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久飛不息(上)
人皮筆記 by 一桿老煙槍
2019-12-31 19:36
露西來到十祖坡一事,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她被一個村民帶著推開院門,風雪隨之灌進來,恰好我正在院中喂雞,轉身看見她笑靨如花地站在門口,突然有一種春風拂面的感覺。
「哎呀,露西小姐,你怎麼來了?」我放下手中盛著玉米粒的瓷碗,急忙迎上前去,又扭頭沖廚房裡喊道,「詩雅,你快來看誰來了?」
露西小姐歡呼一聲,扔下手中的小箱子,撲過來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被她熱情地抱住脖子,幾乎就要透不過氣來,門口的那個村民兩隻眼睛都直了。
方詩雅從廚房裡走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鼻子裡冷哼一聲,只管站在台階上打量著我們。
我心中一驚,不覺頭皮又是一麻。露西小姐轉而又跳躍著跑到方詩雅身前,同樣將她緊緊抱住,就像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
方詩雅雖然心中有些膈應,但還是非常有禮貌地將露西帶到了客廳中。我走到門口去拿露西的箱子,卻發現門外不知何時圍了許多村民,他們極為好奇地往院子裡打望著。
這也難怪,十祖坡的村民們多半沒有見過外國人,因而對露西小姐的興趣格外濃厚。
「明王,那就是外國娘們啊?嘖嘖,外國人一見面就摟摟抱抱,還真跟電影裡差不多。」一個平日裡跟我走得近的村民說著,臉上笑嘻嘻的。
一個中年婦女嘲諷道:「虎子,要不讓你爹幫你娶一個外國媳婦吧?那樣一來,村裡的人都有得抱了!」
眾人哄然一笑,虎子自去與那中年婦女鬥嘴。我則聳聳肩膀,將村民們驅散,這才關上院門回到客廳。
露西非常激動興奮,好長時間都沒平復下來,我和方詩雅陪坐在一旁,聽她沒完沒了地說著話。
露西告訴我們,她已經向學校請了一年的假,以後就可以跟在我們身邊了。史密斯先生在瓜州等到鞭王那些人後,去了南京一趟,便趕回了哈佛大學。
我心裡一緊,急忙問道:「你是說鞭王他們去了南京?你跟著去了沒有,可曾發現一些事情?」
「我確實在南京住了一段日子,父親則天天忙著與人見面,或者被鞭王帶到別處去,但我並不清楚其中情況,父親也沒跟我提起。」露西小姐眨著明亮的眼睛,笑容可掬地說,「後來我呆夠了,就一個人回美國去啦,辦完請假手續之後,就急忙趕來找你們了。」
接下來露西說了些什麼,我都沒太放在心上,只是翻過來覆過去地想著,會不會南京就是鞭王那些人的大本營?
我突然記起外祖父留下來的那兩張照片,一張在武當山所照,而事實已經表明,武當山與人皮筆記大有關係。那麼在南京拍攝的另外一張,難道也在傳遞著什麼信息?
最少有一點可以斷定,外祖父的這兩張相片,一定與人皮筆記有關。或許將來,我還得到南京去探個究竟!
不管怎麼說,露西小姐的到來,讓我和方詩雅寂寞的日子,有了一些改觀。只是一想到今後還得帶上她四處奔波,我還是有些擔心和頭疼。
我們的生活仍舊按部就班,農村沒什麼娛樂活動,冬天來了,村民們大多窩在家裡聊天打牌。我專心研讀《玉函通秘》,方詩雅則負責族中事務,露西小姐悠遊自在,三個人互不打擾。
我有時候會帶著露西小姐在村子裡走動,她對這座古色古香的村莊很感興趣,接連看了好幾天,都沒看夠。村民們起初一見到露西小姐,便都圍攏過來細細觀看,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
有幾天大雪封山,方詩雅帶著我們去到後山打獵,運氣竟然好得出奇,一連抓到幾隻兔子,還捉了一隻野雞。
那幾天頓頓都吃野味,身邊又有兩個美女相伴,日子過得非常滋潤。要不是心中有事,我都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眼見著新年就要來到,老煙槍和趙五爺全無音信,我多少有些沉不住氣了,焦慮到了極點,晚上不免失眠了。
這一夜,我正在床上輾轉反側,忽而聽見有人在敲打窗戶,便驟然坐起來問道:「誰啊?」
「白先生,是我!」露西的聲音傳來,她輕聲說道,「我睡不著,來找你聊聊天,我就知道你肯定還沒睡呢。」
我卻感到無比為難,這個露西也真任性,哪有大半夜到一個男人臥室中聊天的?要是被方詩雅知道了此事,那還了得?
