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合葬（上）

　空中的九隻眼睛合而為一，變成一個碩大明亮的血太陽。我和方詩雅神奇地活了下來，更值得慶幸的是，消失已久的老煙槍等人又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眾人喧嘩不止，紛紛扭頭朝我們跑了回來。在血太陽鮮紅的光芒下，只見人影閃動，腳步雜沓。

　我凝目細視，欣喜地說道：「沒事，他們都沒有受到傷害，還活蹦亂跳呢！」

　「老天有眼啊！」李神棍氣息紊亂，但他還是喘息著高聲叫了起來，「王老闆，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還有印象嗎？」

　老煙槍一邊跑，一邊踉踉蹌蹌地揮舞著手臂，有些茫然地回答道：「什麼印象，剛才發生什麼事情了？老子的腦袋裡一片空白，就像做了一場夢，記不得啦！咦，血太陽，直娘賊，空中怎麼會有個血太陽？」

　聽老煙槍的語氣，他確實不明所以。等眾人都跑到我們身邊時，他們也都是一臉茫然，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只有小張還有些零零星星的印象，他竭力回憶著，說道：「剛才大家被定住了，不能動彈……我好像也遭遇到了同樣的情形，只是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卻想不起來了……」

　鞭王奔到朱婷身前，一疊聲問道：「朱大小姐，你受傷了？嚴不嚴重？」

　朱婷神色有些悲慼，她搖搖頭，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遠處，一言不發。

　我見眾人摸不著頭腦，只得將事情從頭細說了一遍。眾人聽得又驚又歎，這才明白僥倖撿回了一條性命，不由自主地抹著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事情都過去啦，只要大家還活著，比什麼都強！」李神棍露出輕鬆的微笑。

　老煙槍點著頭，掃視眾人一圈，而後抬頭看向空中的血太陽，不甘心地說：「雖然我們都安然無恙，但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呢？這血太陽的出現，究竟意味著什麼？」

　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我知道他們的意思，血太陽乃是明教圖騰，他們自然希望能從我嘴裡得到一些解釋。

　我放開緊抱著方詩雅的雙手，往前走出幾步，聚精會神地觀察著血太陽，看它會有何動靜。

　血太陽光芒四射，整個空間就像籠上了一層紅色的輕紗，顯得朦朦朧朧。自從血太陽出現以後，四周的環境並無多少變化，依舊是岩石突立，一片死寂。

　我多少有些失望了，原以為九隻眼睛化作血太陽，會帶來非同尋常的結果，可不料毫無進展，難道所有努力都白費了嗎？

　「白帆，莫非還需要我們作法嗎？」方詩雅走上前來，輕聲說道。

　「恐怕不會有作用，再說了，我們已經夠累的了，要作法也得等養精蓄銳恢復了體力再說。」我無奈至極，轉而對老煙槍說道，「老煙槍，先讓大家休息片刻，我們靜觀其變吧。」

　老煙槍吩咐眾人就地休整，他遞給我一支煙，安慰我道：「盡力而為，就算最後一無所獲，我們也對得起自己啦！革命總會有遇到挫折的時候，只要有生力量還在，就會有希望的。」

　趙五爺卻在一旁跟方詩堯爭吵起來，原來食物和水所剩不多了，方詩堯只顧著朱婷，還用清水幫她洗臉，這就惹惱了五爺。

　「日他仙人板板，都到啥子時候啦，還他娘的洗個屁的臉啊！」趙五爺呼哧呼哧地咒罵著，他急紅了眼，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命重要還是臉重要，水沒了，就該用老子的唾沫洗臉啦！」

　方詩堯自然不甘示弱，站起來和五爺互罵，幾乎就要打了起來。

　老煙槍和鞭王急忙過去勸架，方詩雅輕聲歎息一聲，扭過頭不再理會他們。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再耗下去就會彈盡糧絕，眾人的處境十分不妙。

　無奈我們進退兩難，會不會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我竭力回想著跟血太陽有關的信息，但終究一無所獲，不由得心煩意亂。

　以往我們遇見血太陽，都是它自行出現，而這一次，可以說血太陽是由我和方詩雅聯手製造出來的。那麼這就意味著，我們還差一道開啟血太陽的程序。

　可該如何開啟血太陽呢？《正一經》上沒有記載相關法術，泉林真人也未曾交過我們，我感到焦頭爛額，心緒如麻。

　方詩雅聽了我的分析，沉思著說：「白帆，你還記得以前見過的血太陽景像嗎？它要麼就是旋轉不休，要麼就是其中還有一隻眼睛，通過眼睛的眨動來釋放能量……」

　我恍然大悟，拍著腦袋叫道：「這麼說來，我們要麼讓它旋轉起來，要麼就給它安上一隻眼睛！」說到這裡，我的情緒又低落下去，一攤手道，「話雖如此，可究竟該怎麼做？」

　李神棍站在一旁聽了我和方詩雅的對話，苦思冥想了半晌，忽而說道：「難道還需要進行獻祭？大明王，你聽老夫說，給血太陽安上眼睛不切實際，但讓它旋轉起來，或許還有可能。你體內有明王血脈，詩雅妹子又是明教聖女，不如你二人獻出一些血液來，飛灑到血太陽裡去……」

