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953 傲骨錚錚
盛唐高歌 by 炮兵
2019-12-27 18:20
長安作為大唐經濟、政治和文化中心,也是大唐的國都,流動人口很多,迎來送往已是習慣,每天都有很多人懷著憧憬進入長安,每天也有很多人懷著疲憊的心離開,張九齡就是後者。
出了金光門,張九齡突然停下馬,回頭看看雄偉壯麗的金光門,有些感歎地輕歎一聲。
一旁的張拯小聲地說:「耶,就這樣走了?幾位叔父不是說要給耶餞行的嗎,要是他們發現阿耶就這般不辭而別,只怕...不太好。」
本計劃明天才出發,多位跟張九齡交好的同僚約好今晚在醉月樓一聚,算是為張九齡餞行,沒想到張九齡帶了兩個老僕說走就走,張拯拗不過老父,只好匆匆前來送行。
「現在是貶黜流放,又不是陞官晉爵,愁人喝愁酒,愁上加愁,不喝也罷。」張九齡有些消沉地說。
仕途幾經浮沉,張九齡也有些累了。
張拯有些憤憤不平地說:「耶,皇上也太無情了,周子諒不過是酒後亂說了幾句,此事可大可小,這事竟然驚動皇上親自質問,阿耶不過是舉薦人,也因舉存不當降職流放,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一件可大可小的事,結果當事者被斬首,就是舉薦的張九齡也受到牽連,相位不保,改任任荊州大都督府長史。
說是降職都不合適,都可以用流放來形容。
「大膽,皇上豈是你能在背後非議的,小心禍從口出。」張九齡連忙訓斥道。
張拯嚇了一跳,左右張望一下,有些後怕地說:「是,阿耶教訓得對,孩兒一定小心。」
看到兒子一臉緊張的樣子,感到自己有些嚴肅,張九齡心裡一軟,開口解釋道:「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老夫多次逆皇上的意,皇上心中早有不滿,這次不過是借題發揮,能全身而退出長安,已是皇上念了舊情,唉,忠言本來就逆耳,再說還有枕邊風相助。」
朝野都知道,武惠妃獨得帝寵,在愛屋及下,李隆基對武惠妃所生的孩子也格外看重,想撤了李瑛太子之位改讓李瑁早就不是秘密,因為朝中大臣的反對一直擱置,張九齡也多次阻止,這一點不討李隆基的喜,而武惠妃更是視張九齡為眼中釘,這次周子諒酒後亂言之事,就是武惠妃在背後推波助瀾,小事化大,最後以周子諒被斬、張九齡被貶宣佈武惠妃的全面勝利。
張九齡早猜到有這麼一天,可當這一天到來時,還是有點猝不及防般的心寒。
說話間,一陣涼風襲來,張拯看到老父心情沉重,故意岔開話題:「奇怪,現在才是七月初,這風就沒了悶熱之息,這麼快要入秋了嗎?」
「長安,怕是要進入多事之秋了。」張九齡突然有些有愁悵地說。
自己不在,武惠妃更能放開手腳,太子李瑛怕是有難了。
張拯剛想說什麼的時候,旁邊突然有人說道:「喲,這不是張相嗎,不對,應叫張長史才對,看你行色匆匆,這就準備離京赴任了嗎?」
聲音有些熟悉,張九齡扭頭一看,臉色當場冷了下來,寒聲說道:「看天色,不是刮西風啊,這不是李侍郎嗎,巧了,也要離京麼?」
張九齡是一個正直的人,一看到李林甫這種朝三暮四、口蜜腹臉的小人就不高興,兩人一直看對方不順眼,說話自然不會客氣。
』
李林甫知道張九齡笑自己是牆頭草,聞言毫不相讓地說:「不管是刮西風還是刮東風,某還是不動如山,不像張長史,放著安生的日子不過,現在要化作風中落葉、水中浮萍,一把年紀還要到處流浪,可悲啊。」
牆頭草又如何,無論哪邊的風也能穩騎牆頭,總比無根漂浮強百倍。
「的確,有些飯不是每個人都能吃,李侍郎聽過一句古話沒有,人在做,天在看,有時候笑不代表勝利,誰笑到最後才是笑。」
「這話有理」李林甫笑得那一個叫真誠,一臉推心置腹地說:「不過誰笑到最後,只怕張長史是看不到了,真是可惜。」
長安關於太子之位的爭奪還有繼續,並且很快就會有大動作,對張九齡來說,算是早早出局。
「世事無棋,老夫幾番沉浮,一度致仕在家賦閒,從第一次被貶時起,每一次都有人說老夫這輩子完了,可每一次都能重回長安,李侍郎知道什麼原因嗎?」
李林甫下意識地說:「有貴人扶持?」
「錯!」張九齡一臉傲然地說:「因為老夫是張九齡。」
張九齡的話聲量不大,可語氣異常堅定,可以說擲地有聲,一時間,李林甫不知怎麼反駁。
不得不說,張九齡要才幹有才幹,要才華有才華,要聲望有聲望,在朝野都是聲名在外,就是他的政敵對他評價也很高,要不然,李隆基也不會忍到現在才對「不配合」的張九齡動手。
今天張九齡是離開了,可誰敢保證朝廷有事、大唐有難或皇上想起他時,一份奏折又能登堂入室?
李林甫心裡有些震動,可面上一點也是沒有表現出來,冷冷地說:「可惜,張九齡也是血肉之軀,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刻離開長安城。」
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在這裡大言不慚,這次跟以往不同,是惠妃娘娘親自出手,可以說,只要武惠妃存在一天,張九齡就別奢望有回到長安的機會。
要不是張九齡的阻攔,壽王李瑁在三年前已取代李瑛入主東宮,成為大唐的儲君,武惠妃對張九齡恨之入骨,哪裡還會給他機會。
張九齡臉色一暗,不過他很快振作精神,面無表情地說:「人生不如意常八九,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某已盡了心力,亦問心無愧,倒是李侍郎多擔心自己的巧言善變,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的。」
「想不到張長史年紀大了,可火氣一直收斂,這輩子可是白活了。」
「李侍郎也算是朝中大員,可品格比市流兒還不如,學的禮義廉恥怕是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酒逢知己千杯少,放不投機半句多,從此別過。」
「大路朝天,各有一邊,江湖路遠不再見!」
兩人狠狠盯了對方一眼,然後同時不屑地把頭一擺,各自走開。
都是聰明人,知道像潑婦罵街一樣爭吵沒有任何意義,乾脆各走各道。
看到老父走了,張拯楞了一下,連忙追上,一邊跟在老父身邊,一邊憤憤不平地說:「這個李林甫,太可恨了,分明是故意前來笑話阿耶的,不用上朝嗎?這個齷蹉小人,也不知哪裡得到的消息,太可惡。」
「三家姓奴罷了,真把自己當成人物。」
「牆頭草,哪邊風來哪邊倒。」
「李林甫這人屬狗的,誰給一口吃的就搖尾巴,真不要臉。」
張拯一邊走一邊罵,把李林甫全家都罵了一遍。
罵著罵著,張拯突然感到有些異樣,這才意識自己說了那麼多,可是老父一句話也沒應,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一連叫了幾聲,這才把張九齡的思緒拉回來。
「阿耶,沒事吧?在想什麼?」張拯忍不住問道。
張九齡突然面色沉重地說:「李哥奴這人,口蜜腹劍,依他的作風,不會這般高調,也不會故意挑恤,他這般做作,只怕太子處境不妙。」
「那怎麼辦,要不要提醒一下太子,讓太子小心提防?」張拯一臉緊張地說。
張九齡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