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古鼎

　阿央靜靜地躺在地上，無聲無息，黃金面具還戴在她臉上，嘴裡吐出的血液順著下巴流出來，從黃金面具之下滴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老煙槍跪在阿央身旁，將她摟在懷裡，哭得好不慘然，嘴裡呢喃著說道：「阿央，你好傻，真的好傻……」

　露西小姐面帶悲慼之色，她抬眼看向我，說道：「白帆，剛才阿央祭出她手中的銅扇，扇子發出的紅光轟擊到她的天靈蓋，所以……」

　我強行克制住身心的乏累，搖搖晃晃走過去，看著阿央僵硬的身體，不由得淚如雨下，悲從中來，抖著嘴唇喊了幾句：「阿央姐，阿央姐，你醒一醒啊！」

　阿央沒有應答，她嘴裡流出的血液無比醒目，深深地刺痛了我們。

　趙五爺踉踉蹌蹌地奔過來，一把推開老煙槍，將阿央奪過來抱在自己懷裡，乾嚎著罵道：「狗日勒老煙槍，你害死了阿央，是你害死了阿央！你個混賬，你個王八蛋，給老子滾一邊去，這一筆賬，老子非得叫你十倍償還不可！」

　他一邊咒罵不已，一邊伸手去取阿央的面具，不料那黃金面具就像生了根，扯不下來。

　方詩雅擔心五爺用力過猛，損壞到阿央的面容，急忙拉住他的手臂說道：「五爺，求求你停下來吧，你會弄疼阿央姐的！」

　趙五爺長歎一聲，淚眼婆娑地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語地說：「阿央，在無量山羊山瀑布前見到你，五爺我就丟了魂，被你迷住了。老子知道自己是個粗人俗人，配不上你，只要每天能看見你微笑，聽見你說話，就心滿意足了！阿央，你倒是醒一醒，說句話啊，只要你開口，老子願意替你去死！」

　五爺說得無比動情，眾人沒料到一向大咧咧粗疏不堪的五爺，竟藏著這樣一腔柔情，更加動容，更加唏噓感慨。

　老煙槍抱著腦袋蹲在一旁，失魂落魄，他被五爺數落一通，半句話也不說，臉上的愧疚之情濃得化不開。

　我忍受著巨大的悲痛，又怕五爺傷心過度，急切地招呼兩個手下過來，讓他們將五爺拉到了一旁。

　「阿央是我同母異父的姐姐，最該傷心的人是我！五爺，你也不能責怪老煙槍，他剛才受到樓蘭美女的蠱惑，而且他也沒有做什麼事情啊！」我淚眼朦朧地看向四周，情不自禁地對著黑暗裡吼道，「樓蘭美女，現在如你的願了，你倒是告訴我，該怎麼樣救活阿央姐？」

　「大明王，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快取下那四個古鼎逃命去吧，我快抵擋不住螻蛄妖王啦！」虛空裡響起了樓蘭美女的催促聲。

　就在這個時候，久違的閃光又出現了，我們脖子後面的那一隻眼睛有些發癢，似乎眼皮正劇烈地眨動著。

　胡楊樹也惶惶不安地對我說道：「大明王，請節哀！異維空間又要出現了，而且依我看，這一次肯定麻煩不小，興許那螻蛄妖王就藏在異維空間裡面。快按照樓蘭美女的吩咐，拿著四個古鼎和羊皮地圖逃出這個地方去！」

　「大明王，明教聖女，莫要遲疑了！」樓蘭美女的聲音更加急迫，還夾雜著幾分痛苦，「你們二位快一同施展法術，將古鼎從空中取下來。只要拿到所有古鼎，並開啟明教神器，這個女孩子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聽到這裡，我心頭一緊，莫非阿央還有生還的可能？

　我和方詩雅頓時喜上心頭，忙不迭勉力支撐著，將黑玉古扇和媚珠祭到了空中。我倆剛才經過一番折騰，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但為了阿央，也得咬牙堅持。

　紅白兩道光芒同時飛上空中，籠住那四個懸浮著的古鼎。古鼎吸收了黑玉古扇和媚珠的光芒，突然迸發出強烈的閃光，我們脖子後面的眼睛更加癢了起來。

　胡楊樹說得沒錯，異維空間又要出現了。想起在異維空間中的所見所聞，我還心有餘悸，不由得加大了法力。

　那四個古鼎便一同旋轉著，慢慢地落到了我們身前，就像四個碩大的骰子滴溜溜上下翻滾，看得人眼花繚亂。

　我屏住呼吸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一個古鼎，另外三個就繞著那古鼎盤旋，近在咫尺了。

　我和方詩雅隨即兩隻手都抓住一個古鼎，不免會心一笑，心心唸唸的古鼎就在我們手裡，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妙了。

　這四個古鼎大小重量一模一樣，毫無差別，它們好像是用玄鐵鑄成，週身雕刻著一條飛龍，拿在手裡還非常沉重。

　有了古鼎，意味著我們距離明教神器的更近了，羅布泊之行總算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

