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

　　早上。哨兵們在打瞌睡。他們的被子被夜裡的露水打濕了。一個躺在地上，用腳打著拍子唱：
　　從前有一隻袋鼠，
　　它用一把指甲銼
　　把自己的袋子縫住了，
　　因為它覺得太無聊
　　因為它覺得太無聊
　　太——
　　別唱了，另一個說。他突然站了起來。
　　——因為它覺得太無聊
　　太——
　　別唱了。
　　怎麼了？躺在地上的那個，朝他轉過身來。
　　有人來了。
　　誰？
　　不知道。看不見。今天也許不會天亮了。
　　從前有一隻袋鼠，
　　它用一把指甲銼——哎，你看見什麼沒有？
　　是的，她們來了。
　　哪裡？哦，女人！—— 把自己的袋子縫住了 ——
　　嘿，是那兩個，是昨天夜裡去老頭子那裡的那兩個。
　　昨天晚上從城裡來的那兩個？
　　是的，是她們。
　　天啊。老頭子可能是重口味啊。那個高個子女人就是個大潑婦，我告訴你。
　　我不覺得。她看上去很正常。
　　不是的，你知道嗎，嗯——嗯。你只瞧瞧她的腿就知道。
　　也許老頭子要的是那個小個子。
　　不是。小個子只是跟著一起來的。他要的是那個高個子。
　　天啊，你看她的腿。
　　怎麼了！她的腿很正常啊。
　　不，你看，嗯——嗯——不！
　　我搞不懂老頭子。
　　什麼搞不懂？他就是喝醉了。還能有什麼。他喝醉的時候，你給他牽來頭母牛都行。你看她的腿，天啊，這個潑婦。老頭子肯定又喝醉了，我的天啊，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了。
　　謝天謝地別唱了。
　　我也這麼覺得。
　　他們又把自己裹進被子裡。被子都被夜裡的露水打濕了。躺在地上的那個，用腳打著拍子唱著：
　　從前有一隻袋鼠，
　　它用一把指甲銼
　　把自己的袋子縫住了
　　它縫
　　它縫——
　　他的腳冰涼，他用腳打著拍子：
　　它縫
　　它縫——
　　晚上，被子還是濕的。夜裡的露水打濕的。他們在打瞌睡。其中一個用腳打著拍子：
　　從前有一隻袋鼠，
　　它用——
　　嗨。
　　嗯？
　　別唱了。
　　為什麼？
　　她們來了。
　　她們來了？他站了起來，被子掉到地上。
　　是的，她們來了。她們抬著他。
　　是的，注意。
　　嗨。
　　嗯？
　　你說，老頭子是真的這麼矮，還是因為她們抬著他？
　　不，是因為她們把他的頭砍掉了。
　　你是說，所以他這麼矮？
　　那還能有什麼別的原因。
　　她們是要這麼埋了他？
　　什麼？
　　就這樣，沒有腦袋？
　　那還怎樣。腦袋她們也拿著呢。
　　我的天啊，怎麼找了這麼一個女的。 老頭子肯定是喝醉了。
　　好了，別管他了。
　　當然，現在他什麼也喝不著了。
　　沒錯。
　　他們又裹緊了被子。
　　嘿！
　　怎麼了？
　　你覺得，那個人真的是女的嗎？
　　因為，腦袋？
　　嗯哼。
　　不，真的女人？不不。
　　她還把腦袋帶走了。
　　哦天啊。
　　她是不是為了她的城市才這麼做的？
　　那還能為什麼。
　　我的天啊。就這麼把腦袋砍下來了。
　　我想是的。
　　我也是，你知道嗎，我也是。
　　他又用腳打著拍子：
　　從前有一隻袋鼠
　　它把自己的袋子縫住了
　　把袋子縫住了
　　把袋子縫住了——
　　當那兩個姑娘穿過城市時，所有人都向她們歡呼。高個子姑娘提著那顆頭。她的衣衫上有深色的汙漬。她舉起那顆頭。
　　她撩起自己的裙子，在胸前挽成一個袋子。
　　那顆頭就放在裡面。她展示著它。
　　尤迪特！所有人都歡呼。尤迪特！尤迪特！
　　她用裙子把那顆頭托在胸前。她看上去像一隻袋鼠。
　　任衛東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