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疑雲叢生

　老煙槍和五爺設計騙了齙牙半包香煙，還沒等他倆過足煙癮，齙牙就殺了回來。老煙槍一面推著我們迅速閃人，一面又賊喊捉賊地大嚷大叫，希望能夠引起朱婷和無面怪的關注。

　我跑得稍微慢了一些，被鞭王出手掀翻在地，正要爬起來時，卻隱隱瞥見前面黑暗中似乎有人影閃了過去。

　只是不等我細細看個究竟，朱婷和方詩堯一同來到了沙丘上，朱婷喝止住齙牙，讓方詩堯強行拖拽著他往回走。

　走了幾步，朱婷回頭淡漠地說：「我希望你們不要再鬧事了，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再三。等出了沙漠，到了瓜州縣城，我自然會跟你們好好談一談的！」

　「小娘們，老子可沒啥子好跟你談勒，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個壺裡。」趙五爺嘴上不饒人，說道，「談一談，談情說愛麼？可惜老子看不上你！」

　朱婷臉色煞白，氣得嘴唇直哆嗦，半晌才冷冷道：「鞭王，快把這裡收拾乾淨，明早天一亮就趕路。」

　她轉身離去了，我心裡五味雜陳，心想朱婷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能表現出大家閨秀的風範。只可惜如今在我眼裡，卻別有另外一種含義了。

　齙牙的咒罵聲漸行漸遠，鞭王喊過來幾個手下，皺著眉說：「老煙槍，你們省點力氣別折騰了，行不行？老子敢打保票，要不是朱大小姐一路上攔著，你們早就死了多少回啦！好了，挖坑埋了死人，早點睡覺。」

　鞭王那幾個手下揮動著工兵鏟，很快就挖出一個坑來。可他們都不願意碰屍體，最後只得由我和老煙槍出馬，我們一前一後抱起屍體，將它扔到了坑裡。

　我又撿起獨眼禿鷲的遺體，順手也丟進沙坑中，鞭王手下就奮力剷起沙子揚到坑中。

　此刻已經快深夜了，困意來襲，我們打著呵欠，意興闌珊地看了一會兒，便想回到帳篷裡去睡覺。

　正要走時，我不經意間看見坑中的骷髏大王好像動了一下，不禁立時清醒過來。

　老煙槍見我神情有異，急忙詢問怎麼了。我揉了揉眼睛，再看向骷髏大王屍體時，卻見他的腦袋從沙子下抬了起來。

　「媽媽呀，救命啊！」正在鏟沙子的一個人尖叫起來，頓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開，鞭王揚起手中長鞭抽打下去，等他抽回鞭子時，卻將骷髏大王的腦袋捲了上來。

