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
明朝敗家子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0-1-2 18:40
朱厚照看著有點發懵,眼花繚亂的。
可這世上,或許其他的東西,他無法理解和接受,可如何玩鬧,朱厚照卻是再能理解和接受不過了。
他眼裡放光,隨即冷笑,朝著身邊一人道:「一群白癡,進攻時竟沒有人拱衛左右兩翼,這足球,和行軍佈陣一般,豈是蠻幹的。」
不多時,便見一群醫學生抬著一個面目全非的人出來。
那人在擔架上大叫:「打錯了,打錯人了,我們無冤無仇,無冤無仇啊……」
……
可觀看的觀眾,卻是興奮的嗷嗷叫。
進球和打裁判,都是能引發觀眾們興趣的燃點。
於是,歡呼和口哨聲,直衝雲霄。
人們津津樂道的議論著兩個球隊的優劣,各自的球隊球迷,痛罵著該死的裁判如何偏頗。
整個西山,無論哪個團體,俱都組建了足球隊,各種關於球隊的傳聞,亦是甚囂塵上。
工學院的球隊在數日之後,也成立了。
隊長朱壽帶著一幫子鉗工、銑工們,日夜埋頭操練。
方繼藩卻沒心思親自下場去踢球,他自認自己脾氣比較暴躁,生怕裁判們受不了。
哪怕是天氣越來越冷冽,也阻止不了人們的熱情。
奉天殿,弘治皇帝感受到了寒意。
京師已連下了幾日的雪。
弘治皇帝便每日貓在奉天殿裡。
「陛下……」蕭敬疾步而來,他身子微微的佝僂,低聲道:「淮河那裡……出事了。」
弘治皇帝恍然。
他抬頭,看了蕭敬一眼:「何事?」
「民夫嘩變,說是不滿差人剋扣糧食,有一個打頭的,自居自己是伏虎天王,殺了官差,聚眾數千上萬人,襲了欽差的行轅,文公差一點,便落入賊手,被人救下,連夜趕回了京師……現在……他人就在外頭。」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
他皺眉:「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工程實在浩大……」蕭敬苦笑,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意味深長的道:「原本是征民夫萬人,可朝廷急於要治本,所以這一次,工程量大了一些,招募了七八萬民夫……」
弘治皇帝皺眉,其實這也是為何,每一次大工程,都是欽命朝中高官親自去督促的原因,地方父母官,能征發數百人上千人,已是極限,若是上萬人,非要巡撫親自出馬不可,可再往上,就是各部的部堂出馬了。
為的,就是要防範於未然……
弘治皇帝痛惜的道:「賊人現在如何?」
「各地的衛所,已是傾巢而出,前往彈壓,幸得魏國公及時動作……誅了一些賊人,其他賊人,只好流竄,想來,不會滋生什麼大患……」
「可朕從內帑掏出來了這麼多的錢糧,現在卻沒了啊。」弘治皇帝並不覺得欣慰,他搖搖頭:「召文濤。」
劉健等人,卻是前腳來了,他們似乎也聽到了消息,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時間點,就出了事,當初陛下願意從內帑裡撥付錢糧的事,大家高興的像過年一樣,誰曾想到……這才兩個月不到的功夫……
文濤一副狼狽的樣子,入殿,拜倒,哽咽的道:「臣文濤,萬死!」
弘治皇帝怒氣沖沖的瞪著他,狠狠的拍了拍案牘:「何至如此?」
