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玉石俱焚
白日夢 by 老譚
2019-12-26 18:26
陳彼德和龍飛沒想到馮永柒會突然破門而入,不約而同地轉身看着他。龍飛還以爲他是因爲在監控器看到MASA配比成功,太過激動纔會迫不及待地衝進來。
「七爺,成功了,終於成功了!」龍飛打算以主動彙報的方式,來贏得馮永柒的進一步信任。果然,馮永柒盯着陳彼德手中試管裏的藍色液體,眼睛發亮,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快,把他給我!」馮永柒向陳彼德伸出了手,可陳彼德立馬就拒絕了他,反問道:「孩子呢?」
「先給我!」馮永柒的眼神變得無比凌厲,一步步逼近陳彼德,「快給我,你很快就能見到孩子!」
「你敢過來,我就摔了它。」陳彼德高高地舉起試管,馮永柒怒目圓瞪,威脅道:「你敢,除非你不想再見到孩子。」
陳彼德搖了搖頭,做出要放手的樣子,同時說道:「這是我答應跟你合作的條件,要不然,玉石俱焚。」
他的針鋒相對,徹底激怒了馮永柒。馮永柒又想起剛剛在監控器中看到的那一幕,更是急得火上澆油,恨不得伸手去搶。可他又不敢來硬的,如果真的跟陳彼德玉石俱焚,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他想起了幾分鐘前,從監控視頻中看到的情景。
就在馮永柒看到MASA樣品成功被配比出來時,監視器裏出現了另外一幕景象:被囚禁在蜂巢的安東海突然走向門口,然後使勁地擂門,門口的保安打開門,呵令他退回去時,他像一隻狂獸,怒吼着將兩名保安打倒在地,逃離了蜂巢……很快,他又看到安東海打翻了另外幾名聞訊趕來的保安,打開另外一個蜂巢,釋放出了庫伯……
馮永柒只看到這裏,然後就急切地來到了實驗室。
此時,他根本無暇顧及安東海和庫伯,一門心思只想要得到MASA.
「七爺,別、別發火。」龍飛的勸阻毫無作用,馮永柒見陳彼德完全不合作,惱怒地拔出了槍,指着他的腦袋咆哮道:「交給我,否則我殺了你,讓你們一家三口去地獄重聚。」
陳彼德卻不以爲然地冷笑道:「該下地獄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開槍吧,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得到MASA."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留給馮永柒的時間已經不多。他想着瘋狂的安東海,非常擔心他做出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所以他忍無可忍,決定鋌而走險,打算儘快搶走MASA.他向前竄了一步,陳彼德往後退了一步。那種劍拔弩張的局面,很快就會導致魚死網破的後果。
龍飛見二人毫不相讓,始終處於對峙的局面,正在考慮該如何化解時,馮永柒突然開了一槍。
子彈沒打中陳彼德,射到了後面的牆上。
「快給我,否則下一槍,絕不會打偏。」馮永柒像一顆快要爆炸的炸彈,槍口直直地指着陳彼德的腦袋,做出隨時都要開槍的樣子。
龍飛見局勢不妙,突然閃身而出,面對着陳彼德,使勁地眨着左眼,給他使眼色,同時怒喝道:「快交出來。」
他的舉動,陳彼德一時間沒能明白。
馮永柒的槍口被龍飛給擋住了,所以也看不見龍飛的表情。
「你要幹什麼?」陳彼德滿眼都是防備的表情,龍飛見他沒看懂自己的表情,於是決定繼續演戲,故意冷笑道:「把MASA交給七爺。」
