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死而復生的幽靈

車內的空氣異常沉悶，狹小的空間裏，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龍飛沒想到沈一鳴居然沒死，但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可以忍耐這麼多年而不現身，目的就是等待瑪薩研製成功。

沈一鳴突然取下了面罩，露出了被燒壞的半邊臉，惡狠狠地說：「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白天從來都不敢出來見人，只有到了晚上，纔敢在黑暗中看看這個世界……而這些，全都是拜你所賜。」

龍飛從後視鏡裏看着他另外一半被燒得千瘡百孔的臉，也不禁打了個冷噤。

那是怎樣的半張臉呀，坑坑窪窪的，佈滿了溝壑，像是地球上裂開的大峽谷。

沈一鳴握槍的手在顫抖，似乎隨時會扣動扳機。

龍飛也感受到了他的憤怒，嚥了口唾沫，凝視着窗外的夜色，幽幽地說：「如果不是你害死了我老婆，我也不會那樣對你。」

沈一鳴一聽這話，又慢慢地戴上了面罩，然後伸出手說：「所以，我們現在扯平了。我們接下來談另外一件事，你現在可以把手上的東西交給我了。」

「可是米茹死了，你卻還活着。」龍飛的口氣很冷，沈一鳴卻說：「那是我命大。我給了你機會，沒能殺死我，那是你的錯，不能怪我。少廢話，快把瑪薩交給我，不然我一槍斃了你。」

「老師已經死了，我手上的瑪薩樣品，是世界上唯一的樣品，只要我一鬆手，掉在地上，遇到空氣，馬上就沒用了。你要不要試試？」

「你敢！」沈一鳴的聲音陡然擡高。

龍飛嘆息道：「貪婪果然會害死人。」

「你說對了，貪婪是人類共同的天性。」沈一鳴說，「但是你要明白，如果不是人類的貪婪和慾望，這個社會怎麼可能進步？」

龍飛緩緩搖頭道：「瑪薩本來是用來拯救那些人格分裂症患者的，但就是因爲你們這些人的存在，改變了它的用途，所以這個世界纔會有那麼多的傷害。」

沈一鳴大笑起來，繼而又動了動槍口，威脅道：「聽話，把瑪薩給我吧，我可以馬上放你離開。」

「你以爲我會信你？」龍飛也大笑起來，「以我對你的瞭解，瑪薩給你，你一定不會放過我。」

沈一鳴頓了頓，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這樣吧，我們做一筆交易。」龍飛說，「你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不會是想要錢吧？」沈一鳴乾笑道，他知道龍飛不會提出如此低端的交易條件。

龍飛笑了，不屑地說：「如果我喜歡錢，馮永柒也不會死。」

「也對！」沈一鳴點頭道，「那麼，請說出你的條件。」

龍飛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冷峻，一字一句地說：「我要我的孩子！」

沈一鳴似乎愣住了，片刻之後纔好像想到了什麼，抑揚頓挫地說：「你要是不提這事，我還倒真是忘了。瞧我這爛記性，年紀大了，很多事都……」

「把孩子還給我，要不然我立馬毀掉它。」龍飛氣憤地打斷了沈一鳴的調侃，沈一鳴忙制止了他：「別激動，千萬別做傻事。關於你孩子的事，看來你的老師全都已經告訴你了。實話跟你說吧，當年我留下孩子後，就交給了陳彼德，至於他把孩子怎麼處理了，我沒有過問，當然了，我也沒有權利過問，所以現在你問我孩子的事，我只能說，非常抱歉！」

龍飛再也沒忍住，準備轉過頭去，但沈一鳴一把抓住他腦袋，怒喝道：「別亂來，小心走火！」

龍飛微微閉上眼睛，狠狠地說：「沒有孩子，誰也別想拿走瑪薩！」

「這可由不得你！」沈一鳴冷笑道，再一次威脅他把瑪薩交出來，「命只有一條，沒了就永遠沒了。但是瑪薩如果沒了，也許還能被研製出來，自己好好想清楚。」

龍飛睜開了眼睛，從後視鏡裏怒視着沈一鳴的眼睛。

「龍飛，也許你的孩子還活着，好好想清楚吧，如果你死了，你們父子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面。」沈一鳴慢悠悠地說，「那可是你跟米茹的孩子，是你們愛情的結晶，換成是我，這個時候，一定知道該怎麼選擇。」

龍飛心裏五味雜陳，他心裏明白孩子可能還活着，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孩子該怎麼辦？

「把瑪薩給我吧，然後你去找你們的孩子，從今以後，我們各走各路，永不再見！」沈一鳴的聲音聽上去軟綿綿的，像沒睡醒。

龍飛沉浸在思念米茹的痛苦中，漸漸的，緊繃的神經好像完全放鬆了。

「這就對了，放下你的防備心，讓我們友好地結束這件事，大家相安無事，用瑪薩換取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不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嗎？」沈一鳴在說這話時，慢慢地伸出手去，打算從龍飛手中取過裝有瑪薩樣品的微型冷凝設備。

