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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真是大捷啊

明朝敗家子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0-1-2 18:40

 劉毅先是搖頭晃腦,之乎者也一通,將子路問強的原文念了出來。

 隨即開始發表自己的議論,道:「子路問孔子,何為強。聖人的回答可謂精闢。所謂的強,有南北之分,用寬容柔和的精神去教育人,人家對我蠻橫無禮也不報復,此乃南方之強也,品德高尚之人具有這種強。

 而若用兵器甲盾當枕席,死而後已,這是北方之強,勇武好鬥的人就具有這種強。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和順而不隨波逐流,這才是真強啊!保持中立而不偏不倚,這才是真強啊!國家政治清平時不改變志向,這才是真強啊!國家政治黑暗時堅持操守,寧死不變,這才是真強啊!」

 劉毅說到此處,許多人暗暗點頭。

 不錯,南方與北方孰強,已經很明顯了。

 北方之強,不過是勇武好鬥之強也,這樣的強,是真的強嗎?不,這是不對的,真正的強者,理應具有高尚的品德,能做到公平公正,堅守自己的信念,只有這樣的人,才是聖人所推崇的強者。

 劉毅道:「就如當今之世,歷來胡人強橫,好勇鬥狠,而關內王化之土,遠不如胡人甚矣。可我大明上下,義者以忠信以為甲冑,禮義以為干櫓,戴仁而行,抱義而處,胡虜縱強,漢亦不更其所也。」

 眾翰林紛紛點頭。

 是啊,胡人的強,不過是一時的,而我大明,卻是忠信禮義之強,此聖人所言之強,即便胡人猖獗一時,可忠信禮義,不是依然還在流傳嗎,這說明什麼?

 弘治皇帝聽著,暗暗點頭。

 這一點,他是認同的,畢竟自幼便受鴻儒教誨,這忠信禮義四字,早已銘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劉毅道:「而今韃靼人攻大同,大同岌岌可危,陛下定是憂心忡忡,卻也不必擔心過甚,胡虜即便入關,也無過是強弩之末矣,到時陛下下詔勤王,天下軍馬,勢必雲集燕雲,此俱為忠義之士,韃靼人不足為患。」

 不少翰林依舊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可弘治皇帝卻是微微皺眉。

 講道理,方纔那南北之強,是有道理的。

 可這劉毅將這個理論,套進了當下的實際問題之中,作為天子,弘治皇帝也不是大傻瓜,倘若忠信的甲冑和禮義的干櫓這般有用,當初,元為何滅宋,瓦剌人又為何能在土木堡擊潰數十萬明軍,甚至俘虜了英宗先皇帝。

 大同的情況,不容樂觀啊,此時瞎逼逼這個,確實很不合適。

 弘治皇帝心裡憂慮重重,面上卻是露出微笑:「劉卿家有些地方,說的也有道理……」

 有些地方……

 劉毅臉一紅,這話細細一咀嚼,反過來說,不就是有些地方沒有道理嗎?

 陛下……這是在罵人哪,不過罵雖罵,卻還是給劉毅留了一點面子。劉毅老臉羞紅:「臣方纔所言,不知哪裡有錯漏之處,陛下聖明,明察秋毫,還請斧正。」

 他較真了。

 對一個翰林而言,有些地方有道理就是砸招牌,所以劉毅有些不服氣。

 弘治皇帝微笑:「聖人之言,都很有道理,可是實際情況,卻不可一概而論。大同的戰事,茲事體大,大同關內,有十萬軍民,一旦破城,則是生靈塗炭,韃靼人一旦破了大同關,河北燕雲之地,自此無險可守,無數百姓,便淪落虎口。忠信之甲冑,禮義之干櫓,朕也希望他們有用,可朕以為,更需賴將士用命。」

 劉毅想說什麼,可隨即,卻洩了氣:「是,陛下之言,也有道理,不過……陛下,治國在於修德,而不在……」

 弘治皇帝壓壓手,似乎不想和他爭辯下去:「劉卿家辛苦了。」

 劉毅只好拜倒,點了頭,乖乖的回到了班中。

 弘治皇帝此時一點心情都沒有,想要起身:「諸卿還有什麼教誨嗎?」

 沈文便看向眾翰林。

 他這個翰林學士,其實是最難當的,因為翰林院和都察院一樣,刺頭尤其的多,很不好約束和管教。

 眾翰林都默然無聲,有人暗暗為陛下默哀,陛下最新心性有變,開始對聖人的道理,沒有此前那般的信賴了,這不是國家之福啊。

 弘治皇帝便微笑道:「既如此,那麼今日……」

 「陛下。」楊廷和此時站出班來:「臣有一言進上。」

 弘治皇帝看著楊廷和,對於這個詹事府的詹事,他是熟悉的,這個人是太子的老師,弘治皇帝極重視太子的教育問題,說起來,楊廷和還是弘治皇帝親自挑選出來的。

 弘治皇帝道:「楊卿有什麼想說的嗎?」

 楊廷和正色道:「陛下憂心大同之事,情有可原,大同之戰,關係無數百姓安危,陛下宅心仁厚,此乃應有之理也。只是,臣以為,陛下更該關注的,卻是太子的學業,太子,乃是國本啊,倘若國本有失,陛下難道不該憂心嗎?太子這兩年來,已不讀書了,臣忝為詹事,卻無法教諭太子,更有甚者,而今太子竟連筳講,都已不來參加,這樣下去,臣恐……」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弘治皇帝深深凝望著楊廷和。

