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案
赤龍 by 苗棣
2020-1-3 18:55
一
大明景泰七年[1]歲末,京城裏剛剛下了一場大雪。雪到早晨天亮的時候才停,天也漸漸地晴了。到了巳時[2],竟難得地開出了一輪紅日,照在四處的雪地上,金晃晃地刺眼。
西四牌樓東南角有個福安茶坊,茶坊後身附設着一家客棧。客棧不過是一個大門朝北開的四合院,南屋是賬房和廚房,東西兩廂和北屋正房是客房,除了北屋是一明兩暗的套間,東西廂房都是一間一開門的普通客舍。
年根兒上,客棧里根本沒有客人,這時卻來了幾位當差的。兩個外面雖然穿着羊皮襖,卻能露出裏面一身黑袍紅帶的自然是衙門的捕快。另外兩個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個頭戴氈巾,身穿深藍緞子面狐皮氅衣,顯然是位公子;另一個大塊頭的穿着毛青布面的棉披襖,扎着大帶,像是僕人。幾個人此時都在西廂房一間開着門的客房裏面。
「方三爺,你覺得他像是中了炭毒死的嗎?」
「楊公子,您可千萬別再叫我三爺了,實在不敢當。您就叫我天保……要不然叫老方也行。」
這楊公子與方天保認識不久,並不熟絡,知道他的表字叫作君定,才說道:「我還是叫你的表字吧,君定,你覺得他是中炭毒而死嗎?」
「要說昨晚上下雪,這屋裏捂得嚴實,他又一個人在屋裏生着大炭火喝酒烤肉,情形像是中了炭毒。可是──中了炭毒的死者大都是身上泛着桃紅,有的竟像是塗了多少胭脂。可這位,滿臉黑氣,莫不是原本臉色太黑,把那毒紅也給壓住了?」
楊公子微微一笑,對這位貌似粗魯的捕快頭兒頗爲讚賞。
「我猜他本來也沒有這麼黑。他確實是中毒而死,可中的卻不是炭毒!」
此言一出,屋裏的人們各有不同反應。方天保輕輕點了點頭,似是早就有此判斷;他徒弟順子倒是吃驚地「呀」了一聲;福安茶坊的賬房徐四則連說「不能吧,不能吧」,滿臉的驚恐;只有大塊頭楊二幾乎毫無反應──公子說的,那還能有錯嗎?
「燒炭中毒,通常都是炭火似燃非燃,陽氣未能壓住炭中原本積下的陰氣。可你們看,這炭盆裏的灰燼輕飄雪白,顯然是燃得極爲透暢,怎麼會有陰毒產生呢?」
徐四連忙說:「正是,正是,小店提供的炭火從來是生得極旺了才送進客房,所以多少年來也沒有出過炭火中毒的事。可是,他又如何能夠中了別的毒呢?」
「我正要問你,昨天晚上他如何行止,和周圍人等有什麼來往?」
徐四叫過當班的夥計來問,夥計說:
「這位客人昨日後晌在茶坊裏吃茶,說是城門關了回不了家,就來這裏宿一晚。昨日是臘月二十四祭竈[3],客棧裏就他一位客人,登記的名字叫呂大相,家住在順承門外狗兒營。他住下來叫了燒刀子、生驢肉,說要烤肉喝酒,不到二更就熄了燈,一宿也沒什麼動靜。我們起五更迎玉皇,沒有驚動他,到天亮了還是沒見他起來,後來敲門也不吭聲,捅破了窗戶紙纔看他情形不對。」
那楊公子又問:「那門可是關死的?」
夥計道:「門從裏面插着,門閂又緊,我們找了把柴刀從門縫裏插進去,撬了好一陣子才把門打開。」
楊公子看看門後的門閂,確實有撬過的刀痕。再看陽面的窗戶,也是絲毫沒有動過的跡象,不由有些奇怪:如若他隻身一人在屋子裏面,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楊公子和夥計問話的時候,方天保一面聽,一面俯身仔細查看屍體。這時他突然擡起頭來說:「楊公子,你看這裏。」
