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心願未了
人皮筆記 by 一桿老煙槍
2019-12-31 19:36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趙五爺無意之中的話提醒了我,朱無病的屍體有了異常狀況,說不定是因為他尚有心願未了。
我暗自一想,與其這樣僵持住,倒不如索性放手,即使要詐屍,也無所謂了。反正我自信憑著我們這些人的本事,區區一具殭屍,何足掛齒!
「阿央姐,收回法術吧。」我一邊說著,一邊先自收回了黑玉古扇,而後對眾人說道,「再往後退,給我們騰出空間來,要是實在不行,就都回到地面上去。沒有我的招呼,誰也不准擅自行動!」
老煙槍瞬間領悟到我的意圖,急忙與鞭王一起催促眾人後退,朱婷也下達了命令。所有人紛紛遠離了甬道盡頭,遠遠躲開了。
我和方詩雅、阿央三人,橫刀立馬地站在棺材前,不進不退,就等著乾屍自己出來。
紅光驟歇,棺材中又傳來了急躁的響動聲,棺材蓋緩緩滑動。不多時,一隻乾枯的手臂從裡面猝然探了出來,正吃力地推動著棺蓋!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輕聲對方詩雅和阿央說道:「小心,他要出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棺材蓋猛然飛起,逕直朝我們三人砸了過來。棺材蓋來勢很猛,裹挾著強烈的冷風,而且距離很近,轉瞬就逼迫到我們身前。
好在我們三人早有準備,一看見棺蓋飛了起來,並同時出手轟擊過去。
轟然一聲巨響,棺材蓋從中斷裂,兩塊木板分別砸向牆壁,激起陣陣灰塵,然後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我還來不及慶幸,瞟眼就見乾屍赫然矗立在棺材之中,他身上的屍油閃著油膩膩的光澤,一雙灰白色的眼睛漠然地看著我們。
灰塵還在不斷飄落,身後的手電搖晃著,停留在幾米之外的老煙槍喊了起來:「直娘賊,當真詐屍啦,你們千萬小心啊!」
方詩雅和阿央愣怔了片刻,不約而同地看向我。我緊緊盯著乾屍,招呼著她倆一步一步往後退開,小聲叮囑道:「記住,敵不動我不動,先看一看他作何道理,咱們再見機行事!」
本著這樣的念頭,我們三人暫且放低姿態,只守不攻,進一步觀察乾屍的動靜。
我退出幾步之後,覺得距離恰到好處,便停了下來,同時舉著手電照射過去。
此時灰塵消散了不少,能夠清楚地看見乾屍的一舉一動。他靜靜地站在棺材裡,舉著兩隻手腕,打望著戴在上面的銀手鐲,似乎還有些欣喜激動。
也難怪,那兩隻銀手鐲本是他和白夢雪的定情信物,如今重聚在一處,他想必很是感慨吧!
我著重將注意力放在乾屍的胸膛上,他的傷口完全癒合了,而在皺巴乾枯的肌膚下,還能依稀看見心臟跳動的跡象。
這真是咄咄怪事,白夢雪的心臟早就枯死了,卻能在朱無病身體內重新跳動,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事到如今,我也沒心思去想其中的原由,現在首要任務,就是得摸清楚乾屍接下來會作何行動。
「朱無病!」方詩雅硬著頭皮叫了一句,像是打招呼,但嗓音有些變化,又有點像是虛張聲勢的呵斥。
乾屍聽見方詩雅的喊叫,如同觸電,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一陣,低垂著的腦袋猛然揚起來,目光如炬地瞪著我們。
我們三人見到這樣的目光,不免打了一個寒顫,同時暗自握緊手中的法器,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不已。
只在剎那間,乾屍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有些渙散,有些漠然。他茫然地掃視著甬道,喉嚨裡發出沙啞的咕嚕聲,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方詩雅又鼓起勇氣,辟里啪啦喊道:「朱無病,白夢雪的心臟是我們帶來的,你應該感謝我們。站在你面前的這個男子,就是你和白夢雪的孩子,你不想說點什麼嗎?對了,古墓入口到底在哪裡?」
「詩雅妹子,你這是異想天開!」阿央忍不住苦笑道。
「沒用的,他多半無法講話了,世上哪有會說話的殭屍?」我分析道,「再說了,他生前精神失常,神志不清,死了也應該一樣。」
我們三人說得很是熱鬧,乾屍卻始終沒有應答,時不時投來茫然不解的目光,就像看著三個傻子似的。
方詩雅看向我,無可奈何地說:「問也問不出個其所以然,總不能這麼大眼瞪小眼無所事事吧?要不我們再退得遠一點,說不定等看不見我們了,他會有別的舉動。」
就在這個時候,乾屍竟然往後一躺,直挺挺地躺進了棺材裡。
我徹底傻眼了,鬧騰了半天,他這是做什麼,難道耍我們玩不成?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乾屍躺下去以後,再也沒有了動靜。甬道中一片寂靜,棺材裡毫無聲響,我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沒了主意。等了好幾分鐘,乾屍仍舊沒有露頭,我失去了耐心,招著手示意她倆跟我一起返折回去。
我走在最前面,方詩雅和阿央並排跟在我身後,十幾米遠的距離,硬生生走了好長時間。
就要來到棺材前,我壓制住內心的緊張,暗自深呼吸一口,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踮起腳匆匆往棺材裡打望。
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我就像被人打了一悶棍,立時有些恍惚,分不清天南地北了。
只見乾屍躺在棺材裡,臉上帶著滿足的神情,一雙手不斷摩挲著心臟所在的部位。顯而易見,他是用這種方式,來愛撫白夢雪。
這倒能讓我理解,還有些同情。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詭異至極,不可理喻!