「瘋了吧你。」陳彼德眼裏閃爍着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幫這個惡魔,一定會後悔的。」
可龍飛說:「我沒瘋,是你太固執了。」
馮永柒的槍口掠過龍飛的肩膀,再一次瞄準了陳彼德。陳彼德冷冷地質問道:「你真的打算背叛我?」
「我早就在這樣做了,但這不是背叛,有句話叫良禽擇木而棲,我之所以選擇七爺,是因爲下半輩子,我也想做一個被萬人敬仰的人。」龍飛面對陳彼德的指控,完全不以爲然,「我早就想明白了,人這一輩子很短,一睜眼一眨眼就過去了,成爲張七爺一樣的人,可是我一輩子的心願,一個小小的心理醫生能做什麼?治病救人還是拯救世界?太可笑了,我可沒那麼大能耐。我勸你也趕緊醒醒吧,跟七爺好好合作,這樣我們都會相安無事,要是以後還能見面,我還是會叫你一聲老師。」
陳彼德眼裏溢滿了淚光,悲痛地嘆息道:「沒想到我陳彼德這輩子會教出你這樣的學生,算我瞎了眼。你想做大事,我不會阻攔,可爲什麼要跟馮永柒這樣的惡魔爲伍?你知道他是一個反社會人格患者,幫他做事,早晚會害死你自己。」
龍飛毫不在意地慘笑道:「死亡對我而言,已經是最微不足道的事,自從米茹當年被沈一鳴害死,我的心就已經死了。知道我後來爲什麼要建立心立方?就是爲了研究、治療,甚至控制人格分裂症患者,讓他們的行爲完全遵照我的指示,不再讓類似的悲劇再發生。」
「那你爲什麼不殺了安東海?」
「因爲我要他活着,等我可以完全控制他的時候,再讓他慢慢償還欠我的。」龍飛緊握着拳頭,好像要抓住什麼。
「你想多了,MASA是治療人格分裂症患者的藥品,而不是用來控制他們的行爲。」陳彼德義憤填膺,「你太天真太幼稚了,我的研究,絕不會用來爲劊子手服務,真沒想到你居然跟七爺是一類人,簡直是散盡天良。」
龍飛也沒有反駁,反而認爲他們這樣做,就算人格分裂症患者做出了違法的事,也是遊離在法律之外的,沒有法律可以制裁他們。
「癡心妄想,白日做夢。到了我這個年紀,早就想明白了,人總歸是要死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所以絕不會做你們的幫兇,你們也休想拿到MASA."陳彼德話音剛落,在一旁已經極度忍耐的馮永柒,突然向前竄了一大步,打算趁着陳彼德被龍飛分心時,將試管搶過來,誰知陳彼德突然一鬆手,試管掉在地上,瞬間摔得粉碎,藥劑撒得到處都是。
「這、這可不關我事。」陳彼德舉着雙手,嘴上這麼說,眼裏實則流露出的是挑釁的笑容,「是你們逼我的。現在,大家都滿意了。」
馮永柒看着灑落在地上的藍色液體,彷彿那是從自己身體裏流出來的血液,顫抖着,眼裏閃爍着憤怒和絕望的光,然後慢慢擡起頭來,死死地盯着陳彼德的眼睛,突然發出一聲嚎叫,然後用槍托狠狠地砸在他頸部。
陳彼德站立不穩,搖搖晃晃的,癱瘓在了地上,但被馮永柒老鷹捉小雞似的,一把抓起來往外拖着走去。
龍飛見狀,剛上前一步,馮永柒突然轉身,對着他站立的方向連開三槍,然後又拿槍指着他的腦袋,滿臉邪惡的笑容,狠狠地說:「我不管你到底想幹什麼,但是最好不要跟着我,否則我會殺了你。」
「七爺,我是真心想跟你……」龍飛支支吾吾,滿眼渴求的表情。
馮永柒卻搖頭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如果真想幫我,你最好先給我搞定安東海,我現在必須先帶這個混蛋離開。」
龍飛被槍口指着頭,不得不站在原地,不敢再追,直到再也看不見二人的背影。
安東海?安東海怎麼了?
