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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碩鼠

罪念 by 剛雪印

2020-1-2 18:35

1 自縊疑雲


戚寧和程巍然東溝鎮一行,可以說是絕對的不虛此行。不僅確認了兇手挑中馬敬民的因由,同時也讓專案組對於兇手在陰曆七月十五的作案有了調查的方向。

時間上絕對屬於兇手的作案日,而且現場也遺留有作案人特殊的心理痕跡。戚寧推斷掘墳案很可能與連環殺人案件是同一兇手所爲,接下來要重點調查墓穴主人的死因、身份和職業。

戚寧調閱了石倩的戶籍檔案。石倩,女,36歲,籍貫本市,本科學歷,工作單位爲一家國有銀行。於本年度4月20日註銷戶口登記。調取死亡證明戚寧看到,工作單位一欄登記的則變成一家股份制商業銀行——富萊銀行常陽市分行中山支行。死亡原因一欄標註的是「自縊」。這麼說,石倩後來又從國有銀行跳槽到了富萊銀行,是屬於自殺而死的。

隨後,戚寧又調出開具死亡證明的相關資料,發現了一份法醫檢驗報告:

死者面色蒼白,口涎、鼻液外流,頸前部舌骨與甲狀軟骨之間,留有一道寬爲2.5釐米淡褐色溝痕。體表手足無損傷,上肢與下肢下垂部位呈暗紅色屍斑,並伴有散在點狀出血。頸總動脈橫向撕裂,舌骨大角外1/3和內2/3交界處骨折。心、肺、胃腸部位,淤血、水腫,漿膜下點狀出血。

檢驗意見:死者系被寬軟縊索,壓迫於喉結軟骨之間,導致呼吸道被阻斷,從而引發窒息死亡。屬於前位縊型、完全性自縊死亡。

讓戚寧尤爲注意的是,這份屍檢報告出具的單位爲省公安廳物證鑑定中心。就算常陽市是省會城市,一起自殺事件似乎也用不着省廳法醫來做屍檢,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麼隱情?

戚寧帶着疑問找到程巍然,程巍然又立即向尹局做了彙報。後者表示會跟省廳方面溝通一下,看看石倩是否牽涉省廳的某個案子。

石倩母親早年意外辭世,父親患有嚴重腦血栓,意識模糊,生活無法自理,由專職保姆照料。戚寧和程巍然實在不忍打擾,只能去市電視臺拜訪她的丈夫隋勤思,希望從他那裏得到更詳盡的資料。

隋勤思在電視臺娛樂頻道工作,是一檔明星訪談類節目的製作人。戚寧和程巍然找到他辦公室的時候,年輕女助理告知他正在開會,讓兩人在外間沙發坐着等一會兒。

大概半小時後,會議室大門敞開。頭先走出的是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她昂首挺胸,眼神冷傲,頗有點明星架勢。之後陸陸續續又走出幾個人。走在最後的是一個身材瘦高,相貌周正的男人,看上去很有涵養。女助理立馬朝那人迎上去,指着戚寧和程巍然在他耳邊低語着。戚寧明白這個人大概就是隋勤思了,便和程巍然起身走過去,自我介紹一番。隋勤思稍微打量一下兩人,衝前面的人吩咐一句,然後揚了揚手將他們讓進辦公室。

待戚寧提出想了解石倩的情況時,他先是有些驚訝,既而警覺地問道:「倩倩去世已經有段時間了,瞭解她的情況幹什麼?」

「你妻子石倩的墓穴被人破壞了吧?」戚寧反問道。

「你們市局的連這樣的小案子也管?」隋勤思顯然見過些世面,追問道。

「你覺得什麼人會去破壞它?」戚寧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問。

「哼,估計就是一精神病乾的,正常人誰會去扒墳。」隋勤思哼着鼻子說。

「是這樣的隋先生,」程巍然見隋勤思態度消極,便插話解釋道,「我們懷疑破壞你妻子墓穴的人有可能與我們調查的另一起惡性案子存在關聯,所以還是麻煩你儘可能地配合我們訊問。」