文濤帶著哭腔道:「臣不敢辯駁,這……這實是臣疏忽了。誰料那招募的民夫之中,竟是混入了不少的白蓮教的賊子,他們混跡其中,成日造謠,老臣略有耳聞,命人捉拿了不少,本以為,只要將人拿了,殺雞儆猴,便可相安無事,誰料……」
這裡頭,說起來也太複雜了。
現在是冬天,農閒的時候,正好修築河道,朝廷的糧草是充足的,可不少拉來的壯丁,顯然有所怨言,為了安撫這個情緒,文濤還讓人給了一些工錢打發,可還是出事了。
這麼多人聚眾一起,任何事,都會無限的放大,哪怕是一個流言,都會使人生出不安,而一旦有人帶頭,對抗平日督促他們的督工或是差役,其他人要嘛是冷眼旁觀,要嘛,就跟著起哄……
文濤泣聲道:「怪只怪,老臣不懂徐徐圖之的道理,只巴望著趁著農閒時,趕緊完工,可萬萬料不到……」
弘治皇帝鐵青著臉:「無能!」
無能二字,嚇的文濤打了個哆嗦。
弘治皇帝冷聲道:「發生這樣的大事,定是官吏欺民的緣故,固然賊子可惡,可若非如此,何以釀此大禍,命有司立即徹查此事,文卿家,你戴罪,聽侯處置吧!」
文濤臉色蒼白。
當初,高興的過了頭啊。
滿朝上下,都是歡欣鼓舞,預算一再提高,徵募的民夫,越來越多,為的,就是想一次性解決水患,畢竟,這一次天子掏錢,現在陛下有銀子,還不少。
文濤萬念俱焚:「臣……萬死……」
起身,又行了禮,方才怏怏告退。
弘治皇帝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他看了一眼隨來的劉健等人,劉健一臉慚愧。
作宰輔的,真是難啊,上頭,要應付天子,下頭,又是百官,可哪一個大臣是省油的燈,三不五時,就有簍子來,此次靡費的錢糧,有數十萬之巨,結果……一場人禍,統統毀於一旦,那這河堤,還要修嗎?
他忙道:「老臣萬死……」
弘治皇帝擺擺手,努力的克制自己:「好好的善後吧,大理寺和都察院,要好好徹查文濤,以及相關的官吏,對於賊子,能招撫的,招撫可,彈壓亦可,這是魏國公的事。」
劉健等人,羞愧的無地自容:「臣明白,臣等,這就去辦。」
弘治皇帝揮揮手。
「馬卿家……」弘治皇帝突然想起什麼。
那馬文升預備要走,聽到陛下的傳喚,忙是駐足:「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弘治皇帝凝視著他:「前些日子,朕聽你說易經,講這命卜之術,卿家何時,對這個有興趣了?」
「這……」馬文升汗顏道:「這只是臣的小小愛好。」
弘治皇帝苦笑:「朕倒覺得,近來有些流年不利了,這也是命中注定的嗎?卿家何時開始學的?」
馬文升遮遮掩掩,卻又不敢欺君,只好道:「臣不敢隱瞞,臣前些年,也是流年不利,喝涼水都塞牙縫,請了不少的算命先生來測算,可大多都不准,後來臣有些急了,索性,自己……來琢磨著命理……」
「……」弘治皇帝瞠目結舌,本想開口說,朕也想算算,可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妥,便揮揮手:「這是旁門左道……」
「是,是,臣慚愧。」
弘治皇帝擺擺手。
弘治皇帝隨即,低頭看著奏疏,心裡略有不安。
銀子沒了。
他之所以沒有發怒,是因為想等此事徹查之後,再作決定。
他突然想起什麼,抬頭看了一眼蕭敬。
蕭敬嚇尿了:「陛下……」
「太子在做什麼?」弘治皇帝語氣很平靜。
蕭敬心裡想,陛下心煩意燥時,就問太子,問了太子,便更生氣……
他心裡歎了口氣,支支吾吾。
弘治皇帝道:「還在制他那會動的車。」