龍飛想起馮永柒臨走前丟下的話,這才回過神來,頓時感覺不妙,拔腿往外追去。
安東海從蜂巢裏解救庫伯以後,迅速消失在監控之外。二人在逃跑的路上,遭遇了不少攔路的保安,但全都被他們打翻在地。
庫伯緊跟在安東海身後,安東海像一頭猛獸,那些保安在遇到他之後,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就被撂倒在地。
庫伯撿起一把槍,在快要到達牆角拐角處時,突然又衝出來五個保安。
一時間槍聲大作。
安東海正要衝出去,卻被密集的子彈壓了回去。他掙扎着,卻被庫伯緊緊地拉住了胳膊。
二人被擋在了走廊上,再也無法前行半步。
安東海顯得異常急躁,臉色發紅,急促地喘息着,喉嚨裏不停地發出嗷嗷的叫聲。
庫伯又擡手開了兩槍,卻發現子彈打光了。剛縮回頭,立即換來了一連串瘋狂的還擊。
那些保安也許是發現他們沒子彈了,於是紛紛往外衝,但到了點兒一看,卻不見了人影。
原來,庫伯在打光子彈後,隨即拉着安東海逃到了身後右側不遠處的房間裏。
那些保安也不傻,立即撞開門,挨個房間搜查起來。
安東海還是異常激動,幾次想衝出去,都被庫伯按住了。安東海喘着粗氣,像個彈簧似的,只要庫伯一鬆手,立即就會彈出去。
馮永柒拖着陳彼德到了電梯口,卻發現電梯怎麼也無法打開。他使勁擂着電梯門,惡狠狠的大聲咒罵,耳邊突然又傳來激烈的槍聲,驚得他臉色突變,魂不守舍的四周張望起來。
「怎麼,害怕了?」陳彼德譏諷道,又大笑起來,「馮永柒,外面風大雨大,你還能去哪兒呀?再說你帶着我這麼個大活人,能逃得掉嗎?」
馮永柒用力按着他的腦袋,拿槍指着他,拖着他往樓梯口走去,一邊還惡狠狠地罵道:「不管我去哪兒,都會帶着你,就算去閻王殿,也要你陪着。」
「好呀,求之不得!」陳彼德嘿嘿地笑着,「前提是要你有本事離開這兒。」
馮永柒聽他這樣說話,頓時就愣了一下,停下腳步,一把抓住他脖子,惱怒地問:「安東海能夠逃脫,原來都是因爲你……」
陳彼德被掐着脖子,幾乎說不出話來。
馮永柒手上稍微鬆了些勁,再次惱怒地質問道:「告訴我,你對安東海到底做了什麼?」
陳彼德咳嗽了幾聲,然後整了整披在額頭上凌亂的頭髮,笑盈盈地看着他,卻一言不發。
這是一種挑釁的目光,一種可以激起馮永柒獸性的目光。
馮永柒拿槍的手在顫抖,牙齒咬得咔咔直響,重重地吞了口唾沫,然後一字一句地說:「信不信我一槍打死你。」
「開槍吧,早叫你開槍了,可是你不捨得我死。如果我死了,這個世界也許就安靜了!」陳彼德說完這話,突然又嘆息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對安東海做了什麼,如果不告訴你實情,我擔心你會死不瞑目。還記得你讓我救治安東海嗎?」
馮永柒腦子一熱,瞪着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憶。
「現在想明白了吧?」陳彼德緩緩搖了搖頭,仰頭望着頭頂斜上方的位置。眼前的燈光是蒼白的,牆面是蒼白的,他的臉色也是蒼白的。
「你趁着那個機會把安東催眠了?」馮永柒恍然大悟的樣子,顯得特別誇張,尤其是那雙不可思議的眼睛,就像一對銅鈴,隨後又好像很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一定是這樣,你催眠了他,是你指示他去解救庫伯,然後……」
他滿臉兇相,雖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已然被陳彼德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就催眠了安東海這件事,驚得瞠目結舌,既吃驚又大惑不解。
他的眼神出賣了他,他內心是多麼渴望知道陳彼德是如何催眠安東海的。
可是,他的時間不多了,無法再去追究其中的細節。
安東海和庫伯躲在房間最裏面的角落,外面砸門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打雷似的,凌亂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應該很快就要到達他們藏身的房間了。
庫伯這樣想着,雖然擔心,但手上沒了武器,就算他跟安東海再厲害,可僅憑赤手空拳是無能應對那些保安的,所以只能靜候,打算待會兒再見機行事。
所有的保安都集聚到了門口,他們心領神會的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其中一人猛地踹開門,然後一羣人蜂擁而入,槍口紛紛指着房間的各個角落。
可是,他們沒看到人影,加上房間裏一團漆黑,每個人都變得非常小心。
庫伯緊握着拳頭,做好了肉搏的打算,可他剛一緩神,安東海就掙脫自己衝了出去。
那些保安被突然現身的安東海驚得瞠目結舌,緊接着,子彈像雨點般撲面而來,幸好安東海像頭獅子,身形靈活,快如閃電,在槍林彈雨中左衝右突,纔沒有被子彈擊中。