被程巍然軟中帶硬敲打了一句,隋思勤正了正身子,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你們想要知道什麼請抓緊問,我們一會兒還要錄影。」

「你愛人的墓穴被破壞,你覺得會不會是因爲與人結仇的緣故?」戚寧問。

「這我也說不清楚,應該……沒有吧!」隋勤思拖着長音,話說得有些模棱兩可。

「她爲什麼會自殺?」戚寧終於把話題引到此行核心問題上。

「她……她……」隋勤思使勁咬了咬嘴脣,一臉痛苦的表情,「她涉嫌盜賣客戶資料,畏罪自殺的。」

戚寧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給時間讓隋勤思平復下心緒,才接着問道:「麻煩你把事件的來龍去脈具體說說好嗎?」

隋勤思「嗯」了一聲,輕輕點點頭:「倩倩原本在一家國有銀行工作,有一位老領導特別器重她。大概兩年前這位老領導跳槽到富萊銀行常陽分行任高層,便把她挖到下轄的一家支行當行長,這樣她就去了常陽市工作。好在常陽離咱們這兒也不算遠,開車走高速也就三四個小時,我們倆週末還可以見面。有一次,她跟我說認識一個財務公司的老闆,想把家裏的錢取出來讓人家幫着放貸。家裏的錢一貫都歸她管,我當時也沒當回事,就讓她自己看着辦。誰知道等她出事了看了遺書我才知道,她還動員了兩個閨密投錢參與了,總金額有五六十萬。結果,據說那家財務公司的客戶借貸還不上跑路了,由於金額巨大,窟窿實在沒法堵,最後財務公司的老闆也消失了。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倩倩急於籌錢安撫閨密,才一時大腦發熱誤入歧途,做了不法的勾當。至於盜賣客戶資料的詳情,我就不大清楚了,那邊警方也沒跟我細說。」

「財務公司老闆跑路了,石倩也自殺了,這麼說她閨密的錢也打了水漂。」程巍然問,「她們有沒有找你要過錢?」

「那倒沒有。她們倆家庭條件本身都不錯,說是隻是用了自己的私房錢,還特意打過電話安慰我。」隋勤思說着話,從桌上筆筒裏拿出一支筆,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空白紙,寫了一串字遞給程巍然,「給,這是她倆的名字和聯繫方式,我知道你們一定會調查的。」隨即,又擡腕看看錶:「不好意思,我要工作了。你們大概也聽過現在的明星有多難伺候,她遲到是正常的,咱要是遲到她準拍拍屁股走人。你們看是不是先聊到這兒?」

人家的理由合情合理,戚寧和程巍然也不好強留,再說也問得差不多了,便結束談話。隋勤思從辦公桌裏繞出來與兩人分別握手,又連說幾句抱歉,然後衝助理招手,示意她送兩人出去。

隨助理走向電梯口,戚寧沒話找話,隨口問道:「剛剛從會議室出來的女人是誰啊?派頭很大?」

「她你都不認識?‘日記門’女主角賈姍姍啊!」

「好像跟以前在網上看的照片不太一樣。」

「整容了唄!」女助理扁了下嘴,譏誚地說。





2 懲罰死者


回到隊裏,省廳的傳真也到了,針對石倩的涉案做了說明。

年初,常陽市多名市民向警方報案,稱自己網銀被盜,賬戶裏的錢被轉走。經統計,受害人數達9人,總計被盜轉金額約300萬元人民幣。

由於數額巨大,該案引起省公安廳的注意,併成立專案組集中偵破。隨後,通過追蹤轉賬和取款記錄,以及網絡IP地址,專案組鎖定犯罪嫌疑人並將其抓獲。其供述了系通過網絡購買銀行客戶資料,然後根據資料中的身份證號碼,破譯了受害人的網銀賬戶密碼,從而轉走賬戶裏的錢。

