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交鋒（下）

　朱老爺子有些惱怒和不耐煩了，這讓我不禁暗自竊喜。所謂攻心為上，朱老爺子心理情感上的變化，意味著談判的天平正在朝著於我們有利的方向傾斜。

　此時不再奮起一擊，更待何時？我沒有正面回答朱老爺子的問題，而是笑著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老爺子，聽朱婷說，你到了年底就有七十高齡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你說什麼？」朱老爺子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警惕地盯著我。

　「朱元璋活了七十歲駕崩歸西，朱氏家族再無人邁過七十歲這一道坎，情咒當真厲害至極！」我笑著說，隨即閉起嘴巴，僅此一句便足夠了。

　朱老爺子臉色陡變，嘴角抽搐起來，眼裡閃著陰鷙的寒光。

　朱婷則又急又惱地喊道：「白帆，你怎麼能如此口不擇言？」

　我仍舊微笑著，沒有一聲回應，心裡卻無比清楚，我已經擊中了朱老爺子的要害。

　對於朱老爺子這種人來說，他富可敵國，權勢熏天，可以說人生趨於完滿，該得到的東西已經都得到了，唯一能讓他念念不忘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壽命了。

　就像古往今來的大多數帝王一樣，他們最在意的，其實就是如何延續自己的生命，永遠掌控住已經得到的榮華富貴。

　朱老爺子當然也不能免俗，否則他何必費盡心思，不擇手段地想要解開人皮筆記的秘密呢？

　人生七十古來稀，在一般的中國人看來，能活到七十歲已經大為不易。可對於權力慾望很重的人來說，七十歲實在太短，實在太倉促，最好能活他個千秋萬載！

　基於這樣的心理分析，我才敢斷定，再也沒有比說出情咒一事更能戳痛朱老爺子內心的了。

　果不其然，朱老爺子臉色陰晴不定，沉默良久之後，竭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歎息道：「好啊，你們既然知道情咒一事，看來還真有些籌碼！打開天窗說亮話，不要再繞圈子了，我答應跟你們合作就是！」

　此言一出，老煙槍我們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朱婷和鞭王更是大喜過望，不約而同地衝我點了點頭。

　緊接著，朱婷就趁熱打鐵，將老煙槍我們三人的身份來歷和盤托出，並著重強調要破除情咒，只有找到明教神器，而要找到明教神器，只能依靠我們這些人。

　朱老爺子的眼睛越來越亮，他等朱婷說完以後，接話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們的身份，這幾年跟你們暗中爭鬥，已經將你們研究得很透徹了，方才只不過是試探一下而已。與大明王合作，大事可成！但你們得先告訴我，明教神器究竟藏於何處？」

　「事已至此，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告訴你，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明教神器藏在羅布泊。」老煙槍翹起二郎腿，靠在沙發背上，悠然而狡猾地笑道，「接下來的行動，便是由華夏集團出錢出力，我們一同前往羅布泊探險。但我只能說這麼多了，這可是核心的商業機密，老爺子應該能理解吧？」

　「沒有大明王和明教聖女，我們就算找到了明教神器，也無法開啟！」鞭王多此一舉地補充道。

　朱老爺子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無可奈何地說：「這麼說來，終究還是我向你們求助了？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我們雙方合作，地位是平等的，絕不存在依附關係！」

　老煙槍哈哈一笑，不失時機地說道：「這是自然，我們無產階級革命戰士也沒心思壓搾別人，更不會坐地起價，趁機落井下石。不過，我們倒是有個條件，就是華夏集團必須讓朱大小姐來領導，除了朱大小姐，其他人都免談。」

　朱婷感激地看了老煙槍一眼，朱老爺子則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我們集團的內部事務，你們不能干涉吧？」

　「就這麼一個條件，談得攏，我們便可以相安無事通力合作；談不攏，那就一拍兩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老煙槍說得很是堅決。

　「好吧，這件事情我自有計較，明天宴會上就進行人事任免。」朱老爺子看上去非常疲倦了，聲音壓得很低。

　我們站起來就要告辭，朱老爺子忽而開口說道：「我還有話要跟大明王說，你們出去吧！」

　其他人狐疑不定，最終還是走了出去。屋子中就只剩下我和朱老爺子，互相看著對方。

　「白帆，你應該叫我一聲爺爺吧？」朱老爺子單刀直入，不提防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稍稍愣了片刻，穩住心神，說道：「你都知道了？也對，我的雙胞胎弟弟，還是白夢雪親手送到朱家來的。我承認朱無病是我的生身父親，但不意味著我就要認你這個所謂的爺爺！」

　我盡量克制住內心的憤恨和狂怒，深呼吸一口，冷冷地說：「我自小只知道有個疼我愛我的外祖父，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爺爺這樣的人。我外祖父死了，我就沒有親人啦！而且你我心知肚明，知曉我外祖父是怎麼死的，不用我繼續往下說了吧？」

　朱老爺子神情尷尬，眉頭擰得很緊，眼睛裡閃動著不悅的神色。

　我的心裡卻無比舒暢，當著這個幕後主使的面，我終究沒有給外祖父丟臉！

　「白帆，但你要永遠承受這個事實，你體內流淌著朱家的血液！」在我快走到門口時，朱老爺子歇斯底里地說道，「你雖然是大明王轉世，但情咒對你照樣有效，你無法站在干岸上冷嘲熱諷！」

　我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說：「我並不幻想著長命百歲，人活著只要問心無愧，不枉來世上走一遭，活多久都是一樣。情咒也好，朱家與白如煙的恩恩怨怨也罷，都無法抹去外祖父的死亡給我帶來的傷害！」

　身後傳來朱老爺子的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我邁開步子，決絕地走了出去。

　老煙槍等人站在客廳裡等著我，見到我走出來以後，都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說道：「大事已定，接下來我們要乘勝追擊，給無面怪來個釜底抽薪，打他個措手不及。」

　「鞭王，明天的宴會都安排好了嗎？」老煙槍還是不放心。

　朱婷替鞭王回答道：「本來是以我的名義邀請董事會成員，但今天爺爺已經答應了我們的合作，就可以用他的名義來召集大家開會了。這幾年爺爺很少跟董事會成員相聚，這一次有他老人家出面，誰敢不給面子？鞭王，你把老爺子要出席宴會的消息傳達下去！」

　鞭王遲疑著問道：「朱大小姐，宴會席位該如何安排？我的意思是說，大明王等人用不用參加？」

　朱婷沉思半晌，說道：「都參加，把手下們都帶上，咱們就來個鴻門宴！」

　我心中一直有個疑惑，現在就說了出來：「奇怪，來到南京這麼長時間，為何沒有看見朱克己露面呢？」

　「大明王，忘記跟你說了，自從無面怪離開南京以後，朱公子也隨即離開了，但他動向不明，我一直沒能打探清楚。」鞭王頗為自責地說。

　「可惜啦，兩大主角不在，這鴻門宴會少了很多樂趣！」老煙槍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