庫伯沒料到安東海會突然衝了出去,正想探出頭去,一梭子彈從頭頂飄了過去,嚇得他趕緊縮回了腦袋,緊貼着牆壁,兩腿伸直,張着嘴,大口喘息着,在心裏默默祈禱,不知道這一次是否還能活着逃出去。
陡然間,他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庫伯當年被陳彼德從警察局帶走,而後落到了馮永柒手裏。
經過交鋒,馮永柒被逼自殺身亡。陳彼德祕密帶走庫伯,然後還將他帶回自己在紐約的實驗室,經過將近一年的治療,他的人格分裂症得到好轉。
某天,陳彼德找庫伯談話,親口告訴他馮永柒還活着的消息。庫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此時的他,對陳彼德治療好自己的病感激不盡,於是答應陳彼德,配合陳彼德演一場好戲。
庫伯按照原定計劃,將陳彼德綁架,然後交給了馮永柒。但他沒想到的是,馮永柒非但不感激他,反而將他鎖進了蜂巢……他不知道馮永柒爲何要如此對他,畢竟自己過去和現在幫了他不少,比如說殺了大衛。
那是一次自殺式的任務,而且是在被催眠後纔去執行的任務。他雖然完成了任務,但對自己究竟做過什麼卻一無所知。後來,他被警方帶走,在心理醫生的治療下,才知道自己在被催眠狀態下所做的那些事。
知道真相的他,內心是如此痛苦。他不願意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往事,但往事卻一幕幕浮上心頭。
庫伯從小在英國貧民窟長大,在他印象中,自己從來沒見過母親,父親也沒告訴過他關於母親的任何事情。父親每次外出時,就將他一個人鎖在家裏,所以他每天只能趴在裝有鐵欄杆的窗口看着窗外,看着其他小朋友們在簡陋的板房間的空地上踢球,耳邊是陣陣喧囂;還有些年輕人幾乎每天在破舊的水泥牆間閒逛,無所事事;一對老夫妻常年會互相攙扶着,在被燒燬的高樓前等公交……
這是童年時期,庫伯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象,也是至今還僅存留在腦海裏的印象。
庫伯很羨慕外面的人,再怎麼也比他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房子裏好。
在他六歲左右,父親失業,每天回家都喝得醉醺醺的。
庫伯更艱難的日子來了。父親打他打得更厲害,每一次都幾乎快把他打死才停手。有一天居然因爲他趁着父親睡着後逃了出去,在街上閒逛了一夜,第二天回家後,不僅遭到父親毒打,而且還被打斷了一根肋骨。
六歲的庫伯,就這樣被父親折磨了一年,父親又帶回家一個女人。那是個極度狠毒的女人,不僅幫他父親折磨他,而且還趁他父親不在家時猥褻他。
庫伯的印象中,那個女人像個巫婆,尤其是那雙狠毒的眼睛,每次一看他,他都會害怕得起雞皮疙瘩。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庫伯多了個跟他年紀相仿的朋友。他並不知道那個朋友從哪裏來,但他們聊得很開心,而且那個朋友總是替他鳴不平,經常勸他反擊,逃離魔窟。
終於有一天半夜,庫伯趁着父親和那個女人熟睡後,在那個朋友的幫助下,把房門鎖住,然後放了一把火……
庫伯站在夜色中,轉身看着熊熊燃燒的大火,心中很是悲傷,但朋友勸他不要傷心,以後二人會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後來,庫伯在街上游蕩,有一次餓得快死時,搶劫了一家麪包店,在逃跑過程中被警察抓住。
他不明白那些警察爲何會把他送進醫院。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待在醫院。他很想逃出去,但是根本沒機會。
直到某天,庫伯被一個陌生人帶走,然後見到了馮永柒……
在實驗室裏,庫伯見到了不少跟他一樣每天都被注射藥劑的陌生人。他們不知道那些藥劑是幹什麼的,只知道被注射藥劑後會很難受。
那是一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
庫伯經常會想起被父親折磨,被父親帶回家的那個女人猥褻的情景,但那一切,跟這裏相比,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這一次,庫伯綁架了陳彼德,原本以爲馮永柒會感激他的,卻沒想到馮永柒依然沒把他當人看……如果不是安東海救他,他這會兒應該還被關在蜂巢裏。
庫伯從回憶中回到現實,這才發現耳根清淨了。他慢慢探出頭去,沒見到安東海,卻看到了那幾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保安。
安東海怎會如此厲害?庫伯掄着眼睛,又驚又喜。可安東海這會兒去哪裏了?