「是,是,不過偶爾……」
「偶爾?」弘治皇帝一臉疑惑的看著蕭敬。
蕭敬不敢隱瞞啊,他拜下:「偶爾踢球。說是……總決賽……」
踢球……
弘治皇帝疑惑的看了蕭敬一眼:「蹴鞠?」
「差不多。」
弘治皇帝搖搖頭:「這個傢伙啊,朕是懶得教訓他了。」
蕭敬笑吟吟的想說什麼……
弘治皇帝突然道:「什麼是總決賽?」
「好像是說,許多球隊決勝,最後選出最強的兩個隊,進行決勝,前些日子,就選拔出了兩支球隊,一支是定興縣的採石隊,還有一支,便是太子殿下……組成的……組成的……」
「組成的什麼。」弘治皇帝面上風淡雲輕,眼睛盯著奏疏,不過顯然,他沒什麼心思在奏疏上。
蕭敬踟躕了好久,才道:「『狗裁判不公』隊!」
「……」
弘治皇帝腦子有點懵。
老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細細琢磨和推敲了老半天,也無法理解,這是什麼樣的腦殼,才想出這麼個玩意。
弘治皇帝便長歎一聲:「他也難得玩鬧,就讓他鬧一鬧吧,朕不想管他。」
雖是這麼說,可心裡還是悵然。
主要是心情有些不好,於是突然道:「比賽何時開始?」
蕭敬哭笑不得的道:「還有兩個時辰。」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低頭看了一眼奏疏,覺得索然無味:「去西山走一走?」
他說著,將奏疏推到了一邊,當家太難了,哪怕是再怎麼縝密,最後總會發現,有一個察覺不到的地方,會掉了鏈子。
想著無數的錢糧打了水漂,想著賊子們還未招撫和剿清,想著文濤的無能……
弘治皇帝站了起來:「朕今日,什麼心思都沒有,去看看太子吧。」
蕭敬覺得這去看看太子,和去打一打太子差不多的意思,有點嚇尿了,自己……這算不算洩露了太子的機密?太子殿下,不會又記恨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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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八章:吾皇萬萬歲
西山,早已是人山人海。
球場上,熱鬧非凡,今日乃是旬日,恰好書院沐休。
從定興縣,也來了一千多人,除了球隊,還有不少主動來觀賽的勞力。
採石隊的球員,個個身材魁梧,他們是從定興縣各個球隊中脫穎而出,頓時在定興縣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而『狗裁判不公』隊乃是半途殺出來的黑馬,在此之前,誰也沒有預料到這麼個不起眼的隊伍,居然一次次淘汰了許多的球隊,最後一舉奪得了西山的冠軍。
在第六個裁判被打的面目全非之後,這一次的總決賽,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
甚至……在球場附近,早已準備了十幾匹快馬,他們會將比賽的過程,以每一盞茶的功夫,輪流飛馬送去定興縣,傳遞戰況。
在定興縣,今日也是不必上工,許多的匠人和勞力也都聚集起來,專門等候著戰報。
比賽還未開始,球場的階梯看台上,就有數不清的人用各種縫製的布條張掛起來,在人聲中隨風飄揚,而人頭攢動,哨聲和喧鬧直破雲霄。
而從定興縣來的球迷,則成為了重點的保護對象,他們被謹慎的安排在一個單獨的位置,四周組織了數百個飛球營的士兵,保護他們的安全。