專案組順藤摸瓜,又抓獲了專門售賣公民個人隱私信息和徵信信息的犯罪嫌疑人。從其口中得知,其獲取徵信信息的渠道,系通過與銀行內部員工交易所得。根據他的口供,專案組逮捕了富萊銀行常陽市分行中山支行的一名員工。此時專案組尚不知道,實質上這名員工只是一箇中間人,他的上線便是石倩。

在目睹了支行內的員工被警方抓捕,石倩深感罪行即將暴露,遂於當日晚間在辦公室用女性打底褲襪自縊身亡。

這份傳真還附上9名受害人的身份信息,以供春海市警方調查參考。

可以說現在圍繞着石倩的內幕調查已基本掌握清楚。石倩利用職務之便盜取客戶資料轉賣,導致客戶鉅額財物損失,無疑是一種「偷盜」行爲。也意味着石倩和先前那些被害人一樣,表面風光的背後,有着不爲人知的道德缺憾。

雖然掘墳現場的儀式感沒有其他案件那麼具體,但也是因爲受限於環境和被害人已經死亡,不意味着兇手作案手法的改變,所以並不妨礙併案。也就是說,「七月十五掘墳案」可以判定爲「8·22」連環殺人案中兇手所作的第四起案子。兇手在骨灰盒中留有一張百元鈔票,目的是要展示石倩觸犯了身惡業中的「盜業」。而將她的骨灰散盡,則意味着「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這幾乎是地獄文化中對行惡業者最嚴厲的懲罰了。

兇手懲罰石倩,是因爲將她視爲犯下盜業之人。但如今社會上利用權勢地位明目張膽盜取百姓財產者比比皆是,按照兇手先前的習慣,這些活生生的人才是他應該選擇的目標,而他卻追到墳墓中去懲罰一個死人,分明顯示出石倩的特殊性。

前面已經提到過很多次,兇手選擇被害人是遵從一種固定模式,是通過富有邏輯性的迫害妄想,將自己多年積攢的憤怒投射到無關的人身上。而兇手對石倩的所作所爲,顯露的則更像是一種「私人恩怨」——他們之間不僅認識,而且有過利益交集。進一步分析,兇手可能就存在於石倩的周圍,與之具有某種私人關係,雖然他的挫折感並不完全來自石倩,但必定有一部分成因所在。所以因個人徵信信息被泄露而遭受損失的那9個受害人,還有本地那兩個被她拉進來放貸的閨密,必須要全面徹底地排查。