他站了起來,正打算出門去找安東海,突然被人絆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有個保安還在痛苦的呻吟,慢慢悠悠的,打算從地上爬起來。
庫伯本來不想理會這個只剩下半條命的傢伙,但往前走了兩步,回頭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走掉,終於還是轉過身來,一腳踢在那張痛苦的臉上……
馮永柒拖着陳彼德沿着樓梯一步步走向天台,陳彼德體重不輕,加上情勢十分危急,所以顯得十分吃力。他腳下一滑,手上沒抓住,陳彼德摔倒在地,被摔得鼻青臉腫,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
馮永柒上去踢了他一腳,然後又一把提起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按在牆上,喘息着說:「把MASA的配方交給我,我現在就放你走。」
「你還走得了嗎?省省吧,所有人都會跟這座島嶼一起沉入海底。」陳彼德大笑不止,陳彼德狠狠地給了他兩拳,扯着嗓子罵道:「我讓你把MASA的配方交給我,否則我會炸掉島嶼,到時你們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
「我既然來了,根本就沒打算走,只要有你陪葬,什麼都值了。」陳彼德的話越發激怒了馮永柒,馮永柒聽了這話,似乎愣了一下,但隨即冷笑道:「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你一直想治療我,可結果如何?你根本治不好我,我自己可以治療自己,但你爲什麼又要一直纏着我?」
「你錯了,經過我的治療,你的病情已經得到有效控制,可你這兒已經徹底病了,簡直可以說是走火入魔!」陳彼德指的是他的腦子,「我勸你放棄吧,我是不會把MASA交給你這個瘋子的,我不想你因爲自己的慾望而毀了這個世界。」
「那你爲什麼要催眠庫伯,然後主動回來找我?」
「那是因爲我太瞭解你,一年前,你當着我們的面自殺,但我知道真正的馮永柒不會輕易自殺,所以懷疑死掉的只是替身,沒想到果然被我猜中了。總之,你不死,我就不會心安。」陳彼德嘆息道,「這一年來,我從來沒放棄過找你,沒想到還真被我發現了你的蹤跡。本來所有的事都在我控制之中,但唯獨沒想到你會利用人格分裂症患者去實施恐怖襲擊,你的所作所爲簡直是太瘋狂了,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人格分裂症患者本來就已經很痛苦,經歷了太多的磨難和痛苦,爲什麼還要控制他們去做那些喪心病狂的事?」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因爲有人需要,有市場,自然就有人去創造。」馮永柒厚顏無恥地說,「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安寧過,每天都有地方在打仗,每天也都有人死去。你要知道,戰爭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要想贏,就必須付出代價。軍方、恐怖分子,誰不想在戰爭中獲利?所以如果我能用藥物控制那些人格分裂者,用藥物激發他們的獸性,甚至可以提升正常士兵的戰鬥力,利用他們去對付敵人,如果你是參戰的一方,會不會想要買我的藥物?MASA正是我期待的新藥啊!」
陳彼德慘笑道:「既然你告訴我實話,我也告訴你個祕密,庫伯的另一個人格已經消失了,這次回來找你,是他自願幫我,所以我根本沒催眠他。」
龍飛不清楚馮永柒把陳彼德帶往何處,他在大樓裏四處尋找時,突然又遇到好幾名保安,只好撒腿就跑。
那些保安一見到龍飛,隨即衝着他的背影開槍。
龍飛左衝右突,最後被逼進了一個房間。他手上沒有武器,不得不先找地方藏起來,然後再見機行事。
他躲在門後,耳朵貼在門上,門外的腳步聲一片嘈雜,離自己越來越近。
很快,門被推開,一支黑色的槍口伸了進來。
