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白蓮使者(中)
人皮筆記 by 一桿老煙槍
2019-12-31 19:36
婁妃滿地打滾,頭飾四處散落,她的頭髮披散下來,那情形令人不忍目睹。倘若她還活著的話,一定是痛不欲生,沒想到鬼魂也會如此疼痛,倒讓我又驚又歎。
陳友諒和宮娥們慌成一團,正焦急萬分又束手無策。陳友諒央求我道:「大明王,快救一救婁妃吧,你有什麼要求,朕都會答應你的!」
「我能做什麼?」我看不下去了,耳朵裡全是婁妃的慘叫,就一溜煙跑了過去。
湊近一看,我才猛然發覺,婁妃又恢復了青衣女鬼的樣子,臉上全是青氣,嘴巴裡也蘊含著一團青光。而她的臉龐,一半被剝了皮,另一邊竟然開始撕裂,就像要蛻皮一樣。
我皺起眉頭,急聲詢問:「婁妃體內的青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陳友諒支支吾吾半晌,最後下定決心,一拍大腿歎氣道:「都是那個白蓮使者作怪,婁妃體內的青氣乃是天罡煞氣,魂魄被剝了臉皮,最後都會染上這種煞氣。因為婁妃最早落在白蓮使者手中,所以她的煞氣要比我們重,過不了不長時間,我們所有人都會散發出青氣來的!」
我大感不解,心想其中肯定還另有蹊蹺,否則單是剝掉臉皮就會染上天罡煞氣,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天罡煞氣一直壓制住我們的魂魄,所以我們才會被困在這條船上。」陳友諒解釋說,「朕也飽受折磨摧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據說要驅除天罡煞氣,就必須將被剝掉的臉皮找回來,我們曾經努力過,也跟那白蓮使者鬥過很多次,奈何能力不濟,始終只能淪為他的鬼俘。」
我記起來,白蓮使者離開的時候,曾警告婁妃不要試圖反抗,否則他會讓婁妃吃盡苦頭。如此看來,定是白蓮使者躲在暗處施法,才使得婁妃疼痛難當。
可我卻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就算要去尋找這些魂魄的臉皮,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更何況我也不知道該去何處尋找他們的臉皮啊!
正在我手足無措之時,孟不凡卻走上前來,他手中端著一碗酒水。只見孟不凡取出一道符紙,念上幾句咒語之後,將燃燒起來的符紙扔進了酒中。
「皇上,讓婁妃將這碗酒喝下去,我保證一定會有作用的!」孟不凡很是謙卑,弓著腰對陳友諒說。
陳友諒遲疑半晌,最終抱著姑且試一試的態度,命令身旁的宮女將酒水餵給婁妃。
不料婁妃喝下去摻雜著符紙灰燼的酒水之後,竟然漸漸好轉了,青氣慢慢消散開去,臉上神情舒展了不少。
陳友諒大感欣慰,一疊聲叫嚷著要大賞孟不凡。孟不凡卻跪了下去,說道:「小民不求皇上賞賜,只求能陪著皇上早些找到往生輪。」
「你找往生輪做什麼?」陳友諒畢竟是個老狐狸,臉上雖然帶著微笑,但語氣裡已經警覺起來。
孟不凡抬起頭,指著我們幾人說:「除了大明王之外,我們都成了幽魂,自然要去尋找往生輪轉世了。」
他這句話倒是實情,可仍然不能讓我釋疑,反正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孟不凡的種種表現都令人懷疑。
「這就是了,你們只管跟著朕,遲早會找到往生輪的。」陳友諒倒不以為意,相信了孟不凡的說辭。
婁妃虛弱無比,臉色就像一張白紙,她翕動著嘴唇說:「既然要找往生輪,我們就必須趕往奈河,我想白蓮使者肯定也在奈河之中。」
奈河,難道就是奈何橋下面的河流嗎?我越聽越覺得匪夷所思,背脊上滲出汗水,難道我們真的來到了陰曹地府?
「愛妃,那白蓮使者才離開船上,我們怎麼反而前去找他呢,這不是往刀口上撞嗎?」陳友諒明顯非常忌憚白蓮使者。
婁妃臉上露出不屑地神情,冷聲說道:「我的好皇上,我們等了幾百年,終於等到了轉世明王。不趁此機會殺死白蓮使者,莫非你還想再等個幾百年不成?臣妾已經受夠這種孤魂野鬼的日子了,你忍心看著我們這樣漂泊不定嗎?」
陳友諒黯然說道:「也罷,生前是你們跟隨我征伐四方,死後也是你們不離不棄,朕復何言?眾將士聽令,現在就啟程趕往奈河!」
那些文武重臣們聞聽此言,有的人極為贊同,有的人則大聲勸諫,船艙裡吵成了一片。
「諸位臣工,諸位將士,朕生前有負於你們,死後又害得眾人無法投胎轉世,心裡一直極為愧疚。如今有大明王在此,朕決定前去與那白蓮使者決一死戰,哪怕朕不幸戰死,也要將諸位送到往生輪中!」陳友諒抽出寶劍,說得慷慨激昂。
「吾皇萬歲,吾皇聖明!」文武重臣們一同跪下去,山呼起來。
我聽著這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心想陳友諒還是有些本領,起碼在煽動手下方面很有能耐,短短幾句話,就讓這些人像打了雞血似的。
再看陳友諒表情激動,一臉英雄氣概。我不禁有些動容,想他也是個英雄人物,奈何生前丟了江山,死後不得超生,當真是造化弄人!
