打碎的茶壺,卻聞出了點不尋常之處。」說到此處,他略略一停。
楊繼宗又往桌上放了十文大錢問:「聞到什麼?」
「我們做茶博士的,鼻子第一要好。那碰了茶壺的人蹲下身去要撿拾打碎的茶壺碎片,我連忙上前收拾——哪能讓客人來做這種事呢?但我貓下腰收拾東西的時候,卻從那漢子長袍的下襬處聞到了一股羊羶氣。氣味並不濃厚,他好像還用過香薰,但那股羶氣卻絕非一般吃多了羊肉的羶氣,即便是養羊、放羊的味道也是不同,他那股子羶氣絕絕是長年待在羊肉牀子裏捂出來的。看他的打扮氣度應該也是有幾個錢的主兒,我猜他定是個開羊肉牀子的。」
楊繼宗知道他說的羊肉牀子是指專賣牛羊肉的肉鋪,心想這京城裏外大小羊肉鋪子少說也得有幾十家,要靠這個線索找人實在困難。於是又問:「你對錦衣衛只說了此事,那還有沒說的是什麼?」
小二欲說還休,眼光又望向桌角那幾摞制錢。
楊繼宗卻假作沒有注意,微微一笑,才道:「我猜應該還有一位郎中在場吧?」
那小二一驚,再打量了楊繼宗一番,纔回道:「這位爺您真是神明,前天我們這裏確實有一位賣野藥的走方郎中,此前從沒有見過。」
楊繼宗心裏明白,這小二哪裏是忘記此事纔沒告訴錦衣衛的人,分明是看錦衣番子凶神惡煞,又不打賞,才故意只說了一個不太重要的線索,以便交差,卻把更重要的線索留下來待價而沽。看來這京城裏的人,真是不可小覷。他又從袖中取出三十文銅錢,一起放在桌角。
小二立刻眉開眼笑道:「前天夜裏死的那位,都說是中了炭毒,我看卻未必。他在這裏喝茶,一直在咳嗽,那郎中就湊過去,大概要賣他什麼藥品。他們在那裏嘀咕了一刻,那郎中又似爲他看視診治,也不知賣了藥沒有。後來那郎中便離去,大概正是天將黑沒黑的時候。」
楊繼宗思索了一下,才問:「你說從來沒有見過這位郎中,那他可是京師人呢,還是外埠人呢?」
「聽他說話動靜,應該是京師之人。但京城的走方郎中本就少,這位又從來沒有到過咱們這裏,實在有些奇怪。最奇怪的是,還有人覺得他根本不是什麼賣野藥的遊方郎中!」
「噢?這話怎麼講?」
「在我們這裏說書的柳先生,每天櫃裏給他一百文,一天一結。前天晚上收攤,我給他送書潤,他大概嫌少有些牢騷,對我說:‘貴寶號這是財氣要衝天了,藥鋪大掌櫃的都來這裏賣藥,如何不發?可我們費了半日口舌,卻纔值這麼幾文?’我知道他說的一定是那個遊方的郎中,卻也不便再問。」
二
過了午時,楊繼宗和楊二在那福安茶坊裏各吃了一大碗爛肉面,楊二還吃了半屜包子,才見門口進來一位中年人,正是那說書的柳先生。
柳先生一身儒巾藍衫,初看似是個黌門秀才,一張瘦臉上留着兩撇八字鬍,顯得有些滄桑,一雙小眼睛乍看灰濛濛的無精打采,裏面卻又似包含着許多世故。
楊繼宗迎上前來請柳先生借一步說話,先自介紹:「學生楊繼宗,是山西的舉子,來京準備會試,有事想向先生請教。」
柳先生一聽是位舉人老爺,自是誠惶誠恐,連忙回道:「豈敢,豈敢。公子有事請講當面,何言‘領教’二字?」他不知不覺地就把書中的詞用上了。
楊繼宗更是直截了當:「聽說前天這裏來過一位遊方賣藥的郎中,不知先生可是知道他的一些底細?學生有些隱情,需知此事,還請先生賜教。」
柳先生雖然後悔那日一時鬧意氣說漏了嘴,此時面對這位頗有些威嚴的舉人老爺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吞吞吐吐回答道:「我因在京師各處說書,四城之間全都去過。近來雖在西城,去年卻是在麗正門外有個大興茶坊裏說書,對那一帶甚是熟悉。因此才知道,前天來這裏的那位郎中,似乎有些不對。」
