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在雪中凍僵了

　　男人們走在夜裡的街道上。他們輕輕哼著歌。他們身後的夜色中，有一個紅色的斑點。那是一個醜陋地紅色斑點。因為那個斑點是一座村莊。這個村莊，在燃燒。這些男人們點著了村莊。因為這些男人是士兵。因為現在是戰爭。積雪在他們釘了掌的鞋下面嚎叫。醜陋的嚎叫，積雪。人們站在他們的房子周圍。房子在燃燒。他們帶著鍋碗瓢盆和孩子，腋下夾著被褥。貓在血跡斑斑的積雪中嘶叫。積雪被火光映得通紅。積雪沉默著。因為人們靜默地站在劈劈啪啪嘆息著的房子周圍。所以，雪不能呼喊。有些人還帶著木質的畫。小的，金色、銀色和藍色的畫。有張畫上有個男人，長著橢圓形的臉和棕色的鬍子。人們狂野地盯著這個漂亮男人的眼睛。但是那些房屋，它們在燃燒、燃燒、燃燒。
　　這個村莊附近，還有另一個村莊。這個夜晚，那裡的人們站在窗前。有時候，月光般潔白的雪，被那邊的火光映成玫瑰紅色。人們對望著。牲畜不停地撞向牲口棚的牆。人們可能在黑暗中默默點頭。
　　光頭的男人們站在桌子旁。兩個小時前，其中一個人用紅筆畫了一條線。在一張地圖上。在這張地圖上，有一個點。這個點就是那個村莊。然後有個人打了一個電話。然後，那些士兵就在夜幕中製造了一個斑點，那個鮮血般燃燒的村莊。那些在玫瑰紅色雪中凍僵的嘶叫的貓。那些光頭男人們又放起了低柔的音樂。一個女孩在唱著什麼。偶爾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男人們走在夜裡的街道上。他們輕輕哼著歌。他們聞著梨樹的味道。沒有打仗。這些人也不是士兵。但是，天空中隨後出現了一個血紅色的斑點。於是男人們不哼歌了。其中一個說：瞧，太陽。然後他們繼續走。但是他們不哼歌了。因為，在盛開的梨樹下，玫瑰紅色的雪在吶喊。而他們永遠擺脫不掉那玫瑰紅色的雪。
　　在一個殘缺的村莊裡，一群孩子拿著燒焦了的木棍玩。然後，然後就出現了一塊白色的木頭。那是一塊骨頭。孩子們，他們拿著骨頭往牲口棚的牆上敲打。聽上去好像有人在敲鼓。骨頭發出嗵、嗵、嗵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有人在敲鼓。孩子們很高興。骨頭閃著漂亮的白光。那是一隻貓的骨頭。
　　任衛東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