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小說中心 A-AA+ 發書評 收藏 書籤 目錄

簡/繁              

第一十九章 小刀(三)

人皮筆記 by 一桿老煙槍

2019-12-31 19:36

 狀況突起,祥仔被一道黑影襲擊,而且從我們眼前被驟然拖走了。

 我們無暇多想,立即操起槍支循聲追了上去。那黑影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速度非常快,早就跑得遠遠的了。

 小張我們三人追了一陣,自始至終除了聽見祥仔的求救之聲外,連黑影具體長什麼樣都看不清,更被說能追上它了。

 但這鬼東西身手迅捷,肯定不是什麼善茬,小張我們三人一路提心吊膽,既為祥仔的性命感到揪心,同時又怕受到突然襲擊。

 沒過多長時間,黑影不見了,祥仔的聲音徹底斷絕,巖林中恢復了瘆人的靜默。

 我們站在風中,覺得陷入了無邊的恐懼和絕望之中。趙五爺等人還未找到,又折損了祥仔,情況愈發不妙了。

 浪哥情緒有些失控,似乎快要崩潰了,兩隻手揪著自己的亂蓬蓬的頭髮,蹲到地上不言不語,身子卻在微微顫抖著。

 「怎麼辦,帆哥?」小張眼睛仍舊警惕地看向四周,輕聲問我道。

 我心中沒底,慌成一片,說道:「剛才那黑影實在太詭異了,我看咱們只能靜觀其變,等到天明再做打算吧。」

 小張抓住我的手臂,目光炯炯地看著我說:「不管祥仔了嗎?」

 「顧不上了!」我一揮手沉聲說道,繼而看見小張臉色一變,頓時心裡一緊。

 小張的表情明白無誤地告訴我,他對於我的回答非常不滿意,必定是責怪我不去設法營救祥仔。

 而我剛才脫口而出,完全就是表達自己真實的想法。只是看著小張的神情,我似乎看見了一年之前的自己,善良坦誠,能夠時刻為同伴考慮。

 可現在呢,我不假思索地就選擇了最安全的辦法,但卻不是最令人心服的,也不是最有人情味的。

 跟小張對比起來,與其說我感到有些愧疚,還不如說,我此刻心中更多的是震驚和無奈!

 到了此時,我終於發現了,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以後,我整個人已經發生了深刻的改變。

 這種改變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是不可避免的,不以我的意志為轉移。但我忍不住問自己,這種改變是我想要的嗎?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風吹在身上更加冷了,夜似乎也更加暗沉下去。

 浪哥根本沒有心思注意我和小張的對話,小張有些氣憤,扭頭蹲到一旁去了。

 我愣了一愣,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小張,帆哥也挺討厭現在的自己,要是換做以前,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去解救祥仔。可現在我做不到,我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冒險!我也不為自己辯解,你心有怨氣也是正常的。」

 「連長也跟我說過這樣的話……」就在我以為小張不再搭理我的時候,他突然開了口,「當初我得知父母死因的時候,就想著早些徹查此事,連長也是說了意思差不多的話。」

 小張抬起黑幽幽的眼睛,迷茫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歎息道:「帆哥,是不是人都會變的?人的心腸從柔軟到冷硬,大概不需要多長時間吧?」

 我知道這是小張在委婉地評價我,但我無話可說,也無從說起,只得猛吸一口煙說道:「小張,堅持初心,自然很好,但願你能一直保持住自己的善良。」

 一時無話,彷彿時間都消失在了荒蕪之中,我們沉寂了一夜,最後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陽光再一次灑在身上時,我觸電一般跳了起來,幸而沒有出現意外,不免輕呼僥倖。

 我喚醒小張和浪哥,決定繼續往前走,就算找不到老煙槍等人,起碼也得走出巖林去。

 此時還想回到宿營地與方詩雅等人匯合,已經不太現實了,說不定他們早已離開。如今只剩下一條路了,就是往西北方向走,出了巖林,直奔薩珊。

 可惜我們誰也不知道薩珊究竟在什麼地方,又是什麼樣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們三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巖林中穿行,快過去一個上午了,仍舊毫無進展,只是在巖林中轉圈徘徊。

 對於找尋到老煙槍等人,我們不抱多少希望了。這一片巖林確實如胡楊樹所說,大概就是魔鬼的老巢,極為詭異。

 正走著,浪哥突然止住腳步,狂吼不斷。他兩眼裡就要噴出火來,就像看見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狂躁不安。