龍飛一把抓住槍口,然後使勁壓住門。持槍的保安發出一聲慘叫,然後鬆開了手。
龍飛奪下槍支,躲在門後,朝着門外連續開了幾槍,兩名保安中彈倒地,其他人紛紛向兩邊躲閃開去。
龍飛知道,片刻的寧靜之後,很快就會迎來更加猛烈的還擊,所以他開槍之後,迅速離開門背後,找了個藏身之處躲了起來。
果然,那些保安重新聚集,子彈全打在了門上,穿透門後,又射進了房裏。房內的物品被射得千瘡百孔,碎得遍地都是。
龍飛蜷縮着身體,子彈在身邊亂飛,壓得他根本沒有機會擡頭。
那些保安胡亂射擊了一番,然後推開門,躡手躡腳地闖了進來。
龍飛猜到那些保安已經逼了進來,於是屏住呼吸,慢慢抓起右手邊一塊碎裂的玻璃,用力向十二點方向丟了過去。
玻璃撞在牆上,四下飛濺。
那些保安本來就異常緊張,很快就朝着玻璃落地的聲音開槍。
龍飛就是趁着這個空隙,突然站了起來。一梭子彈射過去,那些保安很快反應過來,但還沒來得及調轉槍口,就被龍飛一槍一個撂倒了。
可是,子彈很快打光。
還剩下兩個保安,他們一起朝龍飛開槍,龍飛縱身一跳躲過了子彈,然後奮力將沒有子彈的槍支扔出去,正中一保安臉上,那傢伙受到驚嚇,連連開了數槍,居然有一槍打中了身邊的保安。
龍飛聽到對方子彈打光的聲音,頓時大喜,於是慢慢地站了起來。
那名保安也丟下了槍,準備跟龍飛赤手空拳肉搏。
龍飛衝他招了招手,那小子號叫着衝了過來,但還沒近身,就被龍飛凝空一腳給踢飛了。
龍飛抓起那小子的衣領,掄起拳頭,準備朝着那張臉狠揍下去,但發現人已經暈過去,於是鬆開,拍了拍手,撿起一把槍,大搖大擺地走了。
馮永柒拖着陳彼德上了天台,不遠處居然停着一架直升機。直升機在風中形單影隻,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陳彼德終於明白了馮永柒的陰謀,於是又開始掙扎,儘量減緩馮永柒的腳步,希望龍飛能儘快趕過來。
馮永柒轉身,拿槍指着他,一臉猙獰地怒喝道:「你如果真想死,我成全你!」
陳彼德很清楚他在沒拿到MASA的情況下,不會輕易殺了自己,所以仍然打定主意拖住他。
「殺了我,MASA的配方可就沒人知道了。」陳彼德依然緊緊地捏住他的軟肋。
這時候,樓梯方向不遠處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
「龍飛很快就追來了,你再不走,就真的跑不了了。」陳彼德看着他焦急的面孔,添油加醋地說,又激將道,「如果你現在放了我,趕緊上飛機,也許還有機會。」
馮永柒向後面張望了一眼,臉色異常陰沉,拿槍的手也在顫抖。
「要麼放了我,要麼殺了我……」陳彼德繼續給他施壓,「如果是我的話,會立即做出決定,要不然可真就晚了。」
馮永柒又朝着直升機停放的方向看去,那是他此刻唯一可以逃掉的方式了,如果龍飛他們真的追上來,就算他長了翅膀,也無法走掉。
砰……
馮永柒朝着陳彼德開了一槍,但沒打中他,而是打在了他身邊的地上,同時威脅要殺了他兒子。
陳彼德眼裏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卻被馮永柒捕捉到了。
「你笑什麼?你到底在笑什麼?」馮永柒見他根本不受自己威脅,頓時惱羞成怒,「別忘了你兒子還在我手上,只要我一句話,他隨時會沒命。」
陳彼德依然在笑,還輕蔑地說道:「如果你真想殺一個人,何況還是個孩子,我有能力阻止嗎?」
「你……」馮永柒被氣得七竅生煙,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陳彼德閉上眼睛,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馮永柒突然大笑起來,高昂着頭,訕訕地說:「彼德博士,你贏了,我不會要你的命,更不會要你兒子的命,因爲我要幫你養大他,然後將他培養成我的接班人,你覺得如何?」
陳彼德聽他居然如此計劃,不禁微微一愣。
「還有,你不是不怕死嗎?我不會殺你,而是要讓你眼睜睜看着他們走投無路,最後跟你一起沉入海底的樣子。」馮永柒慘笑着,突然用槍托將陳彼德打暈了過去,然後轉身往直升機的方向快步跑了過去。
龍飛追上天台時,早已氣喘吁吁。