楊繼宗道:「怎麼不對?」
「我看他委實不像平常的走方郎中。」
楊繼宗卻不願再和他周旋:「我聽人說,先生識出他乃是一位大藥鋪的掌櫃,不知先生何以說出此話?」
柳先生看搪塞不過,只得說道:「敝人雖然不才,卻也行走江湖幾十年了,眼睛看人還是準的。他前日雖是走方郎中的打扮,我卻認得,他分明是那麗正門外一家百年老店,叫作養榮堂的大掌櫃。」
楊繼宗聽見說有了一個實處,自是歡喜:「那養榮堂有什麼來歷?」
「聞到這養榮堂早在勝朝大都時候就已經開辦,也曾是京師藥行中數得上的大買賣。國朝以來因多次易主,這家藥鋪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但畢竟是老店鋪,有名望,因此客人也還甚多。在下也曾到那店裏問過醫,抓過幾副湯藥。」
「你既認識他,前日可與他打過招呼?」
「我們說書這一行,最重描摹世態,因此不論到了什麼地方,總愛細心觀察不同人等的音容舉止,所以纔會注意到有這樣一位掌櫃。但他是開生藥鋪的財主,在下只是個抓藥的病人,雖與他見過幾面,並沒有搭過一句話,更不提相互結識。那日見他來此處時又似有什麼隱情,哪敢就唐突與他打招呼!倒是他似乎也覺得在下有些眼熟,倒像是有意要避開我的眼神,多是背向着在下。」
「先生可知這位掌櫃叫什麼名字,相貌如何?」
「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胡掌櫃,名字實在不知。他四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白麪短鬚,長得甚是文靜。」
楊繼宗還想再瞭解些情況:「先生可曾注意,除了前天,那位胡掌櫃可曾還到過這茶坊?」
柳先生道:「這個在下實在沒有注意。但這福安茶坊統共不過幾丈之地,若是他別的日子也還來過,我當不會看不到。」
「那麼前天這位胡掌櫃在此都做了些什麼事情?」
「敝人在此說評話,以舌爲田,需要集中精神,平常也顧不上茶坊中的雜事。只因這位胡掌櫃忽然改變身份,讓人覺得有些蹊蹺,我才略上了些心。但看他當時也無非真如走江湖的醫士那般,串了幾個桌子售賣他的藥物。我當時雖覺怪異,卻也沒敢動聲色。我們說書常講:人有旦夕禍福,馬有轉繮之災,說不準他家突生變故,一時淪落,也是有的。」
楊繼宗並不想讓這個案子牽連過多的人,也就不再多問,贈了一些謝儀,告辭去了。
楊二雖然不算精明,此時也看出了端倪,問道:「爺,咱們這就去那養榮堂嗎?」
楊繼宗笑道:「這次你倒明白。」
「只是我們不認識路,可別走岔了。」
楊繼宗道:「這京城道路如同棋盤一般,不是東西向,就是南北向。我們只管朝南走,見到城牆再向東,不怕找不到麗正門。出了城,再找那養榮堂。」
三
人們口中的麗正門,其實就是正陽門。當初永樂皇帝修建北京城,大半用的元大都舊制,九座城門中倒有七座以元大都的城門爲基礎修復,當時也仍用原來的稱呼。直到正統年間,朝廷對京城九門重新修整擴建,正統四年[16]纔算完工,也把原來七座城門的名稱都改了。中路南門是北京城的主門,原來叫作麗正門,改叫正陽門,只是京中百姓有個念舊的習性,對老地名尤其眷戀,因此一直還用元朝和明朝初年的叫法,反倒是正陽門三個字,只在門匾上掛着,很少有人提及。
養榮堂其實很好找,出了正陽門往南不遠,大街路東一處挺大的門臉就是。面臉上面懸着一塊大匾,黑底金字:養榮堂。楊繼宗走近了再看題款,果然是元朝至元年間所書。
