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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君父(修)

明朝敗家子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0-1-2 18:40

 定興縣已經沸騰了。

 當一副副的烏紗帽和官印送至,人們激動不已。

 也有一些差役,平日裡較為懶惰的,沒有被表功勞,心裡……突然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田鏡等人,個個捧著衣冠和官印,一齊朝京師的方向一拜。

 拜過之後,許多人還沉浸在感動之中。

 大家紛紛站起。

 許多人都看向田鏡。

 田鏡是親自去過京師的,當得知田鏡竟親自見過了聖上,一下子,許多人嘖嘖稱奇起來。

 眾人紛紛問起田鏡在宮中的經過。

 田鏡說到了方繼藩和歐陽使君為他們作保,又聽弘治皇帝力排眾議。所有人唏噓不已。

 張儉道:「你見著方都尉了?」

 田鏡板著臉:「該叫恩公。」

 「是,是,是。」所有人都點頭:「是恩公,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張儉面上有光,彷彿見到了張都尉,是極了不得的事,比面了聖,還要榮耀。

 「不知方都尉,是什麼樣子,又是什麼風采,真希望,能見一面哪。」

 「這……」田鏡一愣。

 他這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田鏡咳嗽一聲,面帶著紅光,卻不知這紅光,是激動還是羞愧:「方都尉,實乃人中龍鳳也,他不但年紀輕輕,而且還知書達理,與他交談,如沐春風,他見了我,便噓寒問暖,待人和善,真是如天上一般的人物啊,你們是不曾見過,倘若見過,定是一輩子,都忘不掉。」

 所有人羨慕的看著田鏡,一個個竟生出神往之心。

 想想看,連方都尉的門生,在大家的眼裡,都是神仙一般,讓人佩服、愛戴,恨不得為他去死的人,那麼這位歐陽使君的恩師,自不必言,卻不知是何等的超凡脫俗。

 「我在坊間,倒是聽人亂嚼舌根,說方都尉的壞話。哼,這些該死的好事之人,真是豈有此理,他們竟敢如此非議方都尉。」

 田鏡點頭:「這是當然,畢竟方都尉為人正直,總難免會因為他的剛烈,而得罪別人,那些人自然要想盡辦法,侮辱方都尉的清白,而無知之人,以訛傳訛,就不新鮮了。」

 「若是讓我再遇到此等人,非要撕了他的嘴不可。」

 「呵……此等人,和他計較做什麼。」

 「真希望能見方都尉一面啊,若能拜見,便是死也值了。」

 「我見書中,說那古之聖賢,神采動人,令人神往,想來方都尉,就是這樣的人吧。」

 田鏡重重點頭,道:「沒錯,方都尉就是這樣的人!」

 「好了,閒話少說,諸位,我等蒙方都尉和歐陽使君不棄,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將來大家各自赴任,自當為其盡心竭力不可!」

 「自然!」

 …………

 朱厚照盯著方繼藩,見方繼藩一面低頭,起草著什麼,一面面帶憤憤不平的樣子,朱厚照樂了。

 這些日子,為了修鐵路的事,朱厚照是忙的焦頭爛額,好在,總算……可以閒下來了。

 鐵路的人才,已經培養了一大批。

 尤其是新城和舊城之間鐵路的開通,更是有一批人脫穎而出。

 這鐵路局,下掛在鎮國府之下,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負責運營,另一部分,則進行造車和研究。

 那卡擦卡擦的鐵路,幾乎在每日,都發著嗚嗚嗚的聲音,一列列的往返於新城和舊城之間,運量逐步的提高,人們開始制定出蒸汽火車的維修、保養、運營、停靠方法,漸漸的,一套鐵路的體系,開始出現。