 我和小張警覺起來,隨即往前一看,卻見小刀又出現了,他攔在我們身前,不知意欲何為。

 浪哥抬起步槍一通狂射,子彈盡數打在小刀身上,立時將他打成了篩子一般。

 這一切來得實在太快,我和小張壓根就阻止不了,等反應過來時,小刀轟然倒了下去,扑打起一陣灰塵。

 「狗日勒,讓你裝神弄鬼!死了就好生投胎去,為什麼要出來禍害人?」浪哥衝著小刀的屍體氣急敗壞地吼叫著。

 我卻發現小刀被打了那麼多槍,雖然再也站立不起來,可他的身子還在蠕動著。更奇怪的是,他的傷口裡竟然沒有流出血液來!

 我吃驚不小,小張也發現了這一點,困惑地說:「帆哥,怎麼沒有血呢?」

 浪哥將這段時間的緊張和不安的情緒,都歸結於小刀身上,因而尚且覺得不解恨,走過去用腳跺著小刀。

 可不想浪哥下腳太狠,猛然踩在小刀脖子上,一下就將其踩斷了。

 小刀的腦袋骨碌碌滾往一旁,脖子斷裂處掛著一溜枯黃的皮膚,露出幾根骨頭,卻仍舊沒有鮮血噴湧而出。

 浪哥有些喪心病狂了,紅著眼睛說:「便宜你狗日的了,要不是看在當日兄弟的情分上,老子非得將你碎屍萬段不可!」

 小張聽了直搖頭,多少有些不忍地說:「人死為大,還是別糟踐他了。看樣子他的血液真被吸乾淨了,帆哥,我聽連長說過,這不會就是行屍走肉了吧?」

 我心中凜然,不置可否,反正我曾經連黑毛殭屍、屍妖都見過了,也並不覺得有多駭人。

 只是有一點卻值得注意,黑毛殭屍和屍妖是經過很長的時間形成的,起碼也有個幾百年了。可小刀死了不到五天,怎麼就能變成這個樣子呢?

 我對於風水學所知甚少,但還是清楚,屍變是需要很多條件的。滿足的條件越充足,則屍變時間越短,屍變也越厲害。

 這麼一想,難道是因為戈壁中獨特的地理環境,導致了小刀屍體的急劇變化?

 戈壁沙漠中,空氣中水分極少,晝夜溫差很大,非常適合屍體的保存。因而在戈壁沙漠中發現乾屍,是十分尋常的事情。

 在二十世紀初期,許多外國人以探險的名義深入沙漠,其實就是在尋找乾屍,從而大發橫財。

 但我還是覺得無法釋然,一具乾屍的形成,絕不是一夕之間可以一蹴而就的。無論如何,小刀屍體的變異,處處透出不尋常的地方。

 就在我沉浸在思考之中時,忽而聽見浪哥一聲慘叫,急忙看過去,不知何時,他腿上纏著一個東西。

 那東西呈長條形,就像根須一般,或者說像一條小蛇一樣。

 浪哥又叫又跳,神情非常痛苦。我和小張正要衝過去幫忙,浪哥的頭髮和鬍鬚猛然豎立起來,他掙扎著去拉纏在腿上的東西,喉嚨裡咯咯滾動著。

 就只一剎那的時間,那東西已經鑽進浪哥大腿中去了。浪哥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眼睛開始往外鼓,脖子裡的筋就像要爆炸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不想手剛扶上浪哥肩膀,卻被電了一下。那電流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而且要比一般的靜電厲害的多,我身子一陣顫慄,從頭皮麻到了腳後跟。

 我本能地往後跳開,恰在此時,便看見浪哥大張著嘴巴面對著我,他已然發不出聲音來了。而他的眼珠越來越突出,最後竟然都奪眶而出,流出兩道黑色的血水。

 我被震得呆住了,心想老天爺,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沒等我回過神,小張一把抓住我,急急朝一座土丘背後狂奔過去,嘴裡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我倆一口氣奔出一公里遠,這才放慢了腳步,靠在巖壁上閉目歇息。

 我點燃一支煙,哆哆嗦嗦抽了兩口,好不容易穩住情緒,把煙遞給小張,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襲擊浪哥的東西是什麼,怎麼會那麼恐怖?」

