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天下罪孽盡歸於我（上）

　巫族之王提出剝了方詩雅的臉皮，從而達到救治她的目的，這讓我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之中。正在萬般糾結的時候，黑暗中突然傳來了泉林真人的聲音。

　在這種時候，泉林真人竟然出現了，不啻於黑暗中的一道曙光，他來得正是時候，讓我又驚又喜。

　泉林真人從黑暗中慢慢踱了出來，他神采依舊，渾身仙風道骨，要說有什麼變化，就是眉目間有股憔悴的神色。

　其他人都沒有見過泉林真人，他們顯得很緊張，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老煙槍，趙五爺，這就是我經常提起的泉林真人了！」我激動地介紹著，又衝泉林真人說道，「真人，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你儘管放心過來吧！」

　「貧道知道，我已經跟著你們一段時間了。大明王，多日不見，你好像又添了些新的傷勢了吧？」泉林真人衣袂飄飄，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老煙槍頭一次見到泉林真人，掩不住興奮的情緒，拱手說道：「真人好啊，我早就久仰大名，一直沒有緣分能見到您老人家，現在一見，果真是個活神仙哪！」

　「你客氣了，貧道倒是聽大明王提起你很多次，在瓜州的時候，貧道也曾見過你的身手和膽量，不愧是軍人出身。」泉林真人面向老煙槍，和藹地說。

　就在這時候，不料阿央父親卻怒吼一聲，二話不說就衝向泉林真人，看那架勢就像要拚命。

　趙五爺一把抱住阿央父親，叫道：「老爺子，你要做啥子？可別大水沖了龍王廟，泉林真人與我們是一夥的！」

　阿央父親紅了眼，嘶聲力竭地掙扎著，泉林真人則淡然地站著一旁，面露神秘之色。

　這狀況突如其來，阿央父親似乎與泉林真人有深仇大恨，趙五爺幾乎阻攔不住，小張又過去幫忙，兩個人總算抱住了他。

　「老爺子，你怎麼了？你認識泉林真人？」老煙槍警惕地問道。

　「你們放開我……別攔著我！是他，就是他殺了我……」阿央父親扭動著身體，那件大紅長裙已經撕破了幾道口子，而他氣急敗壞，就像一頭咆哮著的獅子。

　我們幾乎一同叫了起來，原來殺害阿央父親的人，便是泉林真人！這又從何說起？

　阿央父親曾經說過，他死在一個老道士手裡，我們當時聽了，只覺得奇怪，但誰也不會往泉林真人身上想。

　在我們這些人心目中，泉林真人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萬萬不會將他想成殺人犯的。

　不過就阿央父親現在的表現來看，他不像在撒謊，他的憤怒非常真切，莫非其中有什麼誤會？

　我抬眼看向泉林真人，他衝我們淡然一笑，說道：「放開他吧，他說的沒錯，貧道確實殺死了他，還將他打扮成了紅衣死者。」

　我抖了一下，張口結舌地問道：「這又是為了什麼？泉林真人，這位老爺子是當地有名的畢摩，你們……你們有什麼過節嗎？」

　泉林真人沉默不語，趙五爺和小張猶豫著鬆開了手，阿央父親狂叫著飛撲而起，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銅扇，發出強烈的紅光轟擊到泉林真人身上。

　我驚慌地喊了一聲「不要」，話音還未落，那紅光已然擊打在泉林真人胸前。

　泉林真人不避不躲，結結實實挨了一擊，而後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搖晃晃倒了下去。

　眾人哪敢再袖手旁觀，不假思索一同出手，老煙槍和五爺撲過去按住了阿央父親，我則祭出黑玉古扇護在泉林真人身前，又急忙問他怎麼樣了。

　泉林真人自始至終都保持淡然的表情，他看向阿央父親，說道：「冤有頭債有主，貧道殺了你，你如今重傷了貧道，不說冤仇得報，也該稱心如意了吧？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能不能聽貧道說上幾句？」

　阿央父親憤恨難平，但他方才乃是全力一擊，現在已沒了多少力氣，只是趴在地上怒視著泉林真人。

　「大明王，時間緊迫，你們都別開口，聽貧道往下說。」泉林真人就地打坐，調整一番呼吸，然後開始往下說去。

　原來泉林真人不止一次來過無量山，他從長樂觀世代保守的秘密中，得知建文帝陵墓就在無量山中。而且據他推測，建文帝陵墓與白如煙，乃至於明教，都有著莫大的關係。

　可惜他一身通天本領，卻無法完全破解其中的重重禁制，一直不能深查下去。十五年前，他再次來到無量山，恰巧遇見了阿央父親追查蟾蜍到了谷地之中。

　「貧道當年尾隨其後，看出此人要將這裡的秘密洩露出去，所以為了等到大明王出世，只能先下手為強……」泉林真人黯然說道，「今天你們所做的一切，都印證了三豐真人傳下來的話，只有大明王，才能解開明教隱秘。」

　我總算清楚了，原來泉林真人為了確保此地秘密不被洩露，才不得已殺了阿央父親，畢竟他身為畢摩，看得要比普通人透徹得多。

　泉林真人作為長樂觀觀主，自然有義務遵守三豐真人遺訓，但偏偏他殺害的又是一個無辜之人，甚至是一個一心為了同族性命安危的好人，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命運了嗎？

　世上的事情，從來都不是非白即黑，就像人心一樣，複雜得很。

　而泉林真人之所以要將阿央父親打扮成紅衣死者，一來是於心不忍，不想讓他魂分魄散，二則也因為阿央父親法術高超，只能出此下策。

　我們聽了泉林真人的講述，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麼好。阿央父親精疲力盡地躺在地上，眼睛裡流露出幾分驚異的神色。

　「你放心吧，貧道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泉林真人掀開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上面赫然長滿了黑灰色的斑塊，他歎息一聲，對著阿央父親說道，「你知道這種病吧？貧道浸染日久，沒得救了！這樣也好，天下罪孽盡歸於我，我們兩個就算給後來者開路了！」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沒想到泉林真人也得了黑灰病，而且他還有重疾在身，最後一顆白頭桃又被張仙人用來救了我，這豈不是雪上加霜！

　泉林真人一副超然的樣子，但我還是心有不甘，急急說道：「真人，這黑灰病有得治，用哀牢髭蟾嘴唇上的硬刺就行……」

　「不，大明王，你還不清楚嗎？貧道這一次陽壽將盡，此乃天意！」泉林真人語氣中毫無波瀾，平靜地說道，「我們還是趕快行動吧，晚了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