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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農場

人皮筆記 by 一桿老煙槍

2019-12-31 19:36

 我們終於從古墓裡走了出來,眾人站在秦淮河邊,看著幽寂的夜色,吹拂著涼爽的河風,不由得精神大振,疲勞被一掃而空。

 朱婷朝四周看了半晌,說道:「這隧道出口距離那一株大槐樹所在的地方很遠,也不知道那幾個手下怎麼樣了?鞭王,我們這就返折回去,而後趁夜離開這裡吧。」

 在朱婷和鞭王的帶領下,我們沿著河岸走了很長時間。波濤喧嘩,夏蟲齊鳴,頭頂上閃動著一片星光,真是個美好的夏夜!

 等我們走回到最開始進入墓穴的地方時,只見殘敗不堪的槐樹還躺在地上,那幾個手下卻不見了蹤影。

 「這幾個兔崽子不會擅離職守,私自離開了吧?」老煙槍皺著眉頭問道。

 鞭王大為窘迫,那幾個手下都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可靠之人,如今卻玩忽職守,他的臉面如何掛得住?

 就在這個時候,從土坡之下的草叢裡傳來了微弱的救命聲。我們立即緊張起來,鞭王喊了一句「是我們的人」,而後拔腿狂奔,旋風似的捲到了土坡下。

 「在這裡!」鞭王跌跌撞撞衝進草叢裡,然後蹲了下去,大聲嚷道,「操他娘,這是怎麼回事?回答老子,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聽他的語氣非常急迫,甚至帶著幾分驚恐,便紛紛舉起武器,一窩蜂似的奔了過去。

 來到土坡下,眾人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甚至有人開始哇哇吐了起來。

 只見在手電光中,草叢裡躺著那幾個手下,除了鞭王懷中的那人之外,其他人都赤身裸體,全身的肌膚都被剝走了,血肉裸露著,許多飛蟲在四周盤旋。

 「剝皮道長!」方詩雅驚呼一聲,又急忙改口道,「不對啊,剝皮道長不是魂分魄散了嗎?」

 我長歎一聲,頭皮發麻地說:「不是剝皮道長,而是無面怪!沒想到無面怪也修煉成了剝皮之術,他這是在向我們示威呢!」

 老煙槍顫聲說道:「白帆同志,你是說無面怪來過這裡?同志們,操傢伙!」

 眾人立即咋呼著散開,將槍口對準了四周,屏氣凝神,表情緊張萬分。

 「無相大師……」存活下來的那個人斷斷續續地說道,「無相大師確實來過這裡,他……殺害了這幾個兄弟以後,就……就離開了!」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朱婷急切地問道。

 那人虛弱無比,微微搖著頭,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鞭王把他抱起來,交到一個手下懷裡,沮喪地說:「他的雙腿都被打斷了,一直躺在草叢裡苟延殘喘,就算以後能活下來,也是個廢人了。朱大小姐,接下來該怎麼辦?」

 「無相來到古墓前,一定知道了我們的行動。可是很奇怪,他為何只對付了這幾個兄弟,就離開了呢?」朱婷滿臉困惑地說,「以無相貪婪狠毒的性格來看,他應該帶人進入古墓,與我們搶奪白如煙的遺物。他這麼做,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反動派都居心不良,狗改不了吃屎,反正無面怪絕不會打什麼好主意!」老煙槍點燃一支煙,分析道,「他可能就是想告訴我們,他已經盯上我們了,而且極有把握打敗我們。換言之,他這是在跟我們玩心理戰,就像老貓逮耗子一樣,先戲耍玩弄一番,最後才會要了我們的命。」

 趙五爺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說:「狗日勒也太狂妄了,老子就不怕他,他要是有種就儘管放馬過來!日他仙人板板,你們都不累嗎?要老子說,先吃飽睡好,才有力氣戰鬥,愣在這裡做啥子?」

 我沖鞭王點點頭,示意他不要亂了陣腳,先離開這裡再說。

 鞭王領會在心,命令幾個手下將慘死的那幾人草草埋葬了,然後一轉身,帶著我們走上土坡,一路往河灣出走去。

 那幾條烏篷船還守在河裡,得到鞭王的信號以後,很快就行駛了過來。

 眾人跳進船裡,狼吞虎嚥地吃了些東西,便隨意找個地方橫七豎八地躺下去,呼呼大睡。

 朱婷命令船夫連夜開船,烏篷船在秦淮河中快速飄蕩,也不知要駛往何處?