楊公子連忙過來,只見那死者後脖頸頸右側,髮際下邊一點的地方有一個豆粒大的黑點,不注意會以爲是天生的痣疣之類,但仔細看卻能發現,黑點中間有一個極微細的針孔,再細看,針孔邊緣似有些微的血絲。
楊公子並沒見過這種傷痕,擡頭疑惑地望着方天保。方天保將傷痕仔細觀察了一陣,還用鼻子湊過去好一番嗅聞,纔在楊公子耳旁低聲說:「看起來很像是西域的冰蜂。」
楊公子沒有聽說過什麼西域冰蜂,正要找僻靜處聽方天保仔細解釋,院子門口卻忽然熱鬧起來,就見四五條內穿錦繡箭衣、外罩裘皮長袍的漢子大大咧咧走進院來。
方天保不由低聲呸道:「屁大點兒事,怎麼把錦衣衛的番子也給招來了?」
二
錦衣衛中爲首的一個身高膀大,模樣很是兇惡,並不自報家門,直接就衝着方天保問道:「這幾位官爺是哪個衙門的呀?」
要知道在這京城裏,從刑部、五城兵馬司,到順天府和宛平、大興兩縣都有辦案的差役,他這麼問本來也屬正常。只是他口氣裏那份不屑很讓人不舒服。
方天保卻應對從容:「軍爺,小人們是宛平縣的捕快。今兒早上剛聽說這店裏死了人,纔到這裏勘查。」
那位錦衣衛的頭頭只用鼻子哼了一聲,算是迴應,目光立刻就轉到楊公子身上,見他衣服華麗,還算客氣,只是用眼神在問:那你是哪頭蒜,跟這兒起什麼哄啊?
楊公子對錦衣番子這種牛氣沖天的樣子很看不慣,卻也不願與他們計較,只是正色長揖,朗聲說道:「這位軍爺,學生楊繼宗[5],字承芳,是山西癸酉科[6]的舉子,因到京城會試,投宿到我孃舅家中。學生的舅舅現任宛平縣知縣,我因一向熱衷刑名之學,今日見有命案,纔跟過來看看熱鬧。攪擾軍爺公幹,祈望海涵。」
那錦衣聽說是個舉人,自然也尊重了幾分,忙回道:「豈敢。在下錦衣衛記名百戶袁彬[7]。楊公子既然喜好刑名,可是看出這案子有什麼蹊蹺啊?」
楊繼宗聽着這袁彬的名字耳熟,再次拱手問道:「袁將軍可是當年在塞外陪過太上皇的……」
袁彬連忙還禮道:「慚愧,正是在下。不過,楊公子莫再提起將軍二字。」說話時眉宇間竟有一絲悽然。
原來這袁彬本是個錦衣校尉。七年前,也就是正統十四年[8],正統皇帝朱祁鎮帶兵親征西北的大敵瓦剌,誰知道進退失據,吃了敗仗。正好在八月十五那一天,大軍在懷來土木堡潰敗,皇帝也被瓦剌首領也先太師俘虜。被俘的正統皇帝在邊關內外隨着也先的大營歷盡艱辛,整整一年。其間袁彬正巧與正統皇帝一同被俘虜,從此就跟隨在皇帝左右,護衛服侍,冬天嚴寒甚至要用軀體爲皇帝焐腳驅寒,因此深得正統皇帝的歡心。他爲護衛皇帝的安全和尊嚴,也吃過許多苦頭,甚至爲此幾乎喪命。
正統皇帝被俘後,京城百官以兵部尚書于謙爲首,擁立正統皇帝的弟弟,郕王朱祁鈺爲帝,改元景泰,並且在京城周圍大敗也先的瓦剌軍。也先見手中的俘虜皇帝沒有什麼油水可撈,也無心與大明再戰,就在景泰元年[9]把正統皇帝送回了京城,袁彬這才一同回京。景泰皇帝不願讓回寶座,尊他的哥哥正統皇帝爲太上皇,實際上是軟禁起來,再不參與國政。舊皇帝已然沒了勢力,當年爲他吃苦盡忠的袁彬等人自然也沒有得到什麼實惠。袁彬僅被授了個試百戶,就是記虛名,沒有實職。但朝野上下大都認爲他當初在瓦剌的表現堪稱忠臣赤子的表率,何況護衛天子不受夷狄侵害,實在是天大的功勞,因此都很爲他不平。