　鞭王一鬆手，那腦袋就骨碌碌滾到了我腳下。我嚇得往後跳開，其他人也紛紛退避三舍，直盯著那腦袋打量。

　骷髏大王的腦袋在地上旋轉著，幾秒鐘之後停止下來，不再有動靜了。腦袋上沾著許多沙子，尤其是那兩個空空洞洞的眼眶中，被沙子塞滿了，看上去極為瘆人。

　又等了約莫一分鐘，眾人見沒有危險，這才鬆了一口氣。

　趙五爺抬起腳就要將那腦袋踢進坑裡，我卻猝然發現它斷裂的脖子裡似乎有東西，便急忙制止了五爺。

　我硬著頭皮抱起骷髏大王的腦袋，讓鞭王扔過來一隻手電筒，一照之下，果然見腦袋最下端插著一根鐵釘。拔出鐵釘一看，原來是釘魂針！

　只是這釘魂針嶄新如初，還泛著亮光，在鐵釘上刻著幾個小字，卻是「泉林真人」！

　我又驚又駭，立即就呆若木雞了，萬萬沒有想到，這骷髏大王竟然與泉林真人還有關係？一個大膽而又令人感到恐怖的想法從我腦海裡冒出來，骷髏大王不會就是泉林真人吧？

　確切地說，我懷疑被我們埋進沙坑裡的屍體，壓根就不是土匪頭子，而是泉林真人！

　我曾經也不止一次地想過，泉林真人多半早就死了，可卻從來沒有想到會這樣發現他的屍體。

　老煙槍將我手中的釘魂針接了過去，也忍不住驚呼起來。

　我轉眼看見鞭王一頭霧水，急忙拿過釘魂針遞給他，同時急切地說：「快拿去給無相大師看一下，最好能請他老人家親自來一趟。」

　鞭王冷哼一聲，意味深長地說：「得了吧，還無相大師，還老人家，在老子面前，你們儘管叫他『無面怪』，老子保證絕對不會生氣。」他撂下這麼一句讓我們摸不著頭腦的話，就招呼著手下走了。

　趙五爺平時不愛動腦筋，可對於人心還看得比較透徹，他擠眉弄眼無比確定地說：「啊哈，老子算是聽出來了，狗日勒鞭王對無面怪心懷不滿！」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反動派都是牛鬼蛇神，彼此之間肯定有些齷齪不堪的事情，就讓他們窩裡鬥吧！」老煙槍淡淡地評價兩句，卻一個勁將那腦袋翻過來覆過去地看。

　也不知老煙槍看出來了什麼東西，他忽而拍手興奮地叫了一句，隨即壓低了聲音：「這腦袋很輕啊，裡面肯定有古怪！」

　他伸出兩個指頭，一下子就從腦袋下面捅了進去。我睜大了眼睛，就像看著一個瘋子似的看著老煙槍，卻見他縮回手時，兩個指頭竟夾著一塊黃絹！

　我的心臟猛然停止了跳動，那黃絹怎麼看怎麼眼熟，待我反應過來想要喊出來時，卻被老煙槍一把摀住了嘴巴。

　「別聲張！他們過來了，淡定……哎呀，鞭王你可算回來了，老子困死啦……呵！」老煙槍將黃絹暗中塞進了我的口袋中，張著嘴巴打了一個空泛的呵欠。

　鞭王帶著無面怪走了過來，無面怪近日一直躲在清淨的地方恢復元氣，一般很少露面，也不搭理人。可他現在走得匆匆忙忙，很顯然他心中受到的震動不比我們輕。

　無面怪衝到我們身旁，二話不說就把骷髏大王的腦袋搶了過去，他就著手電光仔細端詳了半晌，悵然若失地說：「不是……」

　他頓了一頓，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堵在了嗓子裡，再也沒說出半個字來。

　也行情緒太過激動，無面怪並沒有發現骷髏大王腦袋的異常之處，隨手還給了我。他背轉身往回走，走出幾步以後，又轉頭說：「白帆，到了瓜州以後，我希望能跟你長談一次。喔，對了，把方詩雅也帶上！」

　無面怪很快就消失在沙丘之後，趙五爺咕囔著說：「日他仙人板板，每個人都想談一談，咱們又不是免費陪聊天的人。」

　事情到此告了一段落，我一心想著老煙槍從骷髏大王腦袋中拿出來的黃絹，沒心思待在沙丘上，便將腦袋扔回沙坑裡，而後示意老煙槍走人。

　回到帳篷裡，其他人已經睡著了，方詩雅倚靠在帳篷門口，正睡得無比香甜。她大概一直等著我們回來，可終究抵擋不住連日以來地睏倦，所以才睡在了門口。

　我們輕手輕腳地走進帳篷裡，隨便找個空地和衣而睡。我本想拿出黃絹看一看，卻被老煙槍阻止了，他輕聲說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何況隔牆有耳，你就當做從來沒有見過它。」

　我心想確實如此，便伸手緊緊摀住口袋，腦袋裡的興奮勁頭很快就被潮水般的睡意淹沒了。

　這一覺睡得十分酣暢，連夢都沒有。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聽見一陣細微的聲響，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隨意看過去，只見帳篷裡透進來亮光，大概已經到了清晨了。