 等到黎明熹微之時,朱婷站在最前面的船隻上,喊道:「靠岸,就在這裡靠岸,我們到啦,大家趕快下船!」

 在古墓裡的時候,因為保命要緊,眾人總能打起精神,應付各種突發狀況。現在睡了短暫的一覺,這才發現骨頭都快散架了,翻個身都非常困難。

 但朱婷催得很急,眾人只得極不情願地爬起來,又抱怨著跳到岸上去了。

 「跟我來!」朱婷說了一句,帶頭沿著河岸走了片刻,轉身向北,領著我們在清晨的薄霧中穿行。

 一直走了將近半個時辰,走過一片樹林之後,我們就看見前方有一大片荒蕪了的田地,裡面長滿了雜草,只有一些地裡隨意生長著零星的各類蔬菜。

 在這一片田地盡頭,矗立著一座紅牆碧瓦的陳舊建築,牆壁上還殘留著特殊時代的標語。

 這一座建築旁邊,有一塊很大的木牌,上面寫著「向陽農場」。原來這是一個廢棄荒蕪了的農場,大概是華夏集團的一處產業。

 朱婷站在木牌之下,怔怔出神一陣,忽而對我說道:「白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就是當年朱無病表叔待過的農場啊!表叔去世以後,爺爺為了紀念他,等到改革開放,就把整座農場買了下來。」

 我心事重重地打量著農場週遭的環境,暗想當年朱無病和白夢雪私奔,要從農場逃出去,他們一定跑過農田,穿過樹林,一路往秦淮河邊狂奔。

 斯人已逝,這農場也不復當年景象,當真令人感慨萬千!

 趙五爺咂舌道:「這農場破破爛爛,我們能住得下去嗎?再說了,無面怪恐怕也知道這一座農場的存在,他肯定會找到這裡來的。」

 朱婷笑道:「你們放心,當年收購這一座農場時,由我一人親手操辦,除了我爺爺之外,便無第二個人知曉了。農場裡還有幾個工人,他們平時負責打掃整理,大家將就著在此歇息一段日子吧。」

 聽朱婷如此一說,我們也不好得多做計較,隨著她走進了那一座樓房裡。

 不想這樓房從外面看極其破舊,裡面卻各種用具一應俱全,而且房間還挺多,足夠我們住下的了。

 「狡兔三窟哪!」老煙槍低聲說道,衝我眨了眨眼睛。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住在農場裡面,雖然日子比較平淡無奇,但終究平靜安詳,也算愜意。

 吃住問題自有農場中的工人們替我們解決,朱婷和鞭王一改往日的做派,顯得親熱了許多,竭盡全力地招待著我們。

 除了方詩堯重傷不能下床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大礙,小張的腰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李神棍不止一次地感慨說:「老夫原以為此次找尋白如煙遺骸,會比以前任何一次的行動更加困難重重,沒想到我們付出的代價卻小得多,真是僥倖哪!」

 「這不是僥倖,用唯物辯證法的觀點來看,偶然之中一定有必然的關係。」老煙槍深深地坐在沙發裡,抽著煙滿臉輕鬆地說,「其實說去說來,還是因為白帆和詩雅妹子啊,以前他倆道法不精,自然總會被白如煙及明教中人佈置下的法術所困擾。現在他倆成了大明王和明教聖女,便神擋殺神,佛擋滅佛啦!」

 我也贊成老煙槍的說法,這一次行動損失不大,確實是因為我和方詩雅的緣故,還有阿央的全力協助。

 我想從此以後,再遇見各種詭異事件,我們都能從容不迫地應付了。只要能解開人皮筆記的隱秘,同時盡可能減少兄弟們的傷亡,我願意全力以赴。

 只是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多次試圖感知體內的魔靈殘魂,都一無所獲。

 關於明教神器的信息,我只知道一鱗半爪,還遠遠不夠,不由得有些心焦,卻束手無策,無可奈何。

 過了幾日,一切都風平浪靜,朱婷便有些坐不住了,她派鞭王潛回南京城,去打探無面怪的動向,以及摸清楚華夏集團最近的形勢。

 「朱大小姐,老夫從你的隻言片語中,隱隱猜出華夏集團其實勢力龐雜,暗流湧動,是不是這樣?「李神棍問道。

 朱婷告訴我們,華夏集團乃是家族企業,朱老爺子是最大的股東,董事會成員還包括好幾個朱氏家族的旁系親屬,他們跟無面怪的關係曖昧不清,很難說會站在哪一邊。

 「都是商人嘛,無利不起早!」老煙槍來了精神,說道,「那些董事會成員,多半得到了無面怪的好處,要是我們能打聽出來他們之間的交易,倒可以當作一個突破口,替朱大小姐奪回領導權。」