飛球營的士兵,手中舉著籐牌……組成了人牆。
在上空,則有飛球在飄蕩,根據下頭的比賽得分,張掛出不同的比分佈條。
如此,所有人若是看不清球場上的比分,只需一抬頭,分別是紅色、藍色的兩個飛球,便各自會張掛出不同的比分,以供人觀看。
當然,最熱鬧的,還是西山彩業推出的博彩業務。
方繼藩是最討厭賭博的。
賭博壞人心術,而且導致無數家庭破碎,作為一個三觀奇正,心懷天下之人,方繼藩在西山和定興縣嚴厲的禁止了外圍的賭博。
這是根本的原則問題,凡是有私下博彩者,都是嚴懲不待。
可為了增加娛樂性,西山彩業也適當的推出了小額的博彩業務,一張博彩票,只需兩文錢,一頓飯而已,再根據不同的輸贏,適當的調整了獎金的多寡。
西山彩業剛剛開張,只是瞬間,五萬張彩票便銷售一空,人們對於球賽的博彩,傾注了無數的熱情。
於是乎,彩業不得不繼續開始加印彩票,在定興縣,在西山,無論是匠人,是勞工,是農戶,是生員,是商賈,人人都捏著彩票,激動人心的等待著比賽的開始。
…………
此時,方繼藩則悠悠然的坐在樓裡,這樓距離球場並不遠,用望遠鏡,便可以觀摩到比賽。
幾個弟子安靜的在一旁侍奉,不只如此,連朱秀榮也來了。
朱秀榮陪坐在方繼藩的身邊,只是依舊有些無法理解,為何這麼多男人,對於一個球,竟傾注了無數的熱情。
此起彼伏的聲浪,傳到這裡。
朱秀榮似乎覺得這般的拋頭露面不好,顯得有些拘謹。
不過方繼藩卻不以為意,倒是讓人意外。方繼藩甚至低聲對朱秀榮道:「我買了三百張彩票,賭太子殿下能贏,你等著瞧吧。」
王守仁、劉文善、江臣、唐寅四人,束手立在一邊。
王守仁也是很無法理解,這足球會突然之間一下子風靡起來。
在他看來,明明這足球,比之蹴鞠要簡單的多了,無論是觀賞性,還是技巧,比蹴鞠都相差甚遠,可蹴鞠固然也頗為流行,可現在看來,其流行的程度,卻比足球差得遠了。
「比賽還未開始嗎?」方繼藩看著幾個徒弟問道,顯得有些不耐煩。
「馬上兩個球隊就要入場了。」唐寅道。
方繼藩頷首點頭,卻是怡然自得的道:「萬萬想不到啊,為師的門生居然沒一個殺進決賽的,為師這是情何以堪啊,你看那些挖石的苦力,還有那些成日拿著扳手,四處瞎晃悠的傢伙……噢,對了,有一點最重要,所有的球員入場時,交代下來沒有,要搜身,萬萬不可像上次一般,有人帶著傢伙去踢球了,這群LIU氓,沒有一丁點體育精神!」
唐伯虎便連忙回道:「這一次,安防嚴格了許多,恩師放心,不會出錯的。」
方繼藩這才放下了一些心,低頭,呷了口茶。
卻在此時,王金元氣喘吁吁的跑上了樓,焦急地道:「少爺,少爺,不好了,不好了。」
方繼藩眼眸一瞪,豁然而起道:「又打起來了?」
「不是。」王金元哭笑不得的道:「是聖駕來了,就在下頭。」
方繼藩一聽,打起了精神,哪裡敢怠慢,邊走邊說:「為何不早說?陛下是明訪,還是微服?」
「微服。」
方繼藩匆匆下了樓,果然看到一輛尋常的馬車穩穩的停下,蕭敬在車旁伺候著,數十個禁衛都是便裝,將這馬車圍了個水洩不通。
方繼藩忙上前,正好見車門打開,弘治皇帝屈身徐徐下了馬車。
方繼藩道:「兒臣見過陛下,陛下日理萬機,在百忙之中,竟還屈尊來西山,關注西山上下的百姓,兒臣……」
可……他怎麼見陛下下車時,臉色不太好?
方繼藩心有點虛了,誰得罪他了?是自己嗎?
對於弘治皇帝的脾氣,方繼藩覺得是瞭若指掌的,可他畢竟不是蛔蟲,倒也不能立即猜測出喜怒啊!
