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建文帝陵墓（十八）

　老煙槍情急之中躲過火團，卻因為用力過猛，導致腳下岩石鬆動滾落下來，他也隨之一同追到了雲霧翻騰的深淵裡。

　我被嚇得魂飛魄散，那深淵高達百丈，老煙槍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瞟眼看見綁在老煙槍腰上的登山索快速飛動下滑，我不顧一切撲了過去，一把抓住登山索，緊緊拽在手裡。

　無奈老煙槍墜落速度太快，他要比我重得多，驟然間巨大的力量迫使我往前躥了出去，隨即就摔倒在地，而後急速往平台邊緣滑動。

　這平台非常平坦，幾乎形不成多少阻力，風聲在我耳旁呼嘯，吹得我睜不開眼睛。

　而老煙槍還在不停墜落，我距離平台邊緣越來越近，只需再往前滑出三四米，我也會重蹈老煙槍的覆轍，就此跌入深淵裡去。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我感到雙腿上一緊，似乎有人抓住了我的褲腿，稍稍阻止了滑動勢頭。

　但也就只有那麼一兩秒鐘，我感到身體停止了片刻，隨即又往前滑了出去，手中的登山索已經繃得筆直，在平台邊緣摩擦著。

　緊接著，我就聽見人們緊張的驚呼聲，而後終於在我的腦袋探出平台之外時，徹底停了下來。

　我的肚皮被堅硬的地面硌得生疼，胸骨似乎要折斷了。肆虐的狂風從深淵下漫捲上來，我的臉皮抖動著，頭髮往後倒捲，眼淚簌簌流了出來。

　登山索完全懸空了，我還能依稀看見老煙槍在雲霧中晃動，他此刻毫無憑依，只能靠我拚命攥住登山索，懸吊在半空之中。

　我的手掌上火辣辣一片疼痛，大概已經磨破了皮，手臂漸漸麻木發軟。

　更讓我感到吃力的是，風勢太大，老煙槍被吹得不停晃蕩，登山索也隨之搖擺不停，愈發增添了難度。

　登山索每晃蕩一下，我手心上的刺痛感就加劇許多，彷彿手中握著的是長滿倒刺的荊棘條。

　好在徹底停了下來，再無下墜趨勢了。我扭動著僵硬的脖子，艱難地朝後看去，這才發現一大串人匍匐在地，依次拽住前面之人的雙腿，原來手下們是用這種笨拙而無奈的方法救了我一命。

　我心頭有些感動，先前還在抱怨人心不齊，說他們是一幫烏合之眾，如今唯有感激之情。

　在生死關頭，這一幫人能夠不顧自己的安危，冒著搭上性命的危險，毫不猶豫地出手相救，這也算得上是一種英雄主義了！

　也多虧我們人多勢眾，再少上幾個人，恐怕後果就沒這麼幸運了。但無奈的是，我們這一邊的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無法站起來，更別說將老煙槍拖上來了。

　最後面的幾個人大喊大叫，應該是向另一邊的同伴求救，但願泉林真人他們能夠第一時間趕過來，否則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少時間。

　時間極為難熬，冷風彷彿吹了幾個世紀，老煙槍會不會被凍壞了？

　我心裡頭焦急萬分，卻壓根就沒有法子可想。我試著拉動繩索，根本就毫無效果，甚至還引起了震盪，差一點又往下滑動，嚇得我屏氣凝神，再也不敢妄自胡來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等我聽見趙五爺的驚呼聲，還有一大片急匆匆的奔跑聲時，差一點沒湧出熱淚。這下好了，終於有救啦！

　「格老子喲，啷個回事嘛？」趙五爺風風火火奔過來，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呆愣了好一會兒。

　李神棍問清楚事情來龍去脈之後，大聲指揮著眾人道：「先想辦法把王老闆拉上來，否則登山索斷了，或者大明王支持不住，後果不堪設想！你們好生趴著，保持身體靜止不動，可千萬不要擅自站起來！」

　趙五爺和小張慌慌忙忙在身上綁上繩索，由幾個人拉拽住，而後趴到我身旁。我們三人一同使力，總算費勁地將老煙槍拉了上來。

　老煙槍面色寡白，耳朵被凍得又紅又紫，他顫抖著說不出話，臉上帶著濃厚的驚悸之色。他被拉到平台上以後，手攤腳軟地躺了下去，半晌也沒有回過神。

　接下來就輕鬆了，眾人依次站了起來。趙五爺將我往後拖出一兩米，呼出一口熱氣，顫聲說道：「好啦，瓜娃子，脫離危險啦！」

　我閉起眼睛大口呼吸著，迷迷糊糊的腦袋清醒了不少，翻過身子平躺著，心臟猛烈跳動，久久難以平靜。

　那些手下也都萎靡不振，或躺或仰，很長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阿央給老煙槍紮了幾下銀針，說道：「他被凍僵了，需要暖和一下，才能完全恢復。可這裡風頭太勁，又無法生火，我需要幾件厚一點的衣服蓋住他！」

　小張和五爺二話不說，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嚴嚴實實蓋住了老煙槍。

　「這樣也不行，還是讓貧道給他輸送一點內息吧！」泉林真人走過去，示意小張扶起老煙槍，而後雙掌放在老煙槍的丹田之上。

　我揉了揉太陽穴，戰戰兢兢爬起來，忽而覺得眼前直冒黑暈，搖搖晃晃要栽倒下去。

　約達大哥眼疾手快地扶住我，阿央看見我手心上的傷口，急忙給我包紮。

　李神棍滿面愁容，說道：「大明王，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好在有驚無險，當真阿彌陀佛了！對了，還有沒有發現另外的死人頭？」

