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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天下英雄 不足道哉(修)

明朝敗家子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0-1-2 18:40

 方繼藩忍住怒火。

 方小藩打了個哈哈,道:「哥,要不,我再將題刷一遍吧。」

 「呀……」

 說著。

 方小藩又興沖沖的取了先前的卷子來,繼續提起了炭筆。

 方繼藩目瞪口呆,心裡很難受。

 如果當初,不是為了嫌麻煩,不將她送進宮裡養著,或許……就不會沾上這麼多宮裡的惡習了吧。譬如,得理不饒人,又譬如,她一點都不喜歡閒著。

 這一點,不像是方家人啊。

 方家出了一個異類啦。

 幾日過去。

 開考的日子到了。

 這一場考試,乃內閣主持,所有的考官,提前就已進入了貢院。

 因為榜首者,能夠進入內閣,因而,其意義,未必在科舉之下。

 但凡牽涉到進身之階的事,誰也不敢在上頭做手腳的。

 主考官謝遷召了眾考官到了貢院,而後,就開始出題,出題之後,所有人都不得出貢院,一隻蒼蠅都不肯放出來。

 兩千多名應考之人,有的來源於戶部,有的來自保定布政使司,有的來自西山書院,還有不少,民間數學家,通過層層選拔,匯聚一堂。

 方家燈火通明。

 此時天還未亮,朱秀榮便給方小藩尋了一套衣衫來,這是讀書人所穿的儒杉綸巾,給方小藩道:「小藩,你穿上這個去應考,會多幾分方便。」

 方小藩皺鼻子:「為何是男子的衣服,我是女孩兒。」

 方繼藩也匆匆趕來,難得起了個大早,腦袋暈乎乎的,好幾次,站著都想要發出鼾聲,一聽這個,頓時打起精神:「是啊,女兒家就要有女兒家的樣子,為什麼要穿男人的衣服,我鄙視除我……和皇上之外的臭男人,小藩,平日穿什麼,今日就穿什麼,不要怕,哥給你做主。誰敢笑你,我打破他的狗頭,陛下除外。」

 方小藩朝方繼藩做了鬼臉:「呀,我衣服還沒穿,你便衝進來。」

 方繼藩揉了揉睡眼,見方繼藩只穿著裡衣,便又匆匆忙忙的跑出去。

 待方小藩穿戴完畢了,洗漱。

 方繼藩便圍在方小藩的身邊團團的轉,口裡唸唸叨叨:「要加油啊,萬萬不可洩氣,不可自輕自賤,不要怕。」

 方小藩漱著口,仰頭來,道:「我不怕呀。」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為兄很欣慰。」

 他接著大吼:「那個,那個誰……車馬準備好了嗎?」

 「少爺,早早就準備好了。」

 方小藩漱了口,便開始吃糕點,接過了朱秀榮給她整理好的考籃子,裡頭有筆墨紙硯,還有朱秀榮去龍泉觀給她求來的符菉。

 方小藩深吸一口氣:「哥,嫂嫂,我要走啦。」

 「去吧,去吧,不送你了,你哥最近比較忙。」方繼藩打了個哈哈,拿手拍著嘴,眼睛又有點睜不開了。

 朱秀榮道:「你也不親自送去。」

 方繼藩道:「我安排了王金元去送,我若是去了,難免會給其他開考的考生們壓力。」

 方小藩道:「我自個兒去就成了,好了,夜裡給我留著飯菜。」

 「嗯嗯,那個誰,記下。」方繼藩含糊不清道。

 方小藩道:「哥,我說的是你。」

 方繼藩要跳起來:「這像什麼話,我有偷吃的愛好嗎?」

 方小藩提著考藍,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回身,一手捋開額前的亂髮,這小妮子,今日仔細看,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她愁眉苦臉的道:「若是我沒考好怎麼辦?」

 方繼藩:「……」

 明明他方纔還說,很有信心的。

 哎……

 果然,外強中乾的貨。

 方繼藩氣定神閒,微笑道:「不要怕,不是為兄吹牛,論起數學,這天底下,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在這數學圈,天下英雄,唯吾與小藩也。快走,快走,為兄要睡了。」

 方小藩便笑起來,鼓起嘴,重重點頭。

 王金元美滋滋的跟著馬車,送了小姐到了貢院外頭。

 這貢院外頭,已是人山人海。

 方小藩穿著釵裙下車,王金元害怕小姐有閃失,帶著幾十個奴僕提著棍棒硬生生的打開了一條道來。

 「讓開,讓開。」

 突然來了這麼個女子,一下子,吸引了所有考生的目光。

 人們竊竊私語。

 這女子是誰?

 良家的女子,會拋頭露面嗎?

 她為何也提考藍來?

