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秋風秋雨愁煞人

第580章 秋風秋雨愁煞人

見到藏劍閣這幾位長老忽然祭出飛劍，李苦禪卻是依然鎮靜自若，輕輕歎了口氣。

「秋長老不再考慮一下麼？」

秋道人的眉頭微微一挑，剛想說話，忽然感覺到背心有一抹隱晦之極，卻又森寒無比的劍氣襲來。

他根本來不及開口，甚至連身上的防禦法器都來不及激發，只能勉強的將手中的淡黃色劍光罩下身後。

但是這層薄薄的劍光，在這抹陰寒的劍氣之下，沒有絲毫的抵抗能力，瞬間就被破開，然後這抹劍氣直接從背心大穴侵入，然後瞬息之間就游轉秋道人體內經脈之中，大肆進行破壞。

「噗！」

秋道人只感覺渾身經脈猶如刀割一般，直接一口鮮血噴出，他瞬間退出數百米，渾身顫抖的轉過身體，想看一看到底哪個長老偷襲自己。

隨著身後幾個長老的驚呼，一道灰色的身影直接從摩天嶺上竄出，掠向劍氣凌空堂聯軍的陣營。

藏劍閣剩下的幾個長老紛紛出劍，想要攔截，但是那道身影速度極快，而且早就做好準備，身上浮現出幾道白色的光暈，顯然是極品的護身法器。

「沈絕，你居然背叛宗門！」

藏劍閣剩下那幾位長老見到這個灰衣中年人，又驚又怒，大聲叱罵起來。

「好，好……」

秋道人口中還有鮮血不斷溢出，沈絕剛才那一劍，不但隱蔽，更是狠毒無比，狂暴狠戾的劍氣在瞬間盡數灌入秋道人的體內，此時他的幾大經脈之中，依然還有無數劍氣在拚命肆虐，他能開口說話，已經是咬碎了牙齒。

而且，他最痛的，還是心裡！

這個全力襲殺自己的，居然是他心中最為信任的一個人！

當年沈絕的師父將他收入門中之後，忙於閉關衝擊境界，最後直接在洞府之中身死道消，而秋道人以師兄身份替師授道，關係之親厚，外人很難明白。

沈絕此時已經躲到了李苦禪的身後，面對著秋道人悲痛無比的目光，他默默的低下了頭，手中的長劍握緊又鬆開。

「師兄，我沒有辦法……」

似乎掙扎了許久，這位藏劍閣的前長老終於抬起了頭，雖然還躲避著秋道人的目光，但至少敢開口說話。

「當崑崙山一戰之後，閣主身隕，兩大長老被擊殺，我就明白，藏劍閣已經不行了，我必須要為自己的後路著想……」

「就算你要叛宗而去，為何還要偷襲大長老！」

藏劍閣唯一的女長老憤然道。

她手中的飛劍微微顫動，顯然心中已經恨極。

沈絕不自覺的轉頭看了眼李苦禪，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話，悄悄的退了下去。

但是他剛才的動作，卻是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顯然，方纔這一幕大戲，最後的眼前這位劍氣凌空堂的宗主李苦禪在設計。

不要說那幾位藏劍閣的長老，哪怕是巴山劍派的太上長老郭猿離，也忍不住和朱雀觀的觀主對視了一眼，他們很明顯想到，李苦禪居然深沉若此。

如果說之前秋道人還沒有被偷襲受傷時，憑著七位藏劍閣長老，雖然依舊不能抵擋住圍攻，但是誰也不敢說，會有多少人陪葬在摩天嶺之上。

可是到時此時，藏劍閣唯一的七脈境的秋道人已然重創，其他五位長老，已經連同歸於盡這四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設計了這一切的李苦禪依然笑的雲淡風輕，抬起頭，溫和的看著藏劍閣剩下的幾位長老，開口道：「此時，條件依舊不變，讓出龍門山脈和那九柄佈陣的法劍，諸位仍可以安全離開！」

到了如今，李苦禪的這番話再入耳，已經讓剩下的幾個藏劍閣長老多了幾分猶豫。

有些事情，心中一旦開始鬆動，就沒有那麼堅持。

一個虯髯鬚發，面目粗豪，像土匪更勝過修士的中年男子，慢慢的收起自己的飛劍，轉過頭，朝著秋道人沉默了。

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

降了吧！

如他們這等已經突破第二重天梯的修士，壽命比得一般人還要長不少，死亡，雖然不是太可怕，但也沒有那般輕鬆的就可以去面對，尤其是對方還留了一條生路出來。

圍三闕一！

實在是可怕的人物啊！

秋道人微微苦笑，他認識李苦禪的時間不算短，卻也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儒雅淡然的男人，會有這般的狠辣謀斷。