　李神棍的話提醒了我，我抬眼看向巖壁，只見那一塊岩石滾落以後，露出了一個大坑，下面儘是些泥土，隱隱還能看見一團團的祝餘草根須。

　難道還會有死人頭埋在下面？我心裡深感不安，決定過去看個究竟。

　趙五爺抖成一團，攔住我道：「狗日勒，你站都站不穩了，還要折騰啊？算了吧，讓老子過去！冷得很，我也好活動活動，雞兒都冷縮了，再不動，只怕以後就挺不起來嘍！」

　我確實力不從心，虛弱得很，便對五爺說道：「你身上綁上繩子，我讓約達大哥和小張拉住你。那塊岩石滾落以後，旁邊的石塊可能也鬆動了，你可得站穩抓牢。還有，如果發現根須下面有死人腦袋，千萬別驚慌，更不能用打火機去照，拿上手電筒吧！」

　五爺準備就緒，我檢查了一些綁在他身上的繩索，發現沒有問題，才示意他走過去。

　趙五爺倒也格外小心謹慎，動作輕盈地爬到那土炕旁邊，探頭往裡面看去，叫道：「日他仙人板板，大學生，還真被你說中啦，這裡面全他媽的是死人頭！格老子喲，這些死人頭包在草根裡頭，嚇死個人！咦，好像最裡面還有呢……」

　他咋咋呼呼絮絮叨叨說著，竟抬腳踹向旁邊一塊巨大岩石，那岩石晃了一晃，五爺拼盡全力，猛然將岩石推落了。

　小張和約達大哥尖叫著緊緊拉住繩子，五爺這才穩住身子。我不由得有些惱火，罵道：「趙五爺，你不要命了嗎？怎麼就是不聽勸呢？」

　岩石滾落到平台上，發出一聲巨響，而後翻到深淵之中。

　那巨響聲還在迴盪，趙五爺的聲音夾雜其中，嚷道：「奶奶個錘子啊，這下面全是死人頭，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眾人不約而同抬眼看了過去，我和李神棍相視一眼，隨即奔了過去。

　「別過來！」趙五爺擺手制止我們，說道，「這些岩石不牢固，好像是人工堆砌起來的，老子把它們都搞下來。李老闆，給老子一把工兵鏟！」

　李神棍聞言，折返回去，找到一把工兵鏟，走到巖壁下遞給五爺，又匆匆退了回來。

　五爺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繼而手中鏟子上下飛舞，不多時，就清理掉了許多大大下下的石頭。

　我這時總算看清楚了，那些岩石確實不牢固，不像是原本就長在巖壁上的，否則五爺不可能如此輕鬆就敲落堅硬巨大的岩石。

　隨著五爺不斷清理下去，埋藏在石塊下面的死人頭絡繹不絕地呈現出來，最後竟然連成一片，密密麻麻排列著。

　「大明王，這……這死人頭也太多了吧？」李神棍踮起腳尖，瞇著眼睛說道，「很奇怪啊，這些死人頭是從哪裡來的呢？而且它們被埋在這麼詭異的地方，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泉林真人耐住性子給老煙槍輸送完內息以後，迫不及待地走過來，捋著隨風飛舞的鬍鬚，說道：「事有蹊蹺，看來我們得多費些力氣，將附近的巖壁都探查一番。大明王，貧道剛才在另一邊沒有任何發現，如今只剩下這麼一個異常情況了，不能輕易放過！」

　我點點頭，決定就按照泉林真人的想法，繼續深挖下去。

　這些死人頭來歷不明，又都被剝去了臉皮，肯定與白如煙有關係，順著它們搜索下去，興許會有大發現。

　打定主意以後，我就沖五爺喊道：「五爺，你下來歇一歇，靠你一個人的力量，肯定不行，我們輪換著來吧！」

　李神棍聞言，立即下令，讓幾個身強力壯的手下，去換下了五爺。

　人們熱火朝天地行動起來，只見岩石紛紛滾落，沙土飛揚，好在沒人出現危險狀況。約莫過了幾十分鐘，我們眼前赫然聳立起一道由死人頭組成的牆壁！

　眾人又驚又歎，看著無數個死人頭組成的牆壁，心裡直發毛，那得需要多少人的腦袋啊？

　我打了一個寒顫，要是這種場景真是白如煙所為，她這不是造孽嗎？她殺害了多少無辜之人？

　「貧道猜測，這些死人頭，多半就是巫族之人的！」泉林真人歎息一聲，說道，「由此可見，巫族之王並沒有欺騙我們，巫族替白如煙建造好陵墓之後，又被殘忍殺害了。」

　白如煙殺害了這麼多巫族之人，又煞費苦心地將他們的腦袋埋在巖壁之中，她這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還是另有目的？

　清理工作又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天色愈發昏暗，我們擰亮了手電筒。光線匯聚過去，無數個死人腦袋陰森森面對著我們，讓人不寒而慄。

　趙五爺等人早就停了下來，他們站在巖壁之下，比我們離得要近一些，幾個手下忍不住狂吐著。

　「能不能有點出息？」五爺輕蔑地罵了一句，而後顫抖了一下肩膀，急急忙忙喊道，「日他仙人板板喲，你們瞧哪，這像不像一道門，一道由死人頭組成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