 小張兩口就將香煙抽完了,嗆得咳了一陣,抹著眼淚說:「帆哥,我們這一回真的遇見魔鬼了!」

 我一聽就更加緊張忐忑,小張深受老煙槍的影響,向來很少談論鬼神,這一次卻主動提到了魔鬼,而且語氣中摻雜上恐懼之情,一下就讓我深感不安。

 小張又讓我點上一支煙遞給他,抽了兩口才說:「帆哥,襲擊浪哥的那鬼東西,是從小刀脖子裡爬出來的。你當時正在思考問題,因而沒有看見,我卻看得非常明白。」

 「那東西速度很快,沒幾下就鑽進浪哥體內去了……」小張臉上肌肉扭曲著,痛苦不言而喻,「帆哥,我看那鬼東西有幾分眼熟,你知道是什麼嗎?好像五爺挖出來的鎖陽!」

 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鎖陽?那不是一種藥材嗎,到底搞什麼名堂,藥材也能咬人了?什麼世道啊,我們不會真的遇見魔鬼了吧?

 但不可否認,經小張這麼一說,在結合我剛才的觀察,我不得不信了,襲擊浪哥的東西確實就是鎖陽,或者說長得與鎖陽十分相似!

 與此同時,我回憶起來,剛才去扶浪哥的時候,我被電了一下。那種感覺還殘留在我的意識之中,這表明電流真的存在,並非幻覺。

 我將此事告知小張,他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嚷道:「帆哥啊,你是說鎖陽帶電嗎?不可能吧,我記得在小刀出事的那一晚,五爺烘烤鎖陽時,我曾去摸過,沒有被電觸到嘛!」

 說實話,我現在腦袋裡一片漿糊,對一切都有一種不真實的印象,別說無法相信小張的話,就連自己的想法也不敢確信。

 我隨即又想到一點,浪哥死時眼珠爆出眼眶,這情形似曾相識。哎呀,小刀不也這樣嗎?

 「難道小刀的眼珠不是被血狼挖走的?」我跳起來,頓時感到不寒而慄,同時愈發困惑了。

 小張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樣是一副難以置信地神情看著我,謹慎地說道:「帆哥,你說會不會是因為鎖陽鑽進了小刀的身體裡,他才會變成了行屍走肉?」

 小張堅定地認為,襲擊浪哥的東西就是鎖陽,而且小刀之所以能夠從墳堆裡爬出來,也是受到了鎖陽的操控。

 我當然不可能相信那東西就是鎖陽,但它的厲害之處,卻不得不讓我汗毛倒立。

 我考慮了很久,對小張說道:「不管那東西是什麼,我們只要記住一點,它非常恐怖可怕就行!但是你想過沒有,祥仔遇難,好像並不是同一個原因!」

 「對,襲擊祥仔的黑影要強壯粗大得多,不可能是鎖陽!哎呀,帆哥,你是說這巖林中藏著兩種極為可怕的東西?」小張嚥著唾沫,慌慌張張朝四周看去。

 他還真說對了,這巖林中邪門至極,不知藏著多少妖孽呢?

 我一顆心揪了起來,老煙槍等人尚未找到,方詩雅他們會不會也遇到襲擊?我後悔起來,當初就應該聽從胡楊樹的勸告,盡快離開巖林。

 事到如今,我終於理解了胡楊樹,對他欽佩不已,同時,又為我們的魯莽感到懊悔。

 如果我們不要意氣用事,如果胡楊樹平易近人耐心勸說,如果……哎,世上哪裡有那麼多如果!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可以說是陰差陽錯,也可以說是冥冥中注定的了。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抬眼看一下毒辣的太陽,又檢查了乾糧和水壺,不由得心沉如石憂心忡忡。

 我們的乾糧還夠支撐一段時間,只是水壺中的水所剩無幾了。胡楊樹曾經說過,穿過巖林,還有補充水源的地方。可誰能想到,我們會被困在巖林中呢?

 小張提議道:「帆哥,沒了水可就糟糕了。浪哥水壺中還剩著一些的,要不我們折回去將水壺拿了?」

 我心想這倒是一個好的建議,浪哥的水壺扔了就扔了,可裡面的水保不齊就是我們的救命稻草,因而輕視不得。況且我們剛才跑得太快,現在回去還能進一步觀察一番。

 於是我接受了小張的意見,倆人立馬動身往回走。沒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一聲冷笑,扭轉頭看過去,只見小刀正朝我們走了過來。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