 朱厚照嘴裡叼著麥稈子,一拍方繼藩:「老方,許多日子不見你,你吃槍藥啦?」

 方繼藩抬頭,見是朱厚照,又低頭,繼續拿著名冊,一個個斟酌,偶爾提筆:「臣在琢磨科學院的人選……」

 「呀,本宮看看,本宮看看。」朱厚照興致勃勃。

 他接過了章程,低頭一看,最上頭,自是朱厚照這很長名字的大學士,再之下,則是官銜更長的方繼藩,之下,乃是侍學學士,一個是張信……

 「張信……張信也入科學院做了官啊?」

 「當然……」方繼藩道:「無農不穩,張信乃農學大鴻儒,當今天下,但凡是做農業研究的,十之八九,都是他的徒子徒孫,此神農也,我敢不將他列在侍學學士上頭嗎?」

 朱厚照頷首點頭,他一個個的看……偶爾,眉飛色舞,偶爾……又在沉吟,琢磨著,這個人是誰。

 除侍學學士和試讀學士,接著便是侍讀和侍學了,工程、工、商、農、醫、算、化,幾乎每一科,都會選拔出一個,此後便是修撰,是編修……

 朱厚照看得如癡如醉,其實能列入其中的人,哪一個都是各個科目的翹楚,比如醫學的侍讀學士不用說,是蘇月,而那提出了細蟲論的傢伙,而今,也是侍讀……

 至於其他各科,多是學裡的名人。

 朱厚照點頭:「這好極了,本宮正等著,將章程送給父皇看,你趕緊編列,仔細一些。」

 「快完了。」方繼藩道:「明日殿下就入宮奏報去便可。鐵路如何?」

 「好的很,就等你的銀子到位,咱們再修幾條鐵路。」朱厚照面帶紅光。

 「不過……」朱厚照道:「父皇最近很奇怪,竟沒有對本宮吹湖子瞪眼,這麼多日子,都不曾想揍本宮,倒是讓本宮,心裡忐忑不安。」

 方繼藩倒吸一口涼氣:「殿下莫非以為,這裡頭有什麼陰謀?」

 朱厚照唧唧哼哼的道:「或許是他心性變了。」

 方繼藩搖搖頭。

 自己又不是弘治皇帝肚子裡的蛔蟲,他怎麼管自己什麼事。

 忙完了,也懶得理會朱厚照。

 回到自己的宅邸。

 恰好,此時保育院裡,方秀榮面帶微笑,帶著乳母們,給一排排坐著的孩子們分發著食物。

 這些孩子們,都長大了不少,都已七歲,或是八九歲了。

 每日的日程,都安排的很充足,有時讀書,有時前去野遊,現在也開始養馬,同時學習騎馬,每隔一日,還需去西山縣裡,在差役們的協助之下,治理縣務。

 朱秀榮拿著勺子,一個個給他們的碗上分發著飯菜,他們則一個個乖巧的點頭,口裡脆生生道:「謝謝娘親。」

 他們成日都在保育院院長朱秀榮的照顧之下學習,親暱的不得了,方正卿叫朱秀榮娘親,他們便也叫,似比賽似得。

 來這裡學習已經三四年,彼此之間朝夕相伴,已有了依賴。

 見了方繼藩來,所有人都起身,給方繼藩行了個禮:「見過恩師。」

 方繼藩眼睛卻落在朱秀榮身上,啊了一聲,便算是應了。

 朱載墨規規矩矩的跪坐下,開始拿著筷子和勺子吃飯。

 飯菜都是極豐盛的。

 而且課程中,有不少都是活動,孩子們又容易餓,每次大汗淋漓之後,便都覺得餓得慌。

 因而,這堆積的老高的肉食和蔬菜,他們吃的極香。

 方繼藩看他們,都像一群狼狗崽子。

 最近物價漲得有些高啊,這些狼崽子的飯量與日俱增,不成,要加錢!

 狼崽子們現在在學算學和商學。

 商學還好,耳濡目染之下,那簡易版的國富論,已經大致能讀通了,什麼是利潤,稅收與國家,國家與商業活動,商業活動和生產,生產與需求的關係,漸漸開始明朗。

 可算學卻是極令人頭痛的事。

 現在已經開始有各科的學者們,摘抄論文,對各科論文進行重新編寫,開始制定教材,哪怕是朱載墨,學這算學,也覺得很吃力。

 他眼睛張得很大,一面吃,一面捅了捅一旁的方正卿:「正卿,為何恩師來了,便急匆匆的樣子,不斷給姑母使眼色,姑母便和他回後堂去。」

 方正卿撓撓頭,想了老半天:「或許我爹餓了吧。」、

 有道理。

 朱載墨點頭:「我見了姑母,總也覺得餓。」

 方正卿低頭繼續大快朵頤。

 ……

 次日,朱厚照將章程,送至宮中。

 弘治皇帝大致的過目了章程之後:「這是繼藩擬定的吧?」

 「是的,父皇。」

 弘治皇帝身子微微後仰,上下打量朱厚照一眼:「科學院……乃是要緊的事,朕將他交給你,是望你們能夠使這科學院,開歷史之先河,做出一點模樣出來,你啊……是朕的兒子……朕年歲越來越大,將來,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朕的天下,終究要傳到你的手裡,你可知道,朕為何現在讓你去做自己的事嗎?」

 朱厚照想了想:「兒臣不知道。」

 弘治皇帝道:「帝王之術,不學也罷,在別人眼裡,你是不務正業也好,是其他的也罷,朕只希望,你無論做什麼,只要能利國利民,就好了。何為天子,天子未必需要懂什麼權衡之術,也不必懂如何駕馭群臣,最緊要的,如王卿家所提倡的那樣,要有良知,王卿家所言的良知是什麼,朕不管,朕的心裡,作為天子和儲君,其良知,就是要惠及天下人,這個世上,最難懂的是人心,可是……未必,這人心,就要你懂,你只需有良知,善待天下的百姓,百姓們,自當將你視為自己的父親,這便是君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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