「等一等,別把我們算進去!」老煙槍叫道,將「萬歲」之聲壓了下去,「誰說了我們要去趟渾水了?是不是,白帆同志?」
我看見他朝我擠眉弄眼,猛然回過神,對啊,不趁此機會狠敲竹竿,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得到白如煙的遺物?故而清一清嗓子,拱手說道:「對不起,我還得考慮考慮……」
我故意將聲音拖得很長,其中意味自然留給陳友諒和婁妃去體會了。
陳友諒愣住了,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怒氣,手中寶劍抖動著。
婁妃卻冷笑起來:「大明王,此事恐怕由不得你們!暫且不說白如煙的東西還在我們手裡,你這幾個同伴已經成了幽魂,要是不找到往生輪,他們也會跟我們一樣永世不得超生!」
好一個婁妃,真是個聰明人,瞬間就猜透了我們的心思,難怪陳友諒將她視為左膀右臂。
「哼,老子就喜歡吹一吹鄱陽湖上的小風,當一個幽魂也好。」老煙槍嬉笑著,斜吊著眉毛說,「婁妃,所謂空口無憑,你總不能指望我們聽了幾句話之後,就去給你們賣命吧?現在已經是無產階級的天下,你們指揮不動我們這些革命戰士的。」
婁妃艱難地站起來,由一個宮女攙扶著,不怒反笑,說道:「也罷,那我就把話挑明了,我們暫時不會將白如煙的東西交給你們的。但我要提醒你們,你們的身體還在墓室裡頭,要是那白蓮使者知道了,你猜他會怎麼做呢?」
這是威脅,**裸的威脅!傻子也聽得出來,婁妃言下之意,要是我們不肯合作,她就會告知白蓮使者找到老煙槍等人的身體,然後剝下他們的臉皮。
我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由得對婁妃產生了一種本能的厭惡,最毒婦人心,這個女人不但毒辣,還非常聰明。
要是老煙槍他們被剝了臉皮,後果不堪設想,只怕要永遠成為白蓮使者的鬼奴了。不行,絕對不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們還沒應答,婁妃繼續趁熱打鐵,陰沉沉地說:「明王,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情吧,你們要想從鏡像裡頭出去,還需要我的幫忙。看見方纔我嘴裡的青氣團沒有?呵呵,它自有用處,要是沒有這一團青氣,你們休想打破鏡像!」
孟不凡抓住我的衣袖,既像央求,又像催促地說:「明王,你就答應了吧。我敢保證,只要找到往生輪,好處不可計數。」
「得啦得啦,老子算是看出來了,我們這是上了賊船啦!去就去,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一旦與那個老頭子交手,你們的人膽敢袖手旁觀,老子立即撤出戰鬥。」老煙槍斷然說道。
既然老煙槍發話了,自有他的考量,我一直很信任他,所以再無二話。
陳友諒很是高興,急忙吩咐趕快開船,又讓樂工們奏起樂來。船上恢復了熱鬧景象,人們喝起酒來,這哪裡像是去打仗,倒像是尋歡作樂!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聲問老煙槍道:「你怎麼那麼爽快地答應了?起碼得將白如煙的東西拿到手啊,再不濟也得看上一看,現在倒好,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山人自有妙計,你個小同志就別瞎操心了!」老煙槍點上一支煙,倒把身後的小太監嗆得咳嗽不斷。
鬼船往奈河中行駛而去,我為了能夠摸清情況,就走到船頭遠眺,想看一看所謂的奈河是個什麼樣子。
不想鬼船在湖面上飄蕩了很久,我們竟然與李神棍等人的漁船擦肩而過,許多人發現了我們,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李神棍似乎看見了我的身影,揮舞著手臂大喊大叫,可惜我聽不清楚他在叫嚷什麼。只是倉促中一瞥,我發現漁船似乎多出了好幾條,心裡不禁大惑不解。
正要看個明白之時,鬼船忽而一晃,李神棍和那些漁船就從我眼皮底下消失了。而鬼船此時已經駛進了一片黑暗的水域中,正是我們先前乘坐獨木舟經過的河流。
原來這條河就叫做奈河,這讓我安心不少。我們從奈河中經過,未曾發生過任何事情,想必此次也不會有古怪。
至於那個白蓮使者,倘若他真的躲藏在奈河之中,偌大的一片水域,光線幽暗,到哪裡去找他呢?
我不無惡意地想著,最好遇不到白蓮使者,讓陳友諒和婁妃的計策落空,我們何苦去做他們的打手!反正我對於白蓮使者和婁妃,都沒有好印象,這兩個人都不是善茬。
河中冷風刺骨,我又擔心老煙槍等人不知輕重得罪了陳友諒,就返身走進了船艙中。
不料此時艙裡情形大變,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燈火也都熄滅了不少,僅僅留下幾盞用來照明,光線昏黑,一片陰森。音樂聲也停止了,船艙中寂然無聲。
更讓我驚懼的是,陳友諒那些人變了模樣,顯出鬼魂的本來面目。他們陰森恐怖,多看幾眼就讓我渾身不自在。
我低下頭去,問老煙槍道:「怎麼回事,他們又要搞什麼鬼?」
「你都說他們是鬼了,搞鬼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老煙槍摀住嘴,語氣有些古怪。
我心頭一緊,難道真有危險了?瞟眼卻見到身前的那些美味佳餚,竟是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有的還在蠕動著,就像一條條蛆蟲,不禁狂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