好在方繼藩歷來是在經驗中學習如何跪舔的人,他眼角的餘光只掃了蕭敬一眼,卻見蕭敬臉色蠟黃,心事重重的樣子。
一下子,方繼藩心裡舒坦了。
哈哈,和自己沒有關係。
若是陛下是因為自己而龍顏大怒,蕭敬的臉色,哪怕是不幸災樂禍,那也該是平靜的。十之八九,又是太子殿下招惹陛下了,蕭敬才會如此死了娘一般的表情。
弘治皇帝陰沉著臉,抿著唇,默默點了點頭,便背著手,先行進了樓。
方繼藩便連忙亦步亦趨的跟了進去。
弘治皇帝登樓之後,便見到了朱秀榮。
他又皺眉,顯然對於自己的女兒,在此『拋頭露面』,陛下的心情有點兒複雜。
朱秀榮也顯得侷促,忙行禮。
弘治皇帝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坐下,方繼藩親自給弘治皇帝斟茶,而此時,球場那兒,已是歡聲雷動了。
球員們入場了。
弘治皇帝一看便知發生了什麼事,舉起了桌上的望遠鏡,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只見那球場之外,人頭攢動,而球場之內,紅色和藍色兩種裝扮的球員陸續入場,一身紅色短衫的朱厚照,顯得精神奕奕。
這裡是西山,是『狗裁判不公』隊的主場,朱厚照一露面,排山倒海的歡呼便一浪高過了一浪。
「殿下千歲!」
「打死裁判!」
「殿下千歲!」
弘治皇帝聽到這歡呼,而那望眼鏡中的朱厚照,則躊躇滿志,正在熱身,得意洋洋的樣子。
看到了朱厚照,弘治皇帝的心裡有幾分溫暖,他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誰是裁判?」
「……」方繼藩一臉無語:「那個穿黑色衣服,腦袋上包的像天竺阿三一樣的那個……就是裁判。」
弘治皇帝一臉的不理解。
他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對方繼藩道:「淮河的民夫反了,從者數千上萬……」
他沒有再透露過多的訊息。
可方繼藩一聽,頓時明白了。
陛下想來是為此而氣惱吧。
偏偏陛下又是一個威而不怒,什麼事都悶在心裡的人,固然心裡大怒,卻也只藏在心裡而已。
方繼藩便訕訕一笑道:「天災人禍,此乃常情,秀榮,去給陛下捏捏肩,陛下坐了這麼久的車,一定乏了。你看著滿朝文武,就沒有一個肯為陛下分憂的,淨是一群酒囊飯袋,啊……蕭公公,我說的不是你,你也不是文武,你是太監。」
蕭敬臉色一青,很顯然被刺激了,一口老血沒差噴出來。
朱秀榮便站了起來。
弘治皇帝卻是搖搖頭,壓壓手制止。
「看看這蹴鞠吧。」
方繼藩道:「陛下,是足球。」
弘治皇帝沒有再說話。
可此時……卻已開球了。
腦袋包的像天竺阿三一般的裁判,抱著球,到了球場的中心,他將球放好,接著吹起了哨子。
朱厚照先開球,頓時便猶如猛虎一般,帶著腳下的球,橫衝直撞。
對面的球員也不遑多讓,拼了命的朝朱厚照迎面攔截。
朱厚照一個漂亮的回傳……
然後………
他身後一個鉗工沒有接住,這球,卻被對面的採石隊球員直接帶走。
頓時,球場一頓噓聲。
在這氣氛之下,弘治皇帝竟也忘去了心裡的煩惱,一下子沉浸其中,他舉著望遠鏡,耳邊是各種歡呼和噓聲,在這鏡片裡,朱厚照氣得跳腳,一面組織人防守,一面氣呼呼的張口,似乎是在破口大罵。
而與此同時,採石隊發起了猛攻,竟是如狼似虎一般。
採石隊的球員,大多出自最底層的百姓,但凡有了一丁點機會,他們比任何人都要刻苦,細細的觀看,會發現他們的技藝水平,遠超了西山諸球隊的同行。
第八百八十九章:陛下,你不能這樣啊
採石隊能脫穎而出,自然球技不差,他們的攻擊極為犀利,一次又一次摸進『狗裁判該死』隊的禁區。
隨著一聲哨聲,一個激動的狗裁判該死隊的隊員因為急了眼犯規,直接吃了黃牌,警告。
弘治皇帝目不轉睛的看著,心卻也隨著有點急了。
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幾個採石隊的球員逼得動彈不得,而其他的球員又屢屢犯規,場外更是噓聲連連。
弘治皇帝忍不住語氣激動的道:「為何他們逼著厚照,就不吹哨,這什麼裁判,如此的不公,該死!」
「……」方繼藩其實覺得人家沒毛病,可很難和弘治皇帝解釋啊。
足球運動風靡得太快了。
實際上,雖然規則已經出來,可絕大多數人對於規則,依舊是一知半解,完全靠自己腦補來解讀。
也正因為如此,無論是哪一個隊觸犯了規則,被裁判警告或者懲罰,人們都忍不住大叫不公。
場外,只聽排山倒海的聲音大吼著:「打死裁判,打死他!」
「狗裁判該死隊加油!」
弘治皇帝急的不得了。
採石隊罰球。
球進了!