楊繼宗也早聽說過這位袁彬的事蹟,立刻敬意大增,很真誠地說道:「袁軍爺,我早聽說過您的大義大勇,仰慕已久,誰知有此機緣相遇,真是幸甚至矣!」
要知道明代特重科名,經過科舉制度一路走出頭來纔算正途縉紳,纔是真正的社會精英。錦衣衛雖稱皇帝親軍,又擔任着稽查奸宄的特殊職責,但通常對於進士、舉人,甚至國子監的監生、貢生,都還是比較尊重的,內心深處更有幾分景仰之意。袁彬見眼前這位年輕舉子如玉樹臨風,眉目中透出一股英氣,又如此高看自己,怎能不喜,忙說:「楊兄太過擡愛,實在不敢當。以後如有機緣,還望多多指教。」
他猶豫了一下才又問:「看來楊公子剛纔來了一會兒了,這人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此時店裏的賬房、夥計衆人早已避到屋外,又不敢走遠,只在院子當中哆哆嗦嗦地等着吩咐──一則天氣實在冷;二則見了錦衣衛的校尉,平民百姓實在害怕。
楊繼宗見屋裏都是辦公事的人了,也就直接告訴袁彬:「這人絕非死於炭毒,大概是死於一種奇毒,而方捕頭認爲可能是西域冰蜂!」
袁彬聽了也是一驚。他看了死屍身上的針孔,沉吟半晌,才讓手下再把這間屋子仔細搜查一遍:「犄角旮旯都不要放過,特別要注意不尋常的細微之物。」
方天保等人不敢跟着摻和,但冷眼旁觀還真是佩服這些番子手,確實精細,真是一個線頭一個草棍都不放過。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兩個錦衣衛幾乎同時發現了可疑之物。一個是夾在炕沿和炕蓆之間的一段小竹管,一頭是天然的竹節堵死着,另一頭卻是開着口。隨後在枕頭旁邊發現了一小塊桑皮紙,在炕蓆縫裏發現了一小段線頭。幾樣東西一對基本上清楚了,那個小竹管是個容器,曾經用桑皮紙包住口,用線捆紮上的,但可能就在昨天晚上被人打開了。另一件物件是在牆角里發現的,在一堆灰土裏,很難分辨出來,那是一隻已經死掉的昆蟲,不過蒼蠅大小,但細腰修腹,顯然是一隻蜂!
三
袁彬用鑷子小心地夾着那隻死蜂,讓楊繼宗仔細看,問道:「這可就是那冰蜂?」問的雖是楊繼宗,其實卻是在問方天保。
方天保是六扇門裏的老手,怎會不知,也趨近了細看,再退回半步,回道:「小人也從來沒有見過冰蜂,只是當年跟着我師父辦案的時候,聽他老人家說起。這冰蜂出自西域大雪山中,頭腹鱗翅都是白色,而且晶瑩透亮,所以才叫作冰蜂。眼下這蟲子模樣古怪,絕非常見之物,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冰蜂了。」
衆人都不由點頭,等着下文。
方天保接着說道:「聽我師父說,這冰蜂有劇毒,人被它蜇了,當下並不覺得有多厲害,但不用半個時辰就會昏厥,一個時辰就會斷氣,無藥可救。這毒蟲蜇過人卻也立時即死,所以平常並不會蜇人,卻唯獨受不了天竺香的誘惑。當初我師父他老人家辦過一件案子,被害人就是讓人先抺了天竺香,又放冰蜂蜇死的。剛纔檢查屍首的時候我也注意了,他脖頸處似還有微微的天竺香痕跡。」
幾個錦衣衛校尉聽了,又忙抱住那呂大相的頭頸狂嗅了一番,才都點頭道:「確實還有微微的香氣。」
楊繼宗又問:「各位軍爺以前可曾見過這毒物?」