　朱婷更是難掩心中的狂喜，衝到我身旁，一把奪過其中一個古鼎，拿在手中細細打量，嘴裡不住叫道：「這就是黃帝九鼎啊！有了它們，我們就可以開啟明教神器，消除情咒了！」

　「小心一些！」我把朱婷手中的古鼎搶了回來，說道，「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既然拿到了古鼎和羊皮地圖，咱們快撤吧！」

　朱婷回過神，急忙招呼眾人逃離此處。老煙槍抱起阿央，他還有些神志恍惚，就像丟了魂似的；鞭王則命人背起方詩堯，眾人開始拔腿狂奔。

　我將四個古鼎放進背包裡，沖方詩雅一招手，追了上去。

　「刑天，你也跟我們走吧！」方詩雅招呼著刑天，嘴裡吹起了口哨。

　刑天扭動著粗壯的身體，卻無比迅捷地竄到了前方，顯然是要給眾人帶路。

　方詩雅呼出一口氣，笑道：「好啊，我還以為經過這一次的變故，刑天不會再聽我的招呼了。謝天謝地，我還算對得起泉林真人，沒有將刑天弄丟了！」

　「刑天變得這麼大，恐怕以後再也不能纏在你手臂上了。」我打趣著，拉起方詩雅的手，盯著刑天狂奔不止。

　我們剛跑進木雕人面像群中時，異維空間徹底顯露了，胡楊樹急忙提醒所有人閉起眼睛，告訴我們只能用脖子上的那一雙眼睛去看，去辨別路徑。

　這可麻煩了，我們本來就是在逃命，機會稍縱即逝，還得學著用脖子上的眼睛去感知異維空間，從其中尋出逃生之路，簡直難如登天！

　眾人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異維空間中無限的細節鋪展並列在一處，方寸之間，深不見底，如何還能正常行走？

　偏偏在我們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碰亂撞的時候，身後異響連連，原來是樓蘭美女也逃了進來。

　這樓蘭美女人面螻蛄身，揮舞著巨大的四肢橫衝直撞，臉上還帶著一些血跡，顯得更加淒美了。

　「樓蘭美女顯出了妖相，她還是鬥不過螻蛄妖王啊！」胡楊樹開口叫道，「大明王，快祭出黑玉古扇護住眾人，咱們只有這麼一個機會啦！」

　樓蘭美女巨大的身體在異維空間就像一座高樓，又像一輛坦克四處碾壓，撞到了很多座木雕。

　我驚駭地看見，與其說樓蘭美女撞翻了木雕，倒不如說她的身體闖進了木雕之中，又從裡面爬了出來；相反亦然，木雕內部結構似乎要跟樓蘭美女的內臟合在一處，但轉瞬間又錯過了。

　這種景象，我們先前就見過了，其實只要我們願意，也可以很輕鬆地將手伸進木雕之中，或者像樓蘭美女一樣從裡面穿過。

　只是眾人怕自己的肝臟也被木雕碰到，受到損傷和感染，故而才不會去以身犯險。

　這就是明教神器創造出來的異維空間的恐怖之處，任何東西放置在其中，都是一覽無遺，脆弱無比！

　我聽從胡楊樹的提醒，急忙祭出黑玉古扇，當然了，我仍舊緊閉著雙眼，僅憑意念在催動黑玉古扇。

　眾人脖子上的眼睛倒是看見了黑玉古扇的紅光，慌忙小心翼翼地圍攏過來，而後看清楚刑天的去向，匆匆忙忙趕了過去。

　刑天畢竟是通靈之物，它來過此地一次以後，就把路徑牢記在心，這個由木雕人面像組成的小小的迷魂陣，並不能對它造成多少阻礙。

　我們艱難地辨別著眼前的事物，走得非常小心緩慢，就連樓蘭美女也跟了過來。

　她行走的姿態完全就跟螻蛄一個模樣，可惜她沒有長出羽翅來，不能飛翔，只能跳躍爬行。

　好在多半螻蛄妖王也跟我們一樣，它進入異維空間裡以後，也行動得非常緩慢，久久沒有追上來，只是在我們身後若即若離地追蹤著。

　到了現在，我還未親眼得見螻蛄妖王的廬山真面目，其實並非我害怕不敢回頭，而是異維空間中的種種特殊之處所導致，就算我回頭了，也未必能辨識出哪些東西屬於螻蛄妖王自身。

　以前我們總說，注意事情要關注細節，但要是細節總是無窮無盡，看不到邊際，反而會影響我們整體把握事物。

　這就是異維空間帶給人的一個**煩，細節無處不在，又無限延展，哪怕一隻螞蟻也成了不可感知的無窮存在。

　但我知道，螻蛄妖王就跟在我們後面，它的喘息聲清晰可聞，甚至還能聞見它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味兒。

　眾人在黑玉古扇紅光的護佑下，又在刑天的帶領下，眼見著就要衝出木雕群了，樓蘭美女驟然慘呼起來，她大概被螻蛄妖王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