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5章 泥人

東邊的天空猛地出現一片白色，隨即大地變得異常黑暗，轉眼金光四射，太陽探著頭看看著這座安靜的小城。水府中的人陸陸續續醒了過來，可當他們發現周圍的東西時，盡皆一聲慘叫暈了過去。

水富摟著買來的嬌妾睡得正美，耳邊突然傳來聲聲慘叫，他睜開眼正要大罵，卻見眼前白綾飄動，他最喜歡的土樓和水府所有的建築，竟全消失不見。江府發生的事，他自然知道，這幾天他一直處在恐懼中，惟恐水府也會遭到江府那樣的變故。如今心中最懼怕的事變成了現實，水富顫抖著站起來，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只能看到木柱和白綾，又低頭看到那小妾依然在熟睡中，不禁踢了她兩腳，罵道：「真是豬也……」

那小妾翻了一個身，繼續昏昏睡著。水富心中本來怕極，此時看到她這般模樣，勃然大怒，又是狠狠踢了兩腳，誰知道這兩腳，彷彿踢到了石頭上，一陣劇痛從他腳尖傳來，疼得水富慘叫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那小妾站起身來，身上一件衣服也沒穿，只見她的身子不是雪白的，而是和土一樣的顏色，就像個泥塑的人似的。水富見狀大驚：「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後面的話，他的身子卻是向後退去，一低頭看到自己全身赤裸，忙撕下一條白綾，裹住了身軀，再次抬起頭，眼前的小妾已經不見了。

水富驚魂未定，伸手揉了揉雙眼，眼前的木樁和白綾並不消失，那個小妾也不見蹤影，眼前又浮現出小妾變成了泥人，而他最不想做泥人或是死人，大叫一聲「媽呀」，飛奔著出了白綾陣，也不知道他該奔向何處。

血葫蘆看到水富的小妾竟然是個泥人，疑惑地問：「師兄，那個人……」悟色嘿嘿笑道：「可能那就是關鍵所在。」血葫蘆道：「那人去了哪裡？」悟色道：「她還在這裡，只是躲到了地下。」血葫蘆道：「那我去把她揪出來。」

悟色道：「不要打草驚蛇，我想看看她接下來會做什麼。」血葫蘆歎道：「師兄，你這樣做，對水府的人是不是太殘忍了？」悟色道：「水天問一死，水冰兒去了死人客棧，水府早已名存實亡，水富也算是報了他的大仇，如今水府消失，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血葫蘆道：「算了，反正我說什麼都是錯的，以後我就什麼都不說了。」

水府昏倒的人漸漸甦醒，一溜煙全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以後的路在哪兒，他們並不想去管，而當所有的人都離開後，水富的那個小妾，又冒出了地面。她全身赤裸，只因是個泥人，沒有半點誘人之色，反而透著淡淡的邪氣。她轉著身子朝四周看了看，便在白綾中開始起舞，其舞姿倒十分優美。悟色和血葫蘆在空中看著，完全想不通這個泥人在做什麼，即便悟色用佛眼去看，也看不出這個泥人的底細。

悟色道：「血兒，你在這裡看著，我下去和她談談，若她逃走，你要盯著她，看她逃向何處！」血葫蘆道：「師兄，若她鑽入地下，我哪裡還能看得到她？」悟色愣道：「師兄沒給你開佛眼？」血葫蘆笑道：「師父總是說我還沒有資格，所以什麼也不給我。」悟色笑道：「那我給你暫時的佛眼，你好好盯著。」右手輕輕拂過血葫蘆的雙眼，血葫蘆的眼睛頓時變成了金色。

泥人依舊在白綾中間起舞，悟色飄到她面前，現身出來，微笑道：「姑娘，你這是什麼舞？」那泥人聞聲看向悟色，表現得極為平靜，灰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嘴唇動了幾下，又緊緊閉上。

悟色繞著她走了一圈，笑問道：「也許我不該叫你姑娘，而應該叫你泥人，對不對？」那泥人仍不說話，臉上似乎有了笑容。悟色奇道：「莫非你是啞巴？」

泥人張嘴打了一個哈欠，笑道：「苗老闆，你好。」悟色心下暗驚，笑道：「你認識我？」泥人道：「死人客棧的老闆苗悟色，世間誰人不曉？」悟色笑道：「過獎了，你手底下的那個沒有心的女人，她就不知道。」泥人道：「一粒棋子，只當微塵，塵埃落定時，也就沒有了棋子。」悟色拍手讚道：「高，果然又是來自地下的厲害怪物。」泥人搖頭道：「苗老闆，誰告訴你我是來自地下？」

悟色哈哈笑道：「你就是個泥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泥人嘲笑道：「苗老闆，看來你的本事也不怎麼樣，連我的來歷都看不出，真是差勁得要命！」悟色疑道：「難道你不是來自地下的怪物？」

泥人淡然一笑：「大海才是我的故鄉。」悟色大笑道：「胡說，簡直是胡說八道，你一個泥人，還敢說大海是你的故鄉，你一入水，就嗚呼哀哉……」看到泥人臉上的笑容消失，悟色忙打住話頭，又道：「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來人間，所為何事？」泥人問道：「苗老闆，人間是你的家嗎？」悟色道：「當然不是。」泥人道：「那我想來就來，想走便走，難道還要問過苗老闆嗎？」

聽其話中，顯然毫無懼意，悟色心中盤算，又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泥人伸手撕下兩條白綾，輕輕舞動，嬌笑道：「苗老闆，若你沒有別的話要說，我要先回家去了。」悟色抓住話頭，忙說道：「不知我可否到你家去做客呢？」泥人笑道：「苗老闆肯賞臉，本該是我的福分，只可惜寒舍太小，容不下苗老闆這樣的大人物，請苗老闆不要見怪。」

悟色笑道：「你的寒舍就是再小，我也不會嫌棄，何況……」他的雙眼猛地瞪得大大的，那泥人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這裡，而悟色卻沒有發現。悟色忖道：「這個泥人到底是什麼怪物？她怎會說沒就……」想著又哈哈大笑了幾句，笑聲中多含有無盡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