可是，就在那一瞬間，龍飛突然鬆開手，微型冷凝設備掉落下去。

沈一鳴大驚失色，正要伸手去接住，但沒想到龍飛猛地將油門踩下底，汽車像箭一樣射了出去。

砰——

一聲槍響，龍飛只感覺肩膀一麻，然後便明白自己中彈了。

沈一鳴其實也沒想打死龍飛，只不過慌亂之中隨便開了一槍，沒想到還是打中了龍飛。

龍飛看了一眼受傷的位置，血已經滲透了衣服，但他沒有鬆開油門，反而越發用力猛催油門，汽車在夜色中像一道幻影，一晃眼就不見了蹤跡。

裝有瑪薩樣品的微型冷凝設備滾落到了前面的座椅下面。

沈一鳴見微型冷凝設備並沒有碎，便明白龍飛在誆他，於是爲了得到瑪薩，頃刻間什麼都不顧了，居然從後座探出身體到了前座。

龍飛哪會讓他得逞，一邊用右手掌着方向盤，一邊用左手去阻攔沈一鳴。

可是，畢竟他左邊肩膀受了傷，每動一下就劇痛無比。

沈一鳴被龍飛按住腦袋往座椅上撞擊，但他突然就一把抓住了龍飛中彈的位置。

一陣徹骨的痛像閃電襲來，幾乎沒令龍飛暈厥過去。他痛得齜牙咧嘴，喉嚨裏發出嗷嗷的慘叫聲，很快就被沈一鳴佔了上風。

沈一鳴此時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如果他繼續抓着龍飛的傷口不放手，恐怕龍飛再也堅持不了多久。

龍飛一邊要對付沈一鳴的攻擊，一邊還要保證汽車在馬路上正常行駛，加上又受了傷，所以根本無法穩穩地控制方向了。

汽車像喝醉了酒，在馬路中間搖搖晃晃的，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幸好這個點兒，路上的車不多，而且已經離開主幹道，所以纔沒有跟其他車輛相撞。

「你既然這麼想死，那就跟我同歸於盡吧。」龍飛突然把心一橫，慘笑着咆哮起來。沈一鳴可沒心思關心死活的問題，一心只想得到瑪薩的他，已經被衝昏了頭腦。

微型冷凝設備聰座椅下滾了出來。

龍飛和沈一鳴同時看到，但沈一鳴動作更快，猛地往前一竄，就將微型冷凝設備緊緊地抓在了手裏。

「去死吧！」龍飛突然大叫一聲，沈一鳴剛一擡頭，便發現不妙，眼裏滿含驚恐的表情，也許是求生的本能使然，試圖用手保護自己的臉，但隨着一聲巨響，汽車穩穩地停了下來。

龍飛完全沒踩剎車，當他整個人趴在安全氣囊上時，腳還死死地踩在油門上。

汽車撞上了停在路邊的貨車上，貨車裏裝滿了還沒有完全捆綁好的鋼筋。

突然，剛消停了不久的天空又開始下雨。這一刻，世界又變得淅淅瀝瀝。

大約一分多鐘後，受到猛烈撞擊，幾乎暈厥的龍飛纔有了動靜。他扭頭看了一眼已經毫無動靜的沈一鳴，然後使出渾身力氣打開車門，搖搖晃晃地下了車，又雙手扶住車身，這纔沒有倒下。

他腦袋裏昏昏沉沉的，眼睛前面也是一片模糊，那種感覺實在太不爽了。

他就這樣靠着車身，任憑雨水淋溼了他的身體，又過了片刻，才稍微清醒了一些，然後跌跌撞撞地走到副駕方向，拉開車門，看着滿身插滿了鋼筋，耷拉着腦袋的沈一鳴，心中也是無限淒涼。

穿過沈一鳴身體的鋼筋還在滴血，鮮紅的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到車外，和雨水混雜在一起，把地面都染紅了。

沈一鳴身體前傾，雙眼圓瞪，雖然已經沒了呼吸，但手上還緊緊地握着微型冷凝設備。

龍飛使勁掰開他的手指，剛從他手上取下微型冷凝設備，突然，一陣刺耳的警笛聲由遠而近。

他將目光投向警車開來的方向，絢爛的警燈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耀眼。

一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一前一後呼嘯而來，然後穩穩地停在了龍飛面前。

龍飛看到從車上下來幾名警察和幾名身着白大褂的男子，似乎看到了救星，這才終於支撐不住，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是冰冷麻木的，但腦子還算清醒。他睜着眼睛，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強迫自己不要睡着。

突然間，幾個身着白大褂的男子衝了過來，不由分說將他按在了溼漉漉的地上。

龍飛不明白這些身着白大褂的人爲何如此粗魯，他們不是前來救自己的醫生嗎？

他仍然緊緊地抓着那個微型冷凝設備。但是緊接着，一名身着警服的男子從他手裏將冷凝設備奪了過去。

龍飛感覺自己被這些身着白大褂的人擡了起來，然後往救護車方向走去。

他渾濁的意識突然感覺有些不妙，但想要掙扎時，已經被扔進了救護車。

在車門關上的一瞬間，龍飛使出渾身力氣擡頭往車外看去。

他看到了一張臉，一張令他幾乎崩潰的臉。

而那張臉此時也正轉向他，那雙眼睛好像深不可測的無底洞，還在衝他笑着。

爲什麼那個人像是馮永柒？

龍飛不敢確定，還以爲自己看花了眼，或者剛剛撞車，腦子還沒完全清白。

他死死地盯着警帽下那張酷似七爺的面孔，突然就大叫起來，但他的聲音很快就被雨水淹沒。

龍飛號叫着，掙扎着想要逃離出去，但救護車的門已經嚴嚴實實地關上。

緊接着，有人按住他，給他打了一針，幾秒鐘過後，他便沉沉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