他左右掃了一眼,最先看到的是停在不遠處的直升機,緊接着看到的是正在向飛機方向狂奔的馮永柒。
他緊走幾步,把槍口瞄準馮永柒,正在猶豫是否要開槍時,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陳彼德。
「老師……」龍飛大吃一驚,還以爲陳彼德死了,很快奔了過去。當發現陳彼德還活着時,這才鬆了口氣。
馮永柒此時已經上了直升機,遠遠地看着龍飛,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龍飛看着已經上了直升機的馮永柒,知道他很快就會逃跑,哪肯放過這個機會,於是持槍追了上去。
馮永柒啓動了飛機,旋轉翼呼呼地轉動起來,攪拌起巨大的風浪,如同颱風再次襲來。
龍飛被迫放慢了腳步,無法近身。
很快,飛機搖搖擺擺的,緩緩離開了地面。
龍飛拿槍瞄準飛機,從機窗裏看到馮永柒挑釁的笑容,終於還是沒有開槍,無奈地跺了跺腳,把頭轉向了身後的方向。
這時候,安東海也衝上了天台,看着已經升空的直升機,怔怔地站在那兒,滿眼的不知所措。
龍飛轉身跑回到陳彼德身邊,衝安東海揮了揮手,安東海卻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可是,龍飛很快就瞪大了眼睛,因爲他看到安東海的左手袖子裏是空的,而且還在流血。
馮永柒駕駛着飛機在頭頂盤旋着,遲遲沒有離開,臉上閃現出重重殺氣,然後大聲狂笑道:「陳彼德、龍飛,很快,你們所有人就會隨着島嶼一塊兒沉入海底啦。」
他話音剛落,突然感覺不對勁,剛一恍惚,突然就被人從後面抱住了脖子。他被掐得眼冒金花,喉嚨沙啞,再也說不出話來。
終於,馮永柒憋了一口氣,掰開了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然後用手肘將對方擊倒,又迅速調整飛行模式到自動飛行後,翻身將襲擊他的人按在地上,終於看清了那張臉。
「爲什麼是你?」馮永柒沒想到會是庫伯,那個曾經被自己控制,服服帖帖的人。
但是,馮永柒很快就想起陳彼德跟他說過的話,舉着拳頭,狠狠地擊打着庫伯的臉。庫伯重重地捱了幾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拳頭,然後用腿頂向他胯部,他整個人失去平衡,猛地往前栽倒。
「你居然敢騙我!」庫伯反擊成功,掌握了主動權,死死地掐住馮永柒的脖子,馮永柒用手指抓着他的臉。二人拼得個你死我活,各不相讓。
飛機在上空失去了控制,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要掉下來。
島嶼上的龍飛不明白飛機上發生了什麼事,突然飛機傾斜,隱約看到了兩個正在糾纏搏鬥的人影。
他大驚失色,瞪着牛一樣的眼睛,無法想象飛機上除了馮永柒之外,到底還有何人。
馮永柒的手指死死地抓進了庫伯的眼睛裏面,血染紅了他的手指。
庫伯痛不欲生,鬆開了馮永柒的脖子,又抓住他的手,幾乎使出了渾身的勁,但仍然沒能把他的手從自己眼裏移開。他又用腳使勁想蹬開馮永柒,但狡猾的馮永柒似乎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還沒等他用上勁兒,突然一個轉身,然後用兩條腿將他的腳緊緊地夾住。
局勢對庫伯而言,變得非常不利。
馮永柒利用自己所佔的上風,想把庫伯丟下飛機。庫伯雖然無力回擊,但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爲什麼要背叛我?」馮永柒惡狠狠地質問道,「我待你不薄呀,當年要不是我,你至今還被關在精神病院。」
「你帶我回來,是爲了實驗你的新藥,我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還要替你賣命,去殺人。要不是後來彼德博士帶走我,給我治療,我早就死在了你手裏。」庫伯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這次回來,就是爲了找你報仇,讓你不能再去害其他人。」
他已經感覺不到眼睛的疼痛,眼前的景物都變成了血紅色。