「額……那個,我很睏了,明天再說吧。外面天冷,你趕快回屋去,可別凍壞了身體!」我決定還是搪塞過去,不要落下什麼話柄。
露西似乎在窗外歎息了一聲,喃喃自語說:「那好吧,你早點休息,明天我再來找你……白先生,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窗外就此沒有了聲音,過了半晌,我隱隱聽見露西的房門響了起來,才將一顆心放在了肚子裡。
第二天清晨起床,我去廚房燒水洗臉,不想方詩雅正坐在灶前,灶膛裡的火光映在她臉上,顯得非常明艷動人。
「喲,白先生,昨夜睡得挺早啊!」方詩雅眼皮都沒抬一下,陰陽怪氣地說,「你該去找露西聊天去了,她快到天亮才睡著呢!」
我哭笑不得地站著,心想昨夜之事還是沒逃過方詩雅的耳目,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否則今天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但我沒想到,麻煩才剛剛開了個頭,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們兩個又唱起了「二人轉」。我夾在中間,簡直受盡了苦頭,關鍵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後來竟然連村民們都有了非議,他們雖然不敢明說,但有好幾個青年人常常與我開玩笑,言語中透露出一股羨慕嫉妒的酸勁,直打趣我很有艷福,左擁右抱的。
我知道這些村民心地善良,開玩笑也沒什麼惡意,農村人嚼舌根多半為了打發無聊的時光,也就只好一聽了之。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急切地盼望著老煙槍和趙五爺的到來,整天站在坡前望眼欲穿,提不起任何精神來。
轉眼就過了元旦,方詩雅和露西小姐也都急躁起來了,露西小姐一個勁追問我們何時行動,她說要是就這樣待著,她的實踐報告就沒法寫了。
一天早上,方詩雅陪我在坡前等了半天,扭頭看著我說:「白帆,我以前其實不喜歡冒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行動嗎?說實話,那時候我非常厭惡覆船山之行。可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反倒越來越期待每一次行動了,覺得那大概就是我注定了的命運!」
我深以為然,就比如現在,長時間待在十祖坡,只覺得身上都快發霉了,內心裡蠢蠢欲動,骨頭裡瘙癢無比。我雖然還不確定接下來要去何處,但卻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詩雅,我們大概就是你說的那兩種鳥兒,注定一輩子要久飛不息!」我看著方詩雅說。
她忽閃著眼睛,眉心紅痣配上白皙的面容,格外的美麗。相處久了,方詩雅以往冰冷的神情稍有緩和,我才發現她笑起來,原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方詩雅見我盯著她不放,便斜視我一眼,冷冷地說:「哪有你這樣看人的?不害臊,你還是去看你的露西小姐,還有你的朱婷去吧!」
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把抓住她的一隻手,柔聲說:「我就要看你,而且要看個夠!」
方詩雅臉上泛起一片紅潮,就像清晨的朝霞一樣,她急急甩開我的手臂,快速往四周看去,而後不知是生氣還是高興地說:「你都注定一輩子久飛不息了,眼睛更不能亂看,還是小心墜到地上摔死了。」
「哈哈,你不也是久飛不息麼?我們兩個恰好能做個伴!」我的臉皮厚了起來,直直盯著方詩雅笑著說。
方詩雅別過頭去,臉頰上愈發紅成一片,但再也沒有搭理過我。
恰在此時,露西小姐尋到坡前來,幸好她人還未到,笑聲就飄了過來,因而我們才不至於尷尬到極點。
露西小姐走到我們身前,說道:「哎呀,天氣這麼冷,你們還是回家去等吧。白先生,你看看,詩雅姐姐的臉都被凍紅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露西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只得說道:「你怎麼也不關心關心我,我也冷啊!」
「你們瞧,那不是老煙槍嗎?」方詩雅突然叫道。
我急忙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果然見雪地裡走著一個人,不是老煙槍還會是誰?
我撒腿就往坡下奔去,一邊跑一邊大叫,老煙槍看見了我們,也揮舞著手臂喊叫起來。
老煙槍終於回來了,我們甭提有多高興了,將他迎回家中之後,便急不可耐地打探起消息來。老煙槍過足了煙癮,才詳細向我們敘述起來。
他告訴我們,八卦鎖陽鏡找人賣了,一共得了好幾十萬。我就有些不解,問道:「八卦鎖陽鏡會這樣值錢,你賣給什麼人了?」
「那個人是李神棍的老相識,我去了西安一趟,才找到了他。也不對,確切地說,是那個人主動找上門來的,過程複雜得很,以後再說吧。不過,大概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能與他見面了!」老煙槍顯然還不想細說。
我知道他自有自己的道理,也就沒往下細究,轉而問他小張和李神棍的情況,又問他有沒有跟五爺取得了聯繫?
老煙槍無奈地說:「小張和李神棍還是老樣子,成天昏睡。至於五爺嘛,我托戰友去重慶聯繫過,戰友告訴我,五爺早就去了南京啦!」
「南京?」我跳了起來,疑惑地問,「五爺去南京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