頓時,天上飄著的藍色飛球掛出了比分。
弘治皇帝急的臉都綠了……
方繼藩倒顯得很鎮定從容,無論是誰勝了,都和自己都無關,自己只是賣票的,嗯……足彩。
比賽到了中場,該休息了,場面還在膠著狀態,狗裁判該死失了一分,難以追平,當裁判吹哨,宣佈中場休息,忍耐不住的一群狗裁判該死隊的隊員,便圍著那裁判開始理論,裁判連忙蹲下,護住了腦袋。
「站起來啊,站起來,我們在和你講道理,你蹲下做什麼,想死嗎?」
裁判瑟瑟發抖,雙手護頭,膝蓋護住自己的腹部,死也不肯站起,眾人推推搡搡了一陣……
朱厚照的肺快要氣炸了。
卻又無可奈何……
到了下半場時,那採礦隊顯然開始保守起來,竭力守著,不給該死隊任何一點機會,而急紅了眼的該死隊開始急切起來,頻頻出錯,可最終……零比一……惜敗。
弘治皇帝暫時忘卻了淮河的事,隨著這無數的聲浪,也跟著噓了起來,忍不住道:「明明好幾次都有機會的,還有那裁判,真是該死,每一次到了關鍵時刻便吹哨,此人定是被人收買了……」
弘治皇帝氣急敗壞,恨不得抓那裁判來打一頓,方解心頭之恨。
他一輩子沒有什麼娛樂,總是按部就班。
這足球,他起先沒什麼興趣的。
可見自己的兒子登場,自然會注意幾分,心裡也不免懷有幾分求勝之心。
可慢慢的看著看著,再加上場外的氛圍,格外的激烈,這巨大的聲浪極容易使人隨之情緒激動起來,尤其是好幾次攻入禁區的時候,弘治皇帝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裡,可一旦失敗,頓時發出遺憾的聲音,有時額上甚至青筋暴起,忍不住想要抄傢伙問候裁判的祖宗十八代。
結束的哨聲一起,定興縣的看台上頓時發出了歡呼,喝彩聲振天,而其他的看台,紛紛罵聲一片,隱約之中,有聲音道:「打死裁判,打死裁判……」
無數的彩票被撕碎了,丟在半空,頓時半空中滿是紙屑飄飛。
輸了錢的彩民們,個個眼睛赤紅,激動的不得了。
而得勝的採石隊,哪裡敢炫耀,立即在重重的保護之下立場,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車,立即回家,在這西山,是一刻都不敢逗留。
片刻之後,一群不忿的該死隊便揪住了想要跑的裁判,一群人拳打腳踢。
朱厚照衝在最前,拚命的拍打裁判的那包的如天竺阿三一般的腦殼。
好在早已做好準備的護衛和西山醫學生們拚命的分開了人群,將那裁判往擔架上一丟,倉皇鼠竄。
人們依舊還不肯離場,還在喋喋不休的議論和怒罵。
弘治皇帝氣咻咻的回過頭來道:「這裁判不公,真是豈有此理,這樣的人也可做裁判嗎?若這樣的人為官,不知要冤死多少百姓。厚照用手接了球又怎麼了,不是又放回腳下了嗎?最後不還是踢著走了,為何要罰球?」
方繼藩一臉的尷尬,老半天,才一臉蒙圈的振臂一呼:「裁判該死!」
弘治皇帝滿意的看了方繼藩一眼,似乎心平氣和了一些,卻還是有些不忿,想說什麼,可自恃身份,慢慢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背著手,一臉陰沉的樣子,口裡吐出四個字:「玩物喪志!」
「……」對於這位老泰山,方繼藩是打心裡服氣的,方才激動得青筋在額上暴起的他,現在就如那些該死的渣男,糊弄了失足婦人做了不可描述的事之後,點了一根煙,就開始歎息人心不古,道德缺失……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陛下,只是偶有娛樂而已,這西山上下,無論是匠人和莊戶,平日勞作都很是辛苦……」
弘治皇帝的心情似乎還沒有完全平復,背著手,帶著一張陰沉的臉下了樓。
方繼藩趕忙跟了出去,外頭卻是人山人海,人們三三兩兩的出場,所有人在竊竊私語,或是高聲議論,十之八九的人,卻都是痛斥裁判不公,或是談論方才雙方的球技。