 「這倒是個法子,不過不宜操之過急,必須從長計議。」朱婷又恢復了朱家大小姐的風範,說起跟商人打交道,她顯然要比我們沉著得多。

 一天清晨,我因為心裡總想著明教神器,早早地醒了過來,再無睡意,便披衣而起,到農場中散步。

 清晨的涼風吹拂而來,我穿過田地,隨意走著,暗想朱無病曾在這一座農場裡生活了很長時間,他的足跡遍佈四處,他會想些什麼,做些什麼呢?

 說到底,朱無病和白夢雪終究是我的生身父母,他們給我帶來了生命,血脈相連的事實難以抹殺。他倆也是可憐之人,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對他們的同情與日俱增。

 走到田地盡頭的樹林裡,我漫無目的地胡亂走著,忽而在林子深處的一株樹木上,發現了一行歪歪曲曲的字跡。

 「夢雪,夢雪……」

 那一行字跡全是「夢雪」二字,顯然是用小刀刻在樹幹上的。我愣住了,除了朱無病,誰還會在樹幹上刻下白夢雪的名字?

 我眼前浮現出一個場景,朱無病拖著虛弱的身體,滿腔愁緒地站在這一株大樹之下,用小刀一筆一劃地刻著,嘴裡還輕聲呼喚著自己日思夜想的愛人的名字。

 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情難自禁地撫摸著那些字跡,頓時感到悲從中來。

 「我以前很喜歡待在這一株樹下,靜靜地看著表叔刻下的字,心裡總有異樣的感覺,俗世裡的一切都隨之遠去了。」身後傳來朱婷的聲音,她正輕輕地走了過來。

 我急忙擦乾眼淚,回過頭去,看見朱婷定定地盯著我,神色很是複雜。

 「你起這麼早……」我尷尬地一笑,指著樹上的字跡說,「我無意中發現的,一時大為傷感。」

 「白帆,你再往左邊走兩步,看一看那棵樹上有什麼?」朱婷期待地看著我。

 我有些驚訝,不知她要幹什麼,但還是依言而行,走到了她指著的那一株樹下。那樹上也刻著許多字,但都是我的名字!

 我轉身看向朱婷,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走到我身旁,苦笑一聲說:「這幾年以來,每當我感到傷心的時候,感到想你的時候……我就會來到這裡,刻下你的名字……白帆,一切都像在夢裡!」

 我無從開口,靜靜聽著清風拂過樹梢,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幽幽照射下來。

 「白帆,你恨我嗎?」

 良久之後,我聽見自己說道:「你這是何苦呢?」

 「白帆,回答我,你恨我嗎?」朱婷又問了一句。

 「你說呢?」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朱婷,恨一個人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但你偏偏讓我恨上了你!這幾年以來,你除了傷心,除了思念,難道就沒有半點愧疚,半分悔過之心嗎?」

 朱婷倒退著靠上身後的樹木,而後緩緩蹲下去,抱著腦袋說:「我也是情非得已,我能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能怎麼辦啊?」

 「起碼你不用殺人!」我有些心灰意冷,對朱婷的感情,只剩下了絕望。事到如今,她還是不敢正視自己給那麼多人帶來的傷害!

 朱婷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我無心在留在樹林裡,轉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白帆,你要是恨我,就親手殺了我吧!」朱婷大聲喊了起來,林子中的鳥兒被驚動了,呼啦啦飛到了空中。

 我停住腳步,竭力壓制著內心中的悲憤,忽而記起一件事情,重又轉身走回到了朱婷的身邊。

 朱婷大概沒想到我會返折回來,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還有幾分無法隱藏的歡喜和期望。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我掏出外祖父在南京拍攝的照片,遞到朱婷眼前,說道,「這張照片上隱藏著白夢雪的秘密,是我外祖父留下來的,拍攝之地就在南京,你認得出照片上的城牆嗎?」

 朱婷的臉色陰沉下去,她驟然跳了起來,一把推開我的手,冷冷地說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這個時候,你給我看什麼相片,你的心怎麼會那麼狠,那麼硬?」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奔出樹林,轉瞬間跑得很遠了。

 就在這個時候,方詩雅卻從林子外轉了進來,人還沒走到我身邊,卻嫣然一笑,帶著不懷好意地口吻說,「你的心怎麼會那麼狠,那麼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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