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陰陽河
人皮筆記 by 一桿老煙槍
2019-12-31 19:36
我用手電一照,只見河面上漂浮著一層油沫子,閃著幽光。
大概是山脈中藏有油礦,原油洩漏出來,流進了地下河。可能這油礦不大,或者洩露不多,河面上的油層並不厚。
但我們沒有取水工具,也沒法過慮原油,我舔了舔嘴唇,嚥了口唾沫說道:「這水沒法喝了。我們得盡快補充水分。尤其是趙五爺,我看他燒得很燙。」
「往前走吧,也許水源未被污染。」老煙槍仍然鬥志昂揚。
我打起精神,心想這也是一個辦法,說不定還能找到深谷出路,便在前面專心帶路。
走出幾里,兩岸陡壁漸漸合攏,變得低矮下來。河道也收束變窄,僅有三米多寬了。
再往前不遠,我們竟然走進了一個溶洞之中。這溶洞兩米多高,顯得很逼仄,但深不見底,一眼望不到頭。
我和老煙槍止住腳步,不再往裡走,小心謹慎地打量起來。
溶洞裡懸掛著許多鐘乳石,在手電光下,熠熠生輝,晶瑩剔透,彷彿置身於水晶宮中一樣,四周光線也明亮起來。
地下河中聳立著一塊巨石,將河水截開。靠近我們這一邊,河面上仍舊漂浮著一層油沫子,另一邊卻結了一片白森森的冰層。
深秋時節,又處於幾十米的深谷之下,河流結冰本不奇怪。但令人詫異的是,那些冰塊潔白無瑕,沒有沾染上半點原油。
河中央的那一塊巨石,似乎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使得兩截河水互不相犯,涇渭分明。
老煙槍從背上放下趙五爺,問我要了打火機,點著煙說道:「我看這溶洞沒有危險,咱們歇息一會兒,繼續往裡走,找個地方跳到對岸。」
我明白老煙槍的意思,要是能把對面那些冰塊融化成水,還是能夠湊合著解決一下燃眉之急。
我鼓足勇氣往溶洞中走了一段,眼前不斷閃耀著寶石般的光芒,甚是明亮刺眼。
看來這溶洞是一處天然寶礦,這就叫做因禍得福,倘若能活著出去,隨便帶上一兩塊寶石,就足夠我們享用人生了。
我正在自我寬慰著,忽然聽見老煙槍驚叫了一聲:「這畜生怎麼陰魂不散?」
回過頭去,只見一隻鬼面蛛張牙舞爪,從石壁上爬下來,在河裡投下一道暗影。
跑了這麼遠,不料又遭遇到鬼面蛛,真令人頭疼不已。但叫我抓狂的是,這一隻鬼面蛛腹部分明插著一把西瓜刀,腸子拖在身體下!
我的天,這不是在無生橋上被我捅死的那一隻嗎?這傢伙命這麼大,竟然還一路闖到了溶洞裡。
仇敵見面,分外眼紅!這鬼面蛛成了精,本來是朝著老煙槍爬動,見了我,不由分說就猛撲而來。
老煙槍哪肯放過這種機會,在鬼面蛛身後開了一槍,子彈卻擦著石壁一飛而過,火花四濺。
我大喊道:「老煙槍,你有失水準啊!」
「我這手臂又酸又軟,老馬失前蹄嘛,年輕人要多體諒老同志!」
老煙槍說著,才又從容不迫地開了一槍,打得鬼面蛛腦袋開花,撲騰一聲掉進河裡去了。
我跌坐在河邊,又累又餓,正想問老煙槍要吃的,卻感覺熱浪襲來,身上暖和了不少。
繼而溶洞裡光芒四射,各種寶石爭相輝映,亮如白晝。而且熱浪灼人,就像暴曬在烈日之下。
我反應過來,原來是河裡著了火,便慌忙爬到石壁之下,責怪老煙槍道:「你怎麼也學著五爺亂扔煙頭,不知道河裡有原油啊?」
老煙槍摸著絡腮鬍,嘴上煙頭還在,瞪著眼道:「背兒媳婦過河,出了力氣還挨罵!你這個大學生,發言之前要先作調查研究,這火肯定是剛才第一槍擦起的火花引起的!」
我自覺理虧,悻悻然道了一聲歉,不好意思地說:「河裡這麼多原油,我們還是快退出溶洞去吧。」
「我看倒是不必擔心火勢,我們要提防的,卻是這河裡的古怪之處!」
我順著老煙槍手指往前看,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了。只見地下河以河中巨石為界,一邊火勢往外蔓延,但也燒不到岸上來;一邊河水卻是不斷凝固,冰層往外擴散出去。
原油浮在水面燃燒,這我倒是能夠理解。但古今中外,誰見過一邊著火,另一邊卻結冰的河流?
我跑到溶洞外,見這異常的景象無休無止地演繹著,遠處的河水也是一半熱火朝天,一半冰封河面。
耳邊響著呼呼火聲,又傳來冰層卡卡的響動,我的身子也似乎一半熱一半冷,這種感覺詭異至極!
在火舌與冰塊交界處,形成一道奪人心魄的風景線,火焰凝結不動,一半結上冰,一半依舊燃燒著。
就像一線新生的珊瑚礁,在冰火兩重天裡,格外的柔嫩,格外的嬌媚!