此時,馬成功和一名偵察員已經領命前往常陽市,他們將在當地警方的協助下,負責調查那9名受害人。

戚寧從支隊剛回到局裏,便接到林歡的微信。上面寫着:你在哪兒?如果方便的話,到法醫室來一趟。

「這兩天忙,一直沒顧得上林歡,不知道自己上一次的話她有沒有聽進去。看短信的口氣不像是公事,難不成是想通了?」戚寧心裏嘀咕着,又折回支隊。

進去法醫室,林歡正伏在電腦桌上,聽到聲響擡起頭,有氣無力地說:「你來了。」

她比前兩天又瘦了一圈,臉色也很差,整個人有些萎靡不振。看來自己的勸導沒起什麼作用,她還是處在糾結中。

「下班已經很長時間了,你怎麼還沒走,是在等我?」

林歡點點頭,又搖搖頭,弄得戚寧莫名其妙的。

「到底怎麼了?」

「我,我害怕。」

「害怕?害怕什麼?」

「我……」林歡勉強支起身子,臉色煞青,眼神中游弋着一絲不安,囁嚅道,「我……我會不會是下一個?」

「什麼下一個?」戚甯越聽越糊塗。

「我會不會是‘淫’的那一個?」林歡抖着聲音說。

戚寧這回聽明白了:十惡業中兇手已經懲罰了七個,還剩下「淫」「兩舍」「愚癡」。林歡的憔悴並不是因爲程隊,而是擔心自己會因爲「淫」被兇手選中。

戚寧不解地問:「你怎麼會這麼想?」

林歡躲開她的視線,垂下眼簾,聲音低低地說:「我勾引程隊,插足他和柳純的家庭,還不算……不算淫蕩嗎?」

如此直白的一番話從林歡口中說出,戚寧先是感到意外,隨後又覺得可以理解。

第三者固然不道德,但有些人並不是故意破壞別人家庭。他們也許是因爲涉世不深,閱歷不足,不夠成熟,經不起誘惑;也許是被突如其來的愛情衝昏頭腦,便義無反顧地一頭紮了進去。在他們的頭腦裏,大多信奉愛情是單純的、自私的。可這又是個矛盾的觀點,既然愛情是單純和自私的,那就不要祈求它會長久,長久的感情一定是複雜的,它需要包容,需要責任。尤其是責任,每個人都有年華老去的時候,再美的容顏終究會隨着歲月的蹉跎而失去光彩,再美的婚姻也會在時光的長河中變得平淡而索然無味,所以最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是責任,而不是什麼單純的愛情。當然,深處感情旋渦的人們不會有那麼清醒的認識,林歡此番突然拿出勇氣審視自己、正視自己的行爲,恐怕是因爲在連環殺手一系列變態掠殺的威懾下,求生的本能替代了慾望的結果。但是不管怎麼說,林歡還不足以成爲兇手選擇的目標,她與程巍然之間的情感糾葛歷程相對來說還比較隱祕。

當然,戚寧不可能把心裏想的跟林歡說,所以只輕描淡寫地安慰一句:「不會的,別胡思亂想啦!」

「不,不,不,是真的,我有種感覺,好像有人在跟蹤我。還有……我家裏的電話,這幾天經常莫名其妙地響起,電話那頭總是沉默一會兒便掛了,我試着撥回去就沒人接了。」

戚寧安慰似的拍拍林歡的肩膀:「好吧,你收拾一下,今天我陪你回家,順便觀察一下。」

「到了,就在那兒。」林歡指着街邊示意自己家到了,戚寧趕忙減慢車速,有意識地衝兩邊後視鏡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才停下車。

林歡家住在明澤湖南邊的桂林街上,這一帶的房子大都是帶有一個很小院落的二層小樓,是沙俄侵略時期爲方便沙俄貴族居住而建造的,帶有明顯的歐式風格。紅色的房頂,灰白色的牆體,上面爬滿了綠色的長藤,透着濃郁的滄桑感。

進得屋內,右手邊是一個客廳,光線稍顯幽仄,漆紅色的木質地板,老式的傢俱,看起來都有些年頭,倒是跟頗具歷史的小樓相得益彰。

戚寧打量一番,說:「就你一個人住?」

「我媽去世了,我跟我爸住。不過他一般住在鄉下的房子,只有冬天那邊冷纔回來。」

「他退休了?」

「我爸以前自己做生意,賺了點錢,便在鄉下老家的村子買了塊地。平時種種菜,養養花,算是提前退休吧。你坐一下,我給你泡杯茶。」

「不用,別忙啦。你把那幾個來電顯示記給我,我找人查查。」

戚寧說着話,踱步到窗前,隔着窗戶衝街上觀望。正是下班的高峯時間,馬路上人車密集,但大多行色匆匆,看不出有特別關注小樓這邊的。街對面是幾棟新蓋的居民樓,樓下有便利店、飯店,門前停了幾輛車。戚寧變換了幾個角度觀察,都未發現異常。當然,這只是肉眼觀察,風平浪靜不意味着沒有暗流涌動。