 方小藩冰冷著臉,目不斜視,攥著考籃子,走到靠裡的位置去。

 又有人低聲:「怎的王大掌櫃也來了,那個……好像也是方家的人。」

 「都讓開,好狗不擋我家小姐的道,你,皮癢了是不是,滾一邊去,打不死你。」

 這麼一聽。

 小姐……

 方家的小姐……原來還真實未出閣的小姐啊。

 一下子,整個考場外頭,像是要炸了。

 本是色瞇瞇的登徒子,頓時變得正經起來,腦子裡,驟然充斥了聖人的身影,又或是佛陀的大悲咒,老子的道德經。

 面上帶著鄙夷的人,啪嗒一下,跪倒在地:「徒孫王悅,見過師太姑母。」

 一下子,地上跪了一片人。

 沒跪的,也被這氣勢嚇壞了。

 貢院外頭,亂糟糟的。

 方小藩氣定神閒,左看看,右看看,頓時覺得人生沒了多少樂趣。

 在這宮外頭,怎麼和在宮裡是一個樣的,都喜歡跪著,也不肯好好的說話。

 看著有人熱淚盈眶的樣子。

 方小藩想,還是讀書人厲害,他們演的比宦官逼真。

 貢院的門打開。

 和以往不同。

 從前門一開,大家都擠著進去,蜂擁而入。

 可這一次……

 卻是出奇的安靜。

 沒有人毛毛躁躁。

 都在等。

 方小藩左看看,右看看……好吧……她提著考藍,踏著蓮足,率先進了貢院,身後……那彬彬有禮的書生們,才轉瞬之間,變成了禽獸,一個個嗷嗷叫的朝著貢院的大門衝刺,亂做了一團。

 方小藩徑直先至明倫堂。

 照規矩,需先點卯,交上自己的憑引,而後領了考牌,再向主考官行禮。

 這裡的規矩,大抵都是遵照著科舉的規格來的。

 方小藩領了考牌,到了明倫堂。

 便見十幾個考官,圍著謝遷。

 謝遷一聲欽賜鬥牛服,自是威風凜凜。

 左右十幾個人,都是大明眼下最頂尖的數學家。

 其中身負院士學爵的,就有兩個。

 方小藩到了堂下。

 眾人看著來了一個女子,眼睛都直了。

 謝遷捏著鬍子,很尷尬。

 方小藩便行禮道:「見過大宗師和諸位宗師。」

 謝遷應又不是,不應又不是,心裡想著,方繼藩那狗東西真是害死人哪,好端端的一個大家閨秀,虧得他做的出。

 聽到來人自稱是方小藩,兩個院士方纔還在指點江山,談笑風生,此時卻是嚇得忙是站起來,側身避開方小藩的一禮,等方小藩禮畢,他們卻忙是作揖:「見過師太姑母。」

 「咳咳……」謝遷想死。

 完了,人生的污點啊。

 本來這一次考試,是劉公提出,自己主持,也算是開了歷史先河,這些日子,自己可是費盡了心,就是怕出亂子,為人所笑,這下好了,有了這麼一出……

 悲劇啊……

 他假裝視而不見,只朝方小藩微微點頭:「嗯,不要怕。」

 接著,低頭,喝茶。

 方小藩便道了一聲謝,由人引著,去考棚了。

 這不要怕三個字,其實是大有講究的。

 一般的考生來行禮,往往主考都要說一句好好考。

 可謝遷沒有對方小藩說。

 言外之意,自然是不指望方小藩能考出點啥來,她來這場合,別害怕就成,到時候若是考到中途,哭了,那就貽笑大方了。

 所有的考生全部入場,進了考棚。

 此時,天已漸漸的明朗了。

 有差役敲鑼,大呼一聲:「開卷。」

 一聲令下。

 便有魚貫而入的差役拿著卷子,穿梭在考棚之間,分發試卷。

 這些試卷,統統是用蠟封的信紙封死的,只有考生自己才可以打開。

 方小藩伸了個懶腰,先吃了糕點,而後,才撕開了信封,取出裡頭的試卷。

 試卷裡,密密麻麻的,都是題。

 方小藩坐下,提著炭筆,清澈的眼睛,盯著試卷,良久,她呼出一口氣。

 這些題……

 自己……竟是都有印象。

 也不是說,每一個題目和自己的印象完全吻合。

 而是……

 這些題,除了某些數字有變之外,其實……都是萬變不離其宗。

 這倒是像方小藩此後刷的題一樣,題目不一樣,可方法卻是一樣的。

 「這樣容易?」方小藩道:「不是說,這是院士和數個數學大家一道出的難題、怪題嗎?」

 「看來,也不過如此呢。」

 「數學圈裡,天下英雄,看來只有我了。」

 她微微一笑。

 接著,取了草稿出來。

 而後,刷刷幾筆,飛快的驗算。

 女孩子,總是細心。

 就算驗算了出來,卻也不急著立即填上去,而是準備另一張草稿紙,先將自己驗算出來的數字記下。

 而後,繼續寫下一題。

 很快,就在所有人還在搜腸刮肚,慢吞吞的驗算時,一張卷子,就做完了。

 當然,方小藩看著時候還早,自然也不急,而是重新將這題重新刷一遍,驗證此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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