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異維空間（九）

　胡楊樹睜開了眼睛，並開口說話。聽著他沙啞乾澀的聲音，眾人一時不敢搭腔，仍舊打著幾分狐疑和審視的表情看著他，有人還緊緊握著手裡的武器。

　「大明王，我知道你們在害怕什麼，是不是擔心我是個死人啊？」胡楊樹掙扎著坐起來，將頭上的氈帽脫掉，露出亂蓬蓬的頭髮，擾著頭皮嚴肅地說，「沒錯，我確實早已死了，就死在薩珊城地下的深坑裡……」

　此言一出，所有人更加緊張了，身不由己地往後退開，警惕地盯著胡楊樹。

　胡楊樹陰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他的眼神還是一片陰鷙，頗有些悲涼地說：「世人都害怕死人，殊不知活人更為可怕！」

　「你當真是馬先生？」老煙槍率先開口問道。

　胡楊樹斜眼看向老煙槍，忽而哈哈一笑說道：「老煙槍，我可一直記得你呢！你這個人不錯，身手了得，頭腦靈活，而且意志堅定，為人又成熟世故，有你陪在大明王身邊，大明王也算如虎添翼了。」

　「格老子喲，少拍馬屁！要這麼說來，大學生身邊有了老子，豈不是如魚得水，如膠似漆？」趙五爺嘴裡總是有許多零零碎碎的話語，他將手中的鈴首七星寶刀一橫，說道，「你既然是馬先生，那就給老子們詳細地說一說當年在瓜州的事情。要是有半點不對頭的地方，老子立馬割下你的腦袋！」

　「也罷，你們一路來到這個地方，肯定見過很多離奇古怪的事情，心裡有疑慮實屬正常。」胡楊樹倒也坦然，從頭細說了當年陪我們進入瓜州沙漠的經過。

　老煙槍我們幾人耐心地聽著他的敘述，發現所有細節毫無破綻，這才驚喜異常地確定，眼前的人就是胡楊樹確鑿無疑了。

　我心中的疑慮打消了，原以為此人有可能是一具複製了胡楊樹相貌的屍體，但記憶總不能複製吧？

　「哎呀，果真是馬先生哪！」老煙槍臉上露出微笑，走過去抓住胡楊樹的手，忽而又尖著嗓子說，「不對啊，方纔你親口告訴我們，說你已經死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容我慢慢地說吧，此事說來話長。」胡楊樹閉起眼睛，陷入了回憶之中，等他再次睜開眼時，便說出一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胡楊樹告訴我們，當年在薩珊城深坑中時，我們打敗了黑暗魔君和薩珊公主變化成的無生老母，卻無法消滅死亡之蟲的母體。

　他父親曾經說過，在薩珊城深坑中有一處極為神奇的地方，叫作「魚嘴」，也叫作「毀滅之門」。那個地方通往另外的世界，可以毀滅地球上所有的東西。

　在孟漢典吞食死亡之蟲的母體，企圖繼續與我們對抗的時候，胡楊樹想起了他父親的話，便毅然決然帶著孟漢典踏入了毀滅之門。

　進入毀滅之門以後，胡楊樹來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空間裡面，據他所說，那是一個在人類世界壓根不可能出現的空間，裡面充滿了各種無法想像的事物。

　「可惜只在剎那之間，我就在那個空間裡湮滅成灰了，一縷殘魂飄飄蕩蕩，不知為何來到了羅布泊地下，並藏進木雕中借屍還魂，一直到現在才算重見天日。」胡楊樹有些恍恍惚惚，就像做了一個夢剛剛醒過來，「所以你們現在看到的我，其實只是我的一縷魂魄而已。」

　我明白過來，胡楊樹借屍還魂，那一具屍體自然長出了跟他一樣的面容，他的記憶也被魂魄保存了下來。

　「可你的魂魄為何偏偏來到羅布泊之中呢？」方詩雅說出了我們所有人的困惑，「羅布泊距離薩珊城千里之遙，這也太湊巧了吧？而且為何孟漢典最後會活著走出了瓜州沙漠？他怎麼沒有死去呢？」

　「孟漢典跟我一樣，也死在了那一個詭異的空間裡面。至於他為何會走出瓜州沙漠，應該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借屍還魂了吧！」

　胡楊樹並不知道我們在鄱陽湖中的遭遇，所以只能如此猜測，不過他的猜測倒是有幾分道理。

　孟漢典的借屍還魂更加離奇，他的魂魄生還到自己早已死去的親哥哥孟不凡身上，所以才能在鄱陽湖裡將我們騙得團團轉。

　孟漢典的陰謀詭計早就被我們識破，而且最終落得個魂分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場，我對他完全失去了興趣，心思放在胡楊樹提到的那一個詭異空間之上，不免大為困惑。

　那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空間呢？裡面究竟藏著什麼東西，讓胡楊樹至今說起來仍舊心有餘悸？

　還有一點，胡楊樹和孟漢典各自借屍還魂，一個來到羅布泊等待我們的到來，一個卻進入哥哥的屍體之中，當真是一種巧合，還是另有文章？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胡楊樹的經歷離奇曲折，不但不能讓我們心安釋然，反而給我們帶來了更多的疑問。

　我抽絲剝繭，抓住最關鍵的疑問說道：「馬先生，你剛才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說等候我多時了，難道你藏在木雕之下，卻知道我們終究會來到羅布泊嗎？」

　「不愧是大明王哪，一語直擊要害之處！」胡楊樹站起來，盯著我的雙眼說，「我借屍還魂以後，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它說你們會在今天來到這裡，並告訴了我許多關於那個詭異空間的事情，讓我與你們相遇之後，轉述給大明王。」

　我心頭一顫，世上還有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我顧不上驚詫，聽說那個聲音將一切真相都告訴了胡楊樹，便急切地問道：「它說了些什麼？」

　「不急，請大明王彎下腰低著頭，我想看一看你的脖子。」胡楊樹卻沒有直截了當地回答，而是提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要求。

　我見胡楊樹一臉真誠，心中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照做了。

　他掀開我的衣領，看了一會兒，像是心中的答案得到了確認，很是激動地說：「對了，一切都對了！」

　「馬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麼？為何要察看我的脖子？」我直起腰，一疊聲問道。

　「大明王，你們先前是不是脖子上面發癢，而且生不如死？」胡楊樹問了一句，卻不等我回答，自顧自往下說去，「你們可以互相看一下彼此的脖子後面長出了什麼東西，就知道我想說什麼了。」

　眾人不知胡楊樹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沒好氣地去看身旁之人的脖子，大家有些心不在焉，但等到看清楚情況以後，每個人都高聲尖叫起來。

　「白帆，你脖子後面長出了一隻眼睛，它還會眨動呢！」方詩雅叫了一聲，驚恐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頭皮猝然炸裂了，全身就像過電一般簌簌發麻，急忙扒拉開方詩雅的衣領，卻見她白皙的脖頸上，赫然長著一隻滴溜溜亂轉的眼睛！

　那一隻眼睛沒有眼睫毛，但眼皮、瞳孔一應俱全，眼珠子黑白分明，裡面還倒映著我凝固著驚懼之情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