馮永柒不僅沒有放手,更加重了手上的勁道,還怒喝道:「等我挖了你的眼珠,你就更加看不清這個世界了。」
庫伯痛得發出一聲慘叫,又聽見噗的一聲脆響,眼前隨即變得一片漆黑。
他知道,自己的一隻眼珠被挖了。
龍飛終於想明白飛機上的人是誰了,心理涼颼颼的,又痛又無奈,同時又爲庫伯的安危感到無比的擔憂。
這時候,陳彼德突然咳嗽了兩聲,然後醒了。
「老師,您醒了?」龍飛趕緊扶住了陳彼德,陳彼德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轉向了頭頂的天空,頓時就掙扎着站了起來,看着搖擺不定的直升機,滿眼狐疑。
龍飛忙說:「庫伯不知道什麼時候藏到了飛機上。」
「庫伯?」陳彼德眼裏陰雲密佈,緩緩搖頭道,「他怎麼會那麼傻。」
龍飛聽懂了他的意思,也十分清楚庫伯此時的處境,悲傷地嘆息道:「他想阻攔馮永柒逃跑……」
陳彼德仰望着搖搖晃晃的飛機,看着飛機上的人影,眉頭鎖成了一條線。
龍飛像根木樁,靜靜地站在那兒,雖然雙眼盯着飛機,但目光癡呆,彷彿飄散着一層薄薄的霧氣。
陳彼德隨着龍飛的目光,看到了安靜地站在身後的安東海,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走過去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盯着他的眼睛說:「當我數三二一的時候,你就醒過來。」
陳彼德開始數數,語速很慢很慢。
安東海聽到「一」時,微微顫抖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周圍的一切,又狐疑地望着直升機,好像剛從夢裏醒來,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何事,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到了這兒的。
龍飛明白了,安東海被陳彼德淺催眠,所以纔會在陳彼德設定好的時間點進入被催眠狀態,然後打暈保安,從蜂巢逃出來,又救出庫伯。而那時候,也正是陳彼德宣佈NASA配比成功的時刻。
可是,安東海被催眠後釋放出了另外一個人格……龍飛想到這是陳彼德的無奈之舉,於是沒有朝着這個方向多想。
庫伯只剩下一隻眼睛,劇痛不斷地衝擊着他的身體,在馮永柒的攻擊中,漸漸感到越來越無力。
馮永柒此時已經完全佔了上風,他又一翻身,躺在地上,用手肘死死地掐住了庫伯的喉嚨。庫伯整個身體都被馮永柒困住,無法動彈,但他依然沒放棄反抗。
「背叛我的人,最後的結果都是死。」馮永柒用力過猛,似乎快要咬碎自己的牙齒,「除了你,這島上的人都會死。你以爲可以阻擋我離開嗎?」
庫伯耳邊充盈着馮永柒的狂笑,但是越來越模糊。
在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場景,畫面中全都是關於自己的童年,那些灰暗的場景一幕幕重新浮現心頭。
那一刻,他彷彿又聽見父親的咆哮,還有自己被毆打之後的嚎哭聲。
那一刻,他再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赤身裸體的自己,那個面目猙獰的女人,正在對自己做着不齒的事。
庫伯眼裏滿是絕望的表情,渾濁的淚水奪眶而出。
啊……
庫伯發出一聲咆哮,聚集全身的力氣到突兀着青筋的雙臂上。
馮永柒本來以爲自己已經完全控制了庫伯,而且感覺到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力量越來越小。可沒想到的是,自己鎖住庫伯的手肘,突然正被一點一點掰開。
庫伯再次發出一聲怒吼,從馮永柒的手肘中掙脫了開去,然後死死地抓住了那隻胳膊,使勁壓在地上。
馮永柒沒想到奄奄一息的庫伯會成功逃脫,但他更沒想到的是,庫伯每發出一聲咆哮,好像力量就增加了一分。
庫伯沒有再給馮永柒機會,接下來,又將全身之力集中到了雙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