　「這能有用嗎？」方詩雅將信將疑。

　「老夫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我並非信口開河，按理說那幾隻眼睛九九歸一之後，此地風水格局已經大為不同。但之所以會遲遲沒有動靜出現，就像中藥裡缺了一味藥引，尚未能觸動其中的根本，藥效沒有被完全激發出來！」李神棍越說越奇，越說越難以理解。

　不過別無選擇，我斷然說道：「也罷，與其束手無策，不如試上一試！無非就是流點血罷了，又不會死人。李副幫主，請你幫我找個盛血的器物過來。」

　李神棍轉身找到一個餅乾袋子，他將裡面的殘渣倒乾淨，舉到我面前。其他人見到這種情形，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

　我看了方詩雅一眼，隨即取出暗影在手心裡輕輕一劃，讓手掌上的血液滴進餅乾袋子裡，又將暗影遞給方詩雅，說道：「詩雅，暗影鋒利得很，你小心些！」

　方詩雅如法炮製，過了很長時間，袋子裡積累了淺淺一層血液。

　我感到有些頭暈眼花，再看方詩雅臉色發白，便急忙說：「夠了，要是有用，這麼一點也就夠了；倘若沒用，血流乾了也白搭！」

　李神棍小心翼翼地舉著袋子，心疼地看著我們，關切地說道：「大明王，聖女，你們還支持得住嗎？」

　我沒有回答他，沖方詩雅撇撇嘴，我倆便極有默契地祭出了黑玉古扇和媚珠，而後一同將意念傾注到李神棍手中的袋子上。

　我和方詩雅竭盡全力，咬緊牙關，顧不上身心乏累，專心致志地作起法來。

　不多時，只見那袋子中的血液緩緩凝聚起來，而後形成一道細細的血線，開始飛出袋子，往空中衝去。

　約有一刻鐘以後，血線終於在我們二人的催動下，被黑玉古扇和媚珠的光芒托舉著，躥進血太陽中去了。

　待所有血液都落進了血太陽裡，我和方詩雅滿頭大汗，頓時癱軟在地，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全身精力如同被抽乾了一般。

　阿央和老煙槍慌忙奔過來，舉著水壺給我倆餵水。李神棍卻驟然跪了下去，大張著手臂喊道：「快看哪，血太陽轉動起來啦，老天爺，它裡面還出現了一隻眼睛！」

　紅光閃動，無數道光芒在我們四周飛舞旋轉，閃得眾人難以睜開眼睛。

　緊接著，我們就聽見一陣陣轟鳴聲，似乎有東西正從地下猛衝出來，地上的岩石振動著搖晃著，大有崩塌的跡象。

　「日他仙人板板，快逃命吧！」趙五爺跌坐在地，又急吼吼叫道。

　但就在這時候，遠處的地面突然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一股流光溢彩的氣流從口子裡噴湧而出，就像彩色的噴泉。

　這一股氣流直衝上去，與血太陽糾纏在一處，而後又迅速往下回落，聲勢極為駭人。

　一切都在剎那之間，那氣流往四周散溢開，如同浪潮回落，漸漸形成了一座高達三四米的檯子。這是一座由氣流形成的祭台，竟然有模有樣，甚至還有台階！

　這讓我們不禁想起了無量山中的天宮，那天宮也是憑空而起，雲朵當作梯子，雲霧作為地板。只是眼前的祭台要炫麗得多，燦爛得多，使人目眩神迷。

　血太陽的光芒照射在彩色祭台上，更平添了幾分瑰麗。而在祭台最上方，隱隱可以看見道道黑氣縈繞，又多了一些詭異色彩。

　祭台形成以後，彩色氣流便穩定下來，看上去似乎要比磚砌石堆的檯子還要牢固。

　四下裡恢復了平靜，只有彩光流轉，雲霧翻騰。我們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種景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讓老煙槍扶著站了起來，抬眼看向血太陽，果然見它還在緩慢的旋轉著，其中還有一隻眨動不已的眼睛。

　朱婷尖銳地喊道：「檯子，這就是最後一幅壁畫裡的檯子，白如煙和朱元璋的遺體一定就躺在上面！」

　眾人隨即反應過來，眼前的檯子確實很眼熟，與最後一幅壁畫裡的差別不大，只是在色彩艷麗得多。

　到了這個時候，我終於理解了朱婷事先所說的話，她說只有大明王和明教聖女聯手，才能找到白如煙遺骸，原來如此啊！

　我欣慰地看向方詩雅，她也正扭頭看向我，兩人便會心一笑，感到不枉此行，所有付出都值得了。

　「可我們怎麼上去呢？」鞭王謹慎地問了一句。

　老煙槍哈哈一笑，隨即將無量山天宮的事情告訴了鞭王等人，心情舒暢地說道：「想當初那天宮離地幾十米之高，我們照樣踩著雲朵走了上去，而且還活著走了下來。這區區一座祭台，何足道哉？鞭王，你儘管放心，老子保證不會有事！」

　鞭王不停地咂著舌頭，慨歎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老子也算大開眼界了！」

　「井底之蛙，沒見過盆大的天！」趙五爺得意萬分地譏諷著鞭王，而後一招手，喊道，「日他仙人板板，我們再來一次騰雲駕霧，再當一回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