弘治皇帝有些恍然,看著這麼多人,每一個人都心無旁騖。
他突然轉過頭,看了方繼藩一眼,卻是突的道:「西山和定興縣也聚眾了這麼多人……為何不似淮河的民夫們一般?」
聽弘治皇帝這麼一問,方繼藩不急不慢的回道:「陛下,說來慚愧,人一旦聚眾起來,就如帶兵一般,臣的門生王守仁,對此瞭若指掌。」
「嗯?」弘治皇帝看向王守仁。
一直跟在後頭的王守仁上前,道:「陛下,臣隨恩師學藝,所學,俱都出自恩師。」
弘治皇帝似乎覺得方繼藩和王守仁都是話裡有話。
於是便又回到樓中去,坐定道:「來,說說淮河的事吧。」
方繼藩道:「請問陛下,不知淮河修堤聚集了多少民夫。」
「七八萬人。」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輕描淡寫的樣子,可顯然心裡的怒氣還未消散。
方繼藩便微笑著道:「七八萬人聚在一起,且還都是男人,這訊息的傳播,何其的迅速啊,陛下啊,人聚在一起,就成了眾,一旦有什麼流言蜚語,或是有人帶了頭,就不是鬧著玩的,在兒臣看來,淮河所發生的民變,是情理之中。」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自太祖高皇帝以來,哪一次修河堤,不要鬧出一點事……只是這一次,鬧的有些大了。
方繼藩接著道:「想要使百姓們安心做工,單憑讓他們吃飽是不足的,因為人日復一日的緊張勞作,就極容易受身邊人的影響。定興縣那兒也招募了這麼多民夫,其實前些日子,確實出過一些小亂子,畢竟聚眾數萬人,泥沙俱下,誰也無法保證,這其中會不會混入一些奸賊,一旦傳出什麼流言,百姓們盲從,無法分辨,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正因如此,所以……一下子聚眾了這麼多人,必須得讓百姓們有一個精神上的寄托,使他們的精力花費在別處。」
「花費在別處?」弘治皇帝凝神。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陛下難道不信嗎?不如我們試一試。」
方繼藩說著,尋了蕭敬來,對蕭敬耳語一番。
蕭敬聽了方繼藩的耳語,有些無語,便徵詢似的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蕭敬道:「那麼,奴婢去佈置。」
看著蕭敬離開的背影,對於方繼藩所謂的試試,弘治皇帝倒是滋生出了好奇心。
怎麼試?
……
到了傍晚的時候,許多的農戶們便紛紛盛著飯,舉碗出來。
農戶們來自五湖四海,每到這個時候,許多人便會來曬穀場一面吃著飯菜,一面天南地北的胡侃。
周巖,其實就是錦衣衛佈置在農戶中的緹騎,這廠衛無孔不入,哪怕是西山,按著規矩,也需佈置密探。
當然,西山不是重點的打探對像罷了,所以周巖絕大多數時候,都和其他普通的農戶無異,只是在此潛伏。
今日,他卻帶來了幾個朋友。
弘治皇帝和蕭敬以及幾個護衛,都是尋常莊戶的打扮,也各自端了飯菜來。
所有的莊戶們蹲著,開始扒著碗裡的飯菜。
弘治皇帝覺得新鮮,也跟著如此。
有人見弘治皇帝幾人面生,便忍不住道:「周大腿子,這幾人是誰。」
周巖咧嘴一笑道:「我親戚,來投奔我的,才剛剛來西山。」
此時天色昏暗,也沒人在意,畢竟隨時都會有新的莊戶進來。
莊戶們開始胡侃了,當然,所有人胡侃的內容,幾乎都是今日球賽的事。
「那該死的採石隊,好端端的,怎麼就輸給了他們呢。我眼看著那裁判幾次都胡亂吹哨的,哎,輸了八文錢!」
…………
感謝書友1602191802428今日十五萬起點幣的打賞,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