對於這種景象,我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倘若有什麼自然現象能夠拿來類比,我只想得起「陰陽河」。
傳說雲陽山附近有一條藥王河,也叫「陰陽河」。西邊河水不能飲用,人喝了會得軟骨病,牲畜喝了長不大;東邊則清醇可口,甘甜無比。
另外也有的河流同水不同色,正如唐朝大詩人白居易詩中所寫,「半江瑟瑟半江紅」。這種河流,多半是受了污染所致,改革開放後,還是比較常見的。
但眼前這條河流,我是生平第一次見到,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從此再也沒有遇見過。而且翻遍書籍,我也沒在歷史資料中尋到一鱗半爪的相關信息。
或許這也是一條陰陽河,只是太過驚世駭俗,也不為世人所知罷了!
不管怎麼說,我對這條陰陽河一直耿耿於懷。只有到了一切都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才算想通了。
但這是後話了,只得按下不表,來日再做解釋吧。
此時,我已經看癡了,完全忘記這景象的詭異之處,只覺得大飽眼福,不枉來人世走一遭。
老煙槍也由衷讚歎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景象看得說不得,說得信不得,誰會想到造化有如此神功?」
我淡淡一笑,老煙槍肚子裡還是有些墨水的。要是五爺還醒著,此情此景,除了大喊兩聲「我操」,還能說出什麼?
但我隨即又替趙五爺感到惋惜,只怕以後再也不會遇到,這曠世難得一見的奇景了。
想到這兒,我走到趙五爺身邊,輕輕搖著他,說道:「五爺,快醒醒,武當山真武大帝顯聖了!」
老煙槍又好氣又好笑,嘲諷道:「對於解釋不清的自然現象,就歸結到鬼神身上去,這是典型的唯心主義。毛**說過,世界上只有唯心論和形而上學最省力,因為它可以由人們瞎說一氣……」
老煙槍忽然閉了嘴,就像被人掐斷了舌頭,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我沒有……瞎說一氣,可是我的眼睛一定……瞎了,一定出了問題!」
我看見老煙槍指著溶洞石壁,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神情,不禁用身子護住趙五爺,問道:「什麼情況?」
「那隻鬼面蛛又來了!」老煙槍喊道。
「打死它不就行了!」我不解老煙槍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脆弱,區區一隻鬼面蛛,還不至於大驚小怪吧?
我看向石壁,這次輪到我傻了眼,不,瞎了眼,眼睛一定出了問題!
石壁上爬動著的鬼面蛛,腹部下面插著西瓜刀,腸子拖在身下,與先前那一隻一模一樣!
這傢伙不是被老煙槍一槍爆頭,掉進陰陽河裡去了嗎?
老煙槍回過神,又是砰然一槍,照舊打得這鬼面蛛翻滾到陰陽河中。
「背上趙五爺,我們往裡走!」老煙槍吩咐我。
我倆埋頭走路,對剛才出現的那隻鬼面蛛,卻是一個字也不提。
但我知道,越是這樣,其實我們心中越是難以釋懷,只不過用沉默來掩飾緊張和不安罷了。
要說眼睛瞎了,自然是驚詫之餘說的話。我們心裡都清楚,老煙槍明明已經打死了那隻鬼面蛛,可它卻死而復生,怎不叫人惶惑?
陰陽河裡火光明亮,溶洞中寶石光閃閃直耀眼,走起來就方便得多,連手電也不需要了。
陰陽河水流慢慢小了,最後匯聚到一塊巉巖之下。這裡就是河流源頭了,汩汩清泉噴湧而出,既沒有著火,也沒有結冰。
我們大步奔到源泉旁,不管三七二十一,乾脆跪在地上,將頭埋在水裡喝了個大飽。
老煙槍扶住趙五爺,用手指漏水到他嘴唇上。趙五爺快速翕動著嘴唇,喝得很暢快。
我則一個人爬到巉巖之上,朝四下裡張望。翻過這岩石,似乎有一間小小的石屋,裡面黑漆如墨。
溶洞到了底部,無路可走了。難道我們又是瞎忙活了,還得退回去嗎?
我把情況告知老煙槍,他一面檢視趙五爺傷勢,一面說道:「不到最後關頭,莫要輕言放棄,革命道路沒走完,誰知道最後插在城頭的是哪家的旗幟?」
我一挑眉毛,冷笑道:「別滿嘴革命大道理,你不就是想讓我,進石屋裡探查究竟嗎?把手電筒給我。」
老煙槍哈哈大笑,把手電筒扔給我,卻疾言厲色地罵道:「小鬼爬進煙囪裡,陰魂不散了。又是一隻鬼面蛛,呸!」
我也看見了,就在溶洞頂上,幽靈一般的倒掛下來一隻鬼面蛛。
只是這鬼面蛛腹部下面依舊插著西瓜刀,腸子依舊拖在身下!
在它旁邊,還有另外三隻一模一樣的同伴;就連西瓜刀都是一模一樣,腸子扭曲的方式也完全吻合,如同一個模子裡造出來的。
這究竟怎麼回事,鬼面蛛不但能死而復生,還能複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