幾個校尉互相看了看說:「不要說見,就是聽也是今日才得聽說。」說罷想起這是個增廣見聞的絕好機會,就又把袁彬手裏的死蜂討了去細細看起來。
袁彬把呂大相的屍身又仔細查看了一番,才走到院裏,去查看門窗,見窗戶都因冬日是用高麗紙糊死的,顯然沒有開過的痕跡。且因剛下過雪,窗檐下幾行腳印甚是清晰,一問,都是一早夥計察看時留下的。窗戶紙上有一處破洞,同樣是夥計一早察看時捅破的。顯而易見,昨晚呂大相住進來以後,不可能有什麼人進過這屋。
楊繼宗一面看着袁彬勘查現場,一面心裏盤算:這冰蜂如此稀罕,用它來殺人的,絕非等閒之輩,看來這死者呂大相也大有來頭。既然呂大相昨晚住店之後就一直封門鎖戶,與外面隔絕了來往,那竹管、冰蜂等物一定是在他進住之前就放在房間裏的,當然更可能就是由他本人自己帶進來的。如果猜得不錯,應該就在昨日傍晚,有一位高人,不知用了什麼妙法,哄騙着這個呂大相一面抹了天竺香,一面留了殺人毒蜂,單等酒足飯飽安睡之前,放出毒蜂來殺了自己。如此處心積慮,到底是什麼人,又爲了什麼呢?
楊繼宗越是琢磨,越是對這個案子深感興趣,很想找來昨天在茶樓伺候的夥計細問究竟,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因此對袁彬說道:
「袁兄,剛纔我們也訊問過夥計,說是這呂大相昨日一直在茶坊裏吃茶,因晚了,出不了城門纔在這裏住下。既然這客房密不透風,不可能有人進來作案,那麼設計殺人必定都是在呂大相住下閉門之前。要麼是有人在茶坊中做下手腳,要麼是這客棧中有人在他入住之後、關門之前用了什麼手段。現在趁着人死不久,拙見以爲要趕快訊問相關之人。」
袁彬見這位舉人推斷得情理分明,笑道:「看來楊兄還真是個內行。這起命案十分古怪,定然不是普通的圖財尋仇,既然讓我們錦衣衛碰上了,自然要管。但這京城裏面的事兒盤根錯節,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捱上了哪家大宅門。大年下的,我看楊公子就不必跟着蹚這渾水了。」
他轉頭又對方天保說:「回去稟報你們太爺,就說這宗命案由我們錦衣衛接了,不用宛平縣再來操勞辛苦。」
後才又對楊繼宗一個長揖道:「今日得見楊公子,覺得甚有眼緣,也算是三生有幸,日後定要到宛平縣拜望。」其實已經在下逐客令了。
四
回縣衙的路上,方天保微微有些不快,卻要爲自己找面子:「大過年的真要攤上這麼個案子,那纔是倒了血黴,幸虧這幫錦衣番子爲咱們扛了,實在萬幸。回去我請各位喝酒。」
楊繼宗卻似餘興未盡,問道:「聽你剛纔說起,尊師經歷非比尋常,不知是哪一位高人?」
方天保見問到師父,頓時一臉尊重道:「我師父他老人家當初在順天府做過捕頭,在我們行裏也算有些名氣,當年京城裏說一聲魏三爺,還真是有點響動。」
楊繼宗一向對刑名案件極感興趣,在家鄉陽城做秀才的時候,就曾經協助縣官偵破過幾起疑難案件,平時也特別注意蒐集相關的各類官私文書、斷案著述乃至江湖流言,對這位魏三爺還真有點印象,「沒想到方爺竟是魏長風老爺子的高足,失敬,失敬!」
方天保見這位舉人大少爺居然還聽說過自己的師父,不禁有些感動,忙着還禮道:「可惜他老人家十幾年前就過世了,我這不成器的徒弟並沒有學到他老人家三成的手藝,辱沒了家師的英名,實在慚愧。」