乾屍撫摸著胸口,起初動作輕緩溫柔,後來卻加快了速度,加大了力道。到最後,他已經在胸口上抓撓出一道道傷痕,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大感困惑地盯著眼前的一幕,乾屍對於我的窺探,渾然不覺。他越抓越用力,胸口上的傷痕越來越多,最終先前破敗的傷口又被抓撓出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乾屍一手成爪,往胸腔中探了進去。緊接著,他猛烈地抽搐起來,手從胸腔中縮回來的時候,已然將心臟取了出來!
白夢雪的心臟完全變了樣,在乾屍手裡鮮活地跳動著,心房鼓動不停,鮮血淋漓,彷彿重生了!
「怎麼回事?」我忘記自己就站在棺材前,也不管會不會驚動了乾屍,情不自禁地喊了起來。
阿央有些站立不穩,結結巴巴地說:「媽呀,這心臟活回來啦!」
白夢雪的心臟已經取出來將近兩個多月了,而且我們已經對它採取了防腐措施,現在卻眼睜睜看著它重又跳動不已,血流如注,怎不讓人驚駭萬分?
乾屍兩隻枯瘦的手臂舉起來,將心臟捧在手裡,眼睛中發出亮光,憐愛地看著它,神情如癡如狂。
我們三人呆立在棺材邊,連大氣都不敢出。可事情還沒有完,更驚悚的一幕隨之而來。
乾屍緩緩放下雙臂,我原以為他要將心臟重新放進身體裡,不想他卻把心臟遞到嘴邊,然後張開嘴撕咬起來。
方詩雅「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急忙轉身扶著牆壁,再也不敢回過頭來。
阿央抓住我的手臂,渾身抖個不停。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心中又是厭惡,又是恐懼,朱無病怎麼吃起白夢雪的心臟來了?
難道這是一種愛到極致的表現?愛你,就要吃了你?老天爺,這他媽是一種什麼行為藝術啊!
看著乾屍滿嘴鮮血,聽著他咀嚼有聲,我也承受不住了,胃裡的東西直往嗓子眼裡冒,再看下去肯定會大吐特吐,便跌跌撞撞退到牆壁前,滿頭汗水地靠在上面。
那窸窸窣窣的咀嚼聲還在不斷傳來,如同鋸子似的拉鋸著我們的心臟。多虧我們三人見識過很多詭異恐懼的場景,否則不瘋,也得被嚇尿了!
後來我回憶這件事情,心知它之所以恐怖,並非是乾屍吃心臟一事有多麼驚悚,而是來源於朱無病和白夢雪的愛情。
要是我們事先不清楚這一段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看見此情此景,頂多當成詭異事件,絕不會留下多少陰影,至多當場有些害怕罷了。
可問題就在於,朱無病明明深愛著白夢雪,卻偏要吃掉她的心臟,這就難以接受難以理解了。世界上的事情,一旦無法接受無法理解,往往最能讓人崩潰!
日本曾經發生過一樁駭人聽聞的刑事案件,一個男子殺死了自己的女友,並將她分屍,而且還烹飪屍體吃了下去,據說一連吃了好長一段日子。
後來根據這一樁案子,拍攝出一部紀錄片,那男子在片中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吃了她!」
每當我記起乾屍的所作所為,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日本這一樁案件,兩者之間還真有些相通之處。
不管朱無病出於何種心理,我現在算是相信了朱婷的話,他已經瘋了,並且瘋得很徹底!
趙五爺無意中說過,朱無病還有心願未了,莫非他的心願,就是為了吃下愛人的心臟?
我戰戰兢兢地靠在牆壁上,覺得渾身虛脫,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厭煩之情從心底襲來,最終化為滔天憤懣,嘶聲力竭地吼道:「夠了,夠了,我忍受不下去啦!」
我猛然站直身體,紅著眼睛衝到棺材前,心裡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阻止乾屍的所作所為。
不想幹屍加快了速度,心臟已經被他吃下去了大部分,他正將剩下的急急忙忙往口裡塞進去,狼吞虎嚥著。
我快被逼瘋了,頗有些神志不清,不顧一切伸手抓住剩下的心臟,緊緊抓在手裡,拚命往外拉扯。
乾屍大概沒料到我會如此瘋狂,驟然張開了嘴巴,也沒阻止我,多半還未反應過來。
我心頭大喜,當下更不遲疑,整個人趴在棺材邊沿,雙腿離地,手上用力,終於將所剩不多血肉模糊的心臟扯到了他嘴邊。
但與此同時,我卻看見乾屍喉嚨裡好像藏著什麼東西,那東西隨著我的拉扯,不斷呈現出來,最後卻赫然露出了兩隻奇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