他心中也是明白，其實就算沒有沈絕，今天也很難再撐下去了，藏劍閣數百年來為蜀中劍派之中的執牛耳者，得罪的人已經太多，其中的利益也太多。

但以前有木道人在，有歷代修為強大的閣主在，更有九天斷絕劍陣在，所以沒有問題，但是此刻，這些強大的武力威懾都消失的時候，其實不但宗門的普通弟子，就算剩下的那幾個長老，都人心動搖。

就算沒有沈絕，也會有第二個人！

龍門山脈，並不太高，而且有藏劍閣的大陣籠罩，靈氣雖遠不能跟聖女門內相比，但其中的樹木花草，盡皆繁茂無比，鬱鬱蔥蔥。

可是如今，秋道人卻感覺到了一股蕭瑟之意，劍陣激發的漫天劍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此時，不但是藏劍閣的那幾位長老和普通弟子望著秋道人，連劍氣凌空堂等宗門的人，也紛紛看著他。

修行一途，三大天梯，雖然艱難無比，但好歹有個盼頭，一旦真正拚殺起來，除了那頂尖的幾個高手，誰能肯定的說自己一定可以活下來，所以如果有不戰而勝的機會，誰又希望真正血戰呢！

良久！

時光似乎在此刻也凝聚了起來。

秋道人忽然長笑了起來，雖然一身經脈痛如刀裂，但他還是轟然長笑，其中悲涼之意，哪怕是莫鶴身後的那個少年，也是有所感應，他手中緊握著的長劍，忽然不自覺的鬆了鬆。

「降了吧！」

長笑頓止，秋道人忽然開口了。

他的話語一出，藏劍閣的那幾位剩下的長老，也暗中鬆了口氣，除了有幾個臉上還殘留著悲憤不甘之氣。

畢竟長久以來是蜀中第一宗門，如今被這些二三流的勢力之下憋屈至此，能做到面不改色，也太過艱難。

「秋長老實在是大才！」

李苦禪輕輕鼓掌，聲音卻是誠懇無比，沒有半點嘲諷之意。

就算站在他身後的沈絕，也是微微鬆了口氣，畢竟他是剛剛背叛宗門的人，如果真的要血戰一場，他敢肯定，自己才是藏劍閣那幾位長老心中最痛恨的，到時能否保住性命，也是兩說。

雖然秋道人命令已下，李苦禪卻也未完全放鬆下來，輕輕揮了揮手，劍氣凌空堂，巴山劍派，還有朱雀觀的幾個六脈境的長老，都分立在摩天嶺的兩側，萬一要是有人敢突然暴起，也能及時應對。

藏劍閣身為蜀中原先的第一宗門，閣中弟子數量不少，足有數百人，不過其中三脈境以下的才是絕大多數。

很多人甚至還沒有搞清楚什麼事情，就在幾個長老的命令之下，從摩天嶺中按秩序走出。

但只要看著長老臉上鐵青的神情，還有四周那些其他宗門的高手，他們心中已經明白了。

等看到幾位長老捧出閣中鎮宗的那九柄高階飛劍之時，絕大部分人都臉色蒼白，甚至身子都隱隱顫抖起來。

藏劍閣真的就要這麼滅亡了麼！

秋道人一直臉色淡漠的站立在一旁，甚至都沒有服用丹藥來稍微治療下傷勢，只是站在那邊，冷冷的望著那幾個宗門穩定而有序的接收著藏劍閣。

藏劍閣剩下的幾個長老，有人獨自離開，整個修行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位六脈境界的修士，已經位列地榜，無論是哪家勢力都是極為歡迎。有人在李苦禪和郭猿離，還有朱雀觀觀主的拉攏之下，準備投靠其中。

只有秋道人，這一位藏劍閣原先的大長老，此時如此孤單淒清的站立在旁邊，望著自己的宗門，緩緩的倒塌！

莫鶴向來獨來獨往，接收藏劍閣勢力的事情，也輪不到他的身上。

他一個人抱著劍，站在摩天嶺斷崖邊上，目光冷冽，不知道在望著什麼，只有那個少年，似乎永遠跟在他的身後。

但此刻，這個少年也變得極為安靜，似乎在感受著一個大宗門的消亡，也許還會藏劍閣長老弟子再另立宗門，畢竟門派典籍還在，但是數百年的立宗之基沒有了，應該也算一段歷史的謝幕吧。

少年並不知道，他心中那種莫名的感覺，其實就是桃花扇中蘇昆生所唱：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這個少年望著斷崖的另一側的秋道人，凌亂的白髮此時在大風肆虐中，顯得極為蕭索，他忽然對著莫鶴道：「師兄，他真可憐！」

是啊，宗門毀敗，卻無一人殉葬，傾頹至此，可悲至此。

莫鶴聞言，抬眼朝秋道人望去，忽然，他的臉色大變，本來在懷中的飛劍，發出錚的一聲輕鳴。

見到莫鶴這樣，那個少年也愣住了，訥訥的問道：「師兄，怎麼了？」

莫鶴卻沒有理他，只是死死的盯著遠處的秋道人，唇間不自覺的露出了一句話：秋風秋雨愁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