這個藥鋪的格局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三間廳堂靠着後山牆全是接到天棚的百眼藥櫥,藥櫥上橫平豎直有無數排的小抽屜,抽屜上寫着「陳皮」「半夏」「人蔘」「附子」等藥名。藥櫥前面是黑漆櫃檯,後面站着兩個年紀不大的夥計,此時並沒有人來買藥。進門右手有一張桌子,一位坐堂郎中正在爲病人把脈。廳堂盡南邊有一道後門,顯然是通往後院的,一般藥鋪都是在後院儲存、炮製藥品,掌櫃的和學徒大概也在那裏居住。
楊繼宗來到櫃檯前,向着夥計一抱拳道:「打攪了,不知貴店可有一味藥,叫作天竺香的?」
夥計一聽,連忙賠着笑說:「官人您請稍等,這得讓我們師傅來跟您說話。」說完他急匆匆出了後門。過了片刻,纔有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隨着那夥計出來,手中拿着一個白麻布包。
老者同楊繼宗打過招呼,才把手中的白布包打開,說道:「這位官人要是前幾個月來,我們店裏還真沒有這味藥。算您趕巧了,我們重陽節前後剛進了一批比較稀罕的藥材,正好有這天竺香。可不知道,您要用它醫治什麼病痛?」
楊繼宗低頭細看,見白布包着幾塊藥材,形狀似圓非圓,似卵非卵,大的不過鴿子蛋大小,小的只有小拇指頭模樣,初看有些像是琥珀,但顏色略淺一些,也沒有琥珀的光澤。他示意可否拿起來看看,那老者點頭同意。拿在手裏才覺得這東西極輕,嗅一嗅確實有一股奇異的香氣,正是昨天呂大相脖子上的氣味。
楊繼宗對那老者說道:「我也不懂得醫藥,只是家兄近來受了風寒,咳嗽不止。有一位世外杏林高手吩咐說,要用這天竺香碾細了和成膏,塗抹在風池穴上,方可藥到病除。我們找了幾家藥鋪,都無此味,幸虧在貴號尋到了。」
那老者聽了,滿臉的不屑,把楊繼宗手裏那塊天竺香收了回來,又用麻布包了,才說:「不知您所謂的杏林高手是哪一位,但《本草》上講得明白,這天竺香出產於天竺以西的西牛賀洲,性溫,味辛微苦,有活血祛風、舒筋止痛、通氣化滯之功能。如若是胸腹悶痛,疽癰惡瘡,甚或是婦女虛寒痛經,此藥都有奇效,可沒聽說過用它來治咳嗽的!再退一萬步,即便這天竺香能治得了咳嗽,也應該是以內服爲主,卻不知道它還能夠外敷。外敷也還罷了,治咳嗽用穴總應是手太陰肺經爲主,尤以肺俞爲最要緊的穴位。風池卻屬足少陽膽經,要是治個頭疼眩暈尚可,如今要治久咳不愈,豈非風馬牛不相及也?」
老者越說越氣,最後簡直吹鬍子瞪眼,恨不得立刻要將那庸醫揪住打他幾巴掌才能消火。
楊繼宗卻不理他,等他稍稍平復,才道:「老先生雖然說得有理,但所謂有病亂投醫,既然有人說此藥能治家兄的痼疾,我們何妨一試?如若無效,一定再請高明指教。請先賣我們兩錢三錢,回家去試。」
那老者脾氣卻犟,「我們開藥鋪的並不只爲賺錢發家,實在還要懸壺濟世,脫人疾苦。官人買這藥於藥理不合,恐怕不能治病反而害人。這個藥,敝店斷不敢賣。」
楊繼宗一面爭辯藥鋪哪有不賣藥的道理,一面示意楊二。那楊二本來一直站在楊繼宗身後,現在忽然衝到櫃檯前面,衝着那老者高聲喝道:「你們有藥不賣,是什麼道理?莫非這藥有假,又或是有毒?我家二爺在家裏病着,吃不到這藥,若是大發了,定要找你們問罪!」一急起來,滿嘴都是上黨方音,對方也聽不大明白,只知道這位六尺高的大漢是真的急了。
四
正在爭吵不休,突然有人在旁喝道:「李師傅,你且少說兩句!」
楊繼宗看時,見從那後門裏走出一人,四十多歲,一件寬大的青布直裰罩住裏面的棉衣,頭戴着方巾,極爲樸素,是一副讀書人的模樣,面帶和氣卻又暗含着幾分威嚴。