楊繼宗的心思還在剛纔的案子,也不再寒暄,直接問道:「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你師父說那冰蜂殺人的案子是什麼時候的事?」
方天保略作沉吟,才道:「算來應該是三十年前,大約是宣德爺即位前後的事兒。聽師父說,死者是英國公府裏的一位清客,因爲背後有一位國公爺的關係,師父只到現場查出了冰蜂殺人的祕密,案子就被錦衣衛接了去——哎,這可和今天真是有些相似啊!」
「那後來可查出了兇手?」
「聽說錦衣接手之後,對此案封鎖得極其嚴密,案子結沒結,怎麼結的,檔冊不存,也沒有人傳說。我師父說因此案干係太大,凡當初稍微涉及一點情況的,再沒有人敢提半個字。師父也是因爲後來朝廷幾經變遷,這案子早就石沉海底,才把冰蜂的事作爲一種殺人祕技告訴了我們幾個徒弟。」
「尊師說沒說過,所幹系的到底何事?」
「師父並沒有直說,但聽起來像是與漢王謀大逆的事件有關。只是年代久遠,恐怕再難弄清緣由了。」
其實是在三十二年前,明太宗永樂皇帝駕崩,太子高熾繼位,就是洪熙皇帝。但洪熙在位不足一年也病逝了,太子瞻基正在南京主政,聞訊迅速趕回北京,來繼承大位。洪熙皇帝有一個兄弟朱高煦,原本封爲漢王,因當年在太宗靖難[10]打天下的時候立過許多戰功,在軍中朝中頗有勢力,此時就起了篡政奪權的念頭,密謀在太子回京的路上偷襲。由從南京到北京,不論走運河還是官道,都必然要經過漢王的封地,山東北部的樂安,如果佈置周密,漢王的陰謀很可能得逞。但不知爲什麼,太子瞻基好像洞察到了陰謀,雖然時間緊迫,卻日夜兼程繞道河南,纔算平安回到北京繼承了大統,就是大明宣德皇帝。第二年,漢王高煦實在忍不住心中悶氣,終於舉旗造反,造反之前先派親信到京城,約靖難時期的同袍好友英國公張輔作爲內應。誰知張輔立刻逮了信使上報朝廷。漢王沒有了內應,只能起兵硬打,卻是底氣不足,還沒有與宣德皇帝親率的大軍接上一仗,就衆叛親離,只得出城投降。這漢王后來被關押在紫禁城之內,最終被宣德皇帝用銅缸扣着,周圍放置炭火,活活烤死了。
這些本朝的歷史大事,楊繼宗自然熟悉,但他一直對有些細節不能理解。比如,漢王要半路截殺太子,這是何等機密大事,怎麼能夠隨便走漏風聲?而太子瞻基,也就是後來的宣德皇帝,既然避開了危險,也就很難再抓到漢王在此事上的把柄,所以直到漢王公開造反都再沒有提過此事,但後來爲什麼就能夠將這一陰謀記入史冊卻又語焉不詳呢?還有,英國公張輔與漢王關係密切,如果高煦不是有十二分的把握,怎麼會直接聯繫他做內應呢?
他從來不相信,在靖難戰爭中智勇雙全、屢建奇功的漢王高煦,真會像史書中記載的那樣昏庸顢頇,膽大心粗,今天聽方天保說出三十年前的這樁疑案,更覺得這裏面一定有極重大、極複雜的內情。
而眼下這樁案子……一個小人物的死,竟然動用了三十年未出江湖的罕見毒器,而且錦衣衛對此事肯定事先已經有所注意。莫非這一回又與朝廷大政有關?
他停下腳步,對方天保說道:「君定,我看咱們這回是遇着大事了。你如果願意,何不與我一同到那呂大相的家中探訪一回?咱們快一點去,或許還能趕在錦衣衛的前頭。」
方天保沒有半點猶豫道:「那就請公子和這位二爺在這裏稍等,我們回衙換上常服,取了馬匹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