林歡沏好茶召喚她過去沙發坐下,騷擾電話的號碼已經寫好放在茶几上,戚寧拿在手裏邊看邊問:「都什麼時間打來的?」

「差不多都是夜裏兩三點鐘。」

「你怎麼發現有人在跟蹤你的?」

「我也說不清楚,就是一種直覺。」林歡擡手將一縷頭髮別到耳後,苦着臉幽幽地說。

「會不會你最近心理壓力太大,出現幻覺了?這一路上我留意觀察了下,沒發現有車輛跟着咱們。」

「我……我真說不清。」林歡使勁晃着頭,瞳孔放大了好多倍,看樣子確實很恐懼。

戚寧便不好意思太過質疑:「好吧,我去查查看,有結果再通知你。你也別想太多,好好在家待着,鎖好門窗,有情況立即給我掛電話。」戚寧說着話,向門口走去,準備告辭。

「也只能這樣了。」林歡在身後,訕笑着說,「不這樣還能怎樣?難道還能向隊裏申請保護,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林歡這麼說,戚寧有些不知道怎麼接話,尷尬地揚了揚手,飛快地拉開門閃了出去。

房門關上的瞬間,短暫的安全感倏地消失了,恐懼重新在林歡身體裏升騰,她快步走向窗邊驚恐地四下張望着。

從小樓裏出來,戚寧邊走邊看着手上的字條給方宇掛電話:「幫我查幾個電話號碼,你記一下,什麼情況你先別管,越快越好,低調點兒。

坐進車裏,發動引擎,戚寧視線再次掠過林歡家的小樓。兩層樓的窗戶不知何時已經被厚厚的窗簾遮住,滄桑的小樓在憂鬱的夕陽下好像多了幾分孤寂和陰森,不知道那是不是林歡此時的心境。

恐懼源於未知,死亡是最深的恐懼。莫非,這纔是兇手的本意?戚寧忽然間有種頓悟之感,兇手剝奪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難道是在威懾世人和警告世人——人在做,天在看。沒有罪人能逃過懲罰,你逃得過現世的懲罰,也逃不過你的心魔。

本來想回家,沒承想林歡會遇到這種事,戚寧便又回到心理服務中心等方宇的消息。剛進辦公室坐定,還沒來得及喝口水,方宇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水杯,一飲而盡。

「幹什麼了,渴成這樣?」

「還不都爲你。這個點想起要查電話號碼,人技術處的人都下班了,好說歹說才找到人幫着查的。又緊着趕回來,渴死我了都!」方宇說着話從包裏取出一張紙條遞給戚寧,又跟着解釋,「三個號碼有一個公用磁卡電話,紙上有地址;還有兩個是手機號碼,都只有一次通話記錄,撥打電話時距離最近的發射塔分別在向陽街和華西街附近。」

戚寧接過紙條看了看,說:「行,這事辦得挺靠譜。」

「廢話,啥時候不靠譜了。」

戚寧笑笑:「你那兒有指紋刷嗎?」

「幹嗎?要去取指紋啊?那是公用電話,指紋早被破壞了。」

「現在人都用手機,用公用電話的不多,去碰碰運氣。而且我也想觀察一下週圍的情況,說不定有哪個地方的攝像頭會對着電話亭。」

「幫人幫到底,走吧,我車上有工具,一起去!不過你得先請我吃飯。」

「沒問題,我也沒吃,走吧。」

戚寧和方宇在市局附近的一個快餐廳點了兩碗餛飩和幾個小菜,戚寧怕他吃不飽又給要了四個包子。

方宇真是餓極了,戚寧碗裏的餛飩才吃到一半,他已經風捲殘雲般將桌上的東西打掃乾淨。

「你彆着急,我吃飯快,你慢慢吃。」方宇喝了口自己帶的礦泉水,然後拿餐巾紙擦乾淨嘴,「對了,有個事兒我得給你提個醒。郭誠今天正式來專案組報到了,以後咱們工作得加點小心了,別讓他找到由頭做點啥壞文章。」