這人叫住了姓李的老者,才走過來問道:「店裏什麼規矩,怎麼和客人吵起來了?」
那老者才把剛纔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特別說明用天竺香治咳嗽,《本草》不載,聞所未聞,還是外用塗到風池穴上,更是差之千里!「我們賣藥的從來只是治病救人,如此不通藥理的單方,怎能出手賣他?」
那青衣人聽老者敘述,不由面色有些不豫,眼神中似乎還透出一絲兇光,但轉眼又換作了一臉和氣,先對楊繼宗施禮道:「在下是小店的主人,小店的藥師見識有限,說話又沒有分寸,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楊繼宗也忙客氣道:「哪裏,哪裏!小僕缺少家教,一言不合就放聲吵嚷,驚擾了閣下。閣下想來就是胡掌櫃了?」
那人微微冷笑道:「公子對小號倒也知道得甚多。在下正是胡昌世,不知公子是……」
楊繼宗也不隱瞞,說道:「學生楊繼宗,爲明春會試暫住京師。」卻不說明自己住在哪裏。
胡昌世聽說是位舉人,態度更加謹敬,連忙說道:「原來是位舉人老爺,多有怠慢。」這才又轉身對那姓李的藥師說道,「李師傅,你可聽說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雖在這藥行裏經營了大半世,醫理、藥理也算粗通,但豈敢說是所有藥材爛熟於心,一切方劑通曉悉知?何況有那方外高人,奇特的醫療之法,我們沒聽說過的所在甚多,如何就能斷定別人不通?」
李師傅還想爭辯兩句,但見到掌櫃的一臉嚴肅,才嘟着嘴,不說話了。
胡掌櫃這才又對楊繼宗問道:「楊公子,但不知您聽說的這個偏方是何人所授?」
楊繼宗並不猶豫,「這方法是那天在西四牌樓有個福安茶坊,茶坊中一位走方的郎中所說。學生實在不懂醫藥,還請胡掌櫃給斷一下,這方法可還有道理?」說這話時,兩眼直逼着胡昌世,卻是毫不示弱。
看來那胡昌世也絕非等閒之輩,一面與楊繼宗對視,一面微微點頭,從臉上根本看不出他有什麼想法。
「公子在一個什麼茶坊中聽了個遊方的郎中議論,就敢貿然一試,倒也有幾分膽量。不知公子可是聽說過,用藥如用兵,兵者,詭道也。公子靠着一點道聽途說就要以令兄的貴體來以身相試,不是有些孟浪嗎?」
楊繼宗道:「雖說是道聽途說,學生倒也爲此細細盤算,周密思量,似覺其中不無道理。何況,那日也有人試過此方,只是不知後果如何。以學生拙見,即便一時未能見效,難不成就會因此喪了性命?」
聽了此話,胡昌世眼中又是兇光一閃,旋又止熄了。
「剛纔李師傅已經說過,按照一般藥理醫理,這個單方是萬萬說不通的,但自古以來出於理外的醫方甚多,在下也不敢妄評。但既然公子聽說了此方,又找到敝號,湊巧敝號又正有此味,說來說去終是一種緣分。不如這樣,今天在下就奉送公子這天竺香兩粒,以爲謝罪。」說着就從那包香的布包裏揀出不大不小的兩粒,讓夥計用草紙包了,恭恭敬敬遞了過去。
楊繼宗也不再客氣,一面道謝一面接了過來。
那胡掌櫃才又說道:「不過在下有話要說在前面,公子按方用藥,若尊兄病癒,自是皆大歡喜。但萬一用藥無效,甚至反而加重了病情,千萬莫怪小號。」
楊繼宗忙說「豈敢」,又再謝過了,轉身要走。胡掌櫃在身後卻又冷冷地來了一句:
「這天竺香氣味奇特,公子可要保存仔細了,小心招蜂引蝶,恐有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