 他能看得出,楊廷和對於太子,失望透頂。

 自然,楊廷和不可能是一個人,他所代表的,怕是不少翰林們的看法。

 不讀書,怎麼成呢?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外頭,卻有宦官匆匆而來:「陛下,太子殿下,闖入宮……」

 這宦官還沒把話說完。

 外頭,便是急促的腳步,聽朱厚照道:「讓開。」

 霸氣的開字落下,朱厚照已入崇文殿。

 他的身後是方繼藩,方繼藩覺得自己挺傻的,回回跟著朱厚照,遲早有一天,不會有好下場。

 弘治皇帝一愣,看著眉飛色舞的朱厚照。

 而朱厚照左右一看,見跪在地上的楊廷和。

 還有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翰林。

 朱厚照背著手,心裡大抵明白怎麼回事了。

 他朗聲道:「父皇,臣……有事要奏。」

 「……」

 這就有點沒規矩了。

 弘治皇帝卻是沉默。

 他居然覺得,自己的兒子,有時候,雖是沒規矩,卻是沒做錯什麼。

 若是從前,他定會大動肝火,可現在,更多的卻是沉默。

 「太子殿下……」眾臣向朱厚照行禮。

 朱厚照道:「楊師傅,你告本宮狀是不是。」

 朱厚照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

 這就有點尷尬了。

 楊廷和沉默了片刻,道:「臣乃大明的臣子,飽食君祿,為社稷和……」

 「為什麼社稷?」朱厚照有些怒了,前些日子就惱火,氣還沒消呢:「動動嘴皮子,就是為了社稷嗎?」

 這一下子,卻是打擊了一大片。

 翰林們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這是什麼話呀。

 我等讀聖賢書,立功、立德、立言,怎麼就成了耍嘴皮子了。

 「韃靼人攻大同,你們還在這裡搖頭晃腦,這合適嗎?」

 當著眾翰林的面,朱厚照毫不客氣的斥責楊廷和。

 楊廷和惱羞成怒。

 他是清流,清流是不該畏懼皇帝和太子的,否則……就要被千夫所指了。

 他凜然正色道:「太子殿下請慎言,臣等在此,教授禮儀,便是為了天下蒼生……」

 朱厚照樂了:「那麼胡人來了,你有什麼打算?」

 楊廷和不禁道:「臣……臣……臣非匹夫……」

 「你不是匹夫,那誰是匹夫?」

 這有點胡攪蠻纏啊。

 楊廷和彷彿被逼到了角落裡,而翰林們看著楊廷和,兔死狐悲。

 朱厚照又道:「本宮憂心大同軍民,憂心大同的戰事,你們竟在背後,說本宮的壞話,這又是什麼道理?」

 楊廷和大義凜然的道:「太子殿下,抵禦韃靼人,不是靠憂慮,而是要修德,若是君王不修德,拿什麼抵禦韃靼人。」

 朱厚照有點懵。

 這話……很耳熟,從前聽的時候,覺得還有那麼點兒道理,可現在聽來,真是諷刺。

 朱厚照道:「不對,要抵禦韃靼人,需有飛球。」

 「飛……飛球……」

 眾人嘩然了。

 大家說修德,修的乃是孔聖之德。

 而太子殿下竟說,不需修德就可以,不要聖人,要飛球……這……這像話嗎?

 楊廷和氣的要嘔血:「殿下哪裡聽來的妖言,飛球……算什麼東西。」

 朱厚照喝道:「飛球保住了你們在此坐而論道!」他取出了袖裡的便箋:「大同傳來了急報,飛球隊突襲城外韃靼大營,大捷!」

 大捷……

 一下子,崇文殿裡安靜了下來。

 大同……居然大捷了。

 楊廷和臉色煞白,他突然明白,為何太子殿下今日,為何如此底氣十足了。

 他有些不相信,韃靼鐵騎,就在大同城外,就算是大捷,那也不可能才短短幾日功夫……這太匪夷所思了。

 而弘治皇帝臉色一沉,那大捷二字,彷彿與他的內心共鳴,他方纔還在默默的看著彼此之間的口角,可現在,弘治皇帝卻是坐不住了:「捷報在哪裡?取朕看看!」

 朱厚照沒有猶豫,親自將便箋奉上。

 而弘治皇帝眼裡,這六個字清晰入目:「幸不辱命,大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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