「郭誠?就是那個從禁毒支隊增援過來的副支隊長?」戚寧說。

「對,今天來報到據說姿態放得很低,說是要先熟悉一段時間案情,再參與案子辦理。」方宇一臉鄙夷地說,「他這分明是要把自己先擇出來,等着看咱們笑話,好藉機取代程隊的位置。」

「這個郭支隊到底怎麼你們了,感覺你們對他有很大的戒心?」戚寧不解地說。

「其實郭誠原本就是我們支隊的,資歷比程隊還要稍老一點。實事求是地講,辦案方面也很有一套,不過人品實在不怎麼樣。他和程隊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兩種個性,程隊屬於面冷心熱,樂於幫人,郭誠是見誰都一副笑模樣,最善於背地裏使絆子。他這個人特別好大喜功,喜歡走上層路線,屬於那種功勞全攬到自己身上,責任便推給下屬的那種人。他和局裏的常務副局長李光遠關係比較親密,尹局提職後,他滿心以爲空出的支隊長的位置是他的。那會兒在支隊,人前人後都擺出一副要當家做主的派頭,可招人煩了。後來尹局力薦程隊接班,與想保郭誠上位的李局爭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是丁局從中斡旋,程隊才最終坐上支隊長的位置。而出於穩定的考慮,局裏把郭誠安排到禁毒支隊做了副隊。」方宇解釋道。

「噢,是這麼回事,那還真得提防着,別給程隊惹麻煩。」戚寧慎重說道。

吃過飯,兩人找到給林歡打騷擾電話的公用電話亭。

電話亭設在中山街長虹路的一個拐角位置,斜對面便是中山公園。一下車,方宇看到電話亭的具體位置,微微一怔,隨即皺起了眉頭,雙眸間突然流轉出一絲哀傷。

戚寧不明白他爲何突然凝重起來,便問道:「怎麼了?」

方宇扭頭指了指身後不遠處中山公園的一段圍牆,不無傷感地道:「柳純嫂子就是在那牆邊遇害的……」話未說完,他猛地一愣,略一思量,瞪大眼睛叫道,「奇怪!太詭異了!」

「詭異?什麼詭異?」戚寧不解。

「你好好琢磨一下與這三個騷擾電話有關的信息。」方宇急赤白臉地說。

「三個騷擾電話信息?」戚寧隨口唸叨,「一個是用手機在向陽街附近撥打的,一個是用手機在華西街附近撥打的,還有現在這個公用電話……」

「程隊和柳純嫂子就住在華西小區,市土地規劃局嫂子的單位就在向陽街上,嫂子遇害地點就在這電話亭附近。」方宇忍不住提醒道。

「啊!這幾個地址原來都跟程隊的愛人柳純有關!怎麼會這樣?」戚寧張着嘴,只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方宇顫着聲音說:「難不成是嫂子的冤魂?」

「不會,怎麼可能?要是有鬼,那也是人鬧的。」戚寧冷靜下來,勸方宇不要胡思亂想,在心裏思量,「不管是人是鬼,看來都有必要重視一下林歡的安全問題。」

「你是在擔心林法醫的安全吧?」方宇竟然一語道破戚寧的心思,又煞有介事地說,「我能查到這三個電話的起源,當然就能查到它們的交集,所以我才覺得這件事有些詭異。」

既然方宇都清楚了,戚寧也省得解釋,便囑咐道:「這件事暫時先不要說出去,尤其是千萬不能讓林歡知道。等找個機會跟程隊商量一下,再看怎麼解決。」

「行,聽你的。」方宇說。

隨後,兩人在公用電話亭中採集了指紋,又在附近找了找,發現斜對面與中山公園相反的方向,有一家新開的銀行網點。看起來營業廳剛裝修好,但窗戶邊上的ATM取款機已經可以用了,且對着電話亭。兩人一陣興奮,不過這個時間人家早下班了,要拿到ATM機監控視頻也得明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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