　我打著呵欠，坐起來伸著懶腰，方纔那一陣聲響還在，扭頭循聲看去，不禁渾身出了一層冷汗，隨即就清醒過來。

　帳篷裡多了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我，他渾身破衣爛衫，頭髮骯髒無比。更令我不安的是，那人半趴在五爺身上，一動不動地盯著五爺！

　「你是誰？」我緊張地叫了起來，隨即想到應該提醒五爺一聲，又戰戰兢兢地喊道，「快醒醒啊，帳篷裡有人！」

　那人被我的聲音驚動了，扭過頭驚慌失措地看向我，隨即手腳並用地往帳篷另一邊快速爬了過去。

　我被那人看了一眼，身體就像被雷劈了一般，腦袋裡轟然響起來，四肢又冰又麻，頓時就呆如木雞。

　那人不是比人，正是已經死了多時的小刀！

　小刀怎麼突然出現在了這裡？我猛然記起昨夜看見的那一個人影，難道那就是小刀不成？

　怪就怪在小刀已經成了行屍走肉，他為何會進入帳篷以後，卻不傷害任何人，只盯著五爺打量？莫非小刀還沒有死，或者他還存留著一絲意識？

　這些疑惑迅速在我腦海裡飛旋著，老煙槍等人被我驚醒，已然亂成了一片。他們大喊大叫，同時一擁而上，將小刀堵在了帳篷裡。

　由於剛才小刀沒有往帳篷門口逃跑，所以不費吹灰之力，老煙槍他們就把他逮住了。

　老煙槍等人看清楚小刀時，驚呼聲此起彼伏。尤其是趙五爺，又是哭又是罵，他推開老煙槍，小刀就像耗子一般溜出了帳篷。

　「哎呀，趙五爺，你昏了頭啦！」

　老煙槍埋怨一句，飛身衝出帳篷，而後追擊小刀去了。

　我這時從迷茫中回過神，也追出帳篷，見小刀尚自在營地中亂爬亂竄，跟一條大壁虎似的，老煙槍則緊緊追在他身後。

　我們這邊的喧鬧驚動了鞭王等人，他們看見小刀詭異的姿態，大吃一驚之下，紛紛出手圍堵。

　小刀很快就落入了眾人的包圍之中，他趴在地上對眾人齜牙咧嘴，嘴角上掛著長長的口水絲，眼睛往外鼓出來。

　就在這時候，無面怪突然閃到了小刀身旁，他手中飛出一道黑氣，恰好擊中了小刀的後頸。那黑子鑽進小刀體內，小刀頓時就如同洩了氣的皮球，趴在地上安靜下去。

　「雞蛋臉，你要做啥子？」五爺見無面怪掏出一把匕首割破了小刀的脖子，便急紅了眼，瘋了一般衝了過去。

　無面怪不理會五爺，待五爺衝到他身前時，他已經從小刀後頸中取出了一根釘魂針。趙五爺看見了釘魂針，多少明白了怎麼回事，只得強憋著一股氣去抱小刀。

　「別碰他，小心他眼睛中的死亡之蟲！」無面怪平靜地說道。

　老煙槍慌忙將五爺拖了回來，眾人也遠遠躲開，畏畏縮縮地看著小刀。

　無面怪卻走到我身前，將釘魂針遞了過來。我不解他有何用意，猶豫片刻接過釘魂針一看，心中愈發疑雲叢生了。

　只見那釘魂針與我們昨夜在骷髏大王體內找到的一模一樣，上面也刻著「泉林真人」四個字！

　泉林真人，又是泉林真人，他彷彿正隱藏著暗處一直跟隨著我們。

　我茫然地向四周看去，似乎這樣能找出泉林真人一樣，結果可想而知，茫茫沙漠中，哪裡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