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颱風
白日夢 by 老譚
2019-12-26 18:26
「今年第25號颱風‘鴻雁’(熱帶風暴級)的中心,今天上午8點鐘位於我國南沙永暑礁東北方約245公里的南海南部海面,北緯10.9度、東經114.8度,中心附近最大風力有8級,中心最低氣壓爲1000百帕,七級風圈半徑100-150公里。」
「預計,‘鴻雁’將以每小時25公里左右的速度向偏西方向移動,將於今天白天穿過南沙羣島附近海域,爾後逐漸向越南南部一帶沿海靠近;強度逐漸加強,最強可達強熱帶風暴級;並將於19日中午前後在越南南部一帶沿海登陸。」
電視里正在播報一條颱風消息,肆虐的颱風已經在正中心位置形成龍捲風,海浪狂飛。
馮永柒十分清楚自己的島嶼正位於颱風邊緣位置,可能會受影響。他關了電視,又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然後起身離開辦公室,乘坐電梯上到蜂巢頂層,進入了由四名保安值守的房間。
他平日裏很少到頂層的這個房間來,房間裏有一面很大的顯示屏,顯示屏下方整齊排列着幾隻雪茄,還有一堆高科技玩意兒。
馮永柒坐下後,手指緩緩地敲着桌面,又看了一眼時間,這時候,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
他沒有回頭,便知道進來的是何人,所以只是沉聲說道:「叫你們過來,有點好東西與你們一起分享。」
龍飛聽他說「你們」,但在這裏沒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
「我們?」龍飛疑惑地問,馮永柒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點燃一支雪茄,張大嘴,貪婪地吸了一口,然後才說:「當然。」
陳彼德隨後也被送了進來,龍飛這才理解「我們」的含義。
陳彼德環顧着這個充滿詭異氣氛的房間,沒有好氣地問:「你不會是打算請我們看一場電影吧?」
龍飛跟陳彼德對視了一眼,又將目光轉向馮永柒。
「你猜對了一半,因爲不僅是一部電影,而且是一部陣容豪華的超級大片。」馮永柒按下了一個按鈕,正對面的屏幕上閃現出了畫面,畫面第一視覺中,一輛地鐵正從遠方徐徐駛來,然後緩緩停下。
龍飛和陳彼德詫異地盯着屏幕,完全猜不透馮永柒的心思。
馮永柒卻端坐在那兒,一臉的鎮定自若。
傳輸畫面回來的攝像頭應該是安裝在人體上,因爲畫面很抖,而且是隨着步行一上一下的晃動。
很快,畫面進入到了地鐵車廂。
從畫面視覺來看,車廂裏乘客很多,雖然算不上擁擠,但也沒空位,不少乘客都站在走道中央。
這個瘋子到底想幹什麼?
龍飛自信是見多識廣的,但此時無論如何也猜不透馮永柒的用意,難道真的只是讓他和陳彼德看一場真人秀?
不對,馮永柒可不像是無聊的人,這個瘋子做任何事絕對都會有自己的目的和打算。
龍飛想來想去,琢磨了多種可能,可都無法找到答案。
陳彼德的目光可沒有一直停留在屏幕上,幾乎有一半的時間,他都在偷偷觀察馮永柒。
可是,馮永柒只是悠然自得地抽着雪茄,濃濃的菸草味一個勁地鑽進龍飛和陳彼德鼻孔。二人非常不習慣這種雪茄的菸草味道,本來像馮永柒這種身份的人,抽的雪茄應該是高品質的,煙味也應該很淡,可他好像偏偏喜歡這種濃烈的雪茄味。
「二位,要不要試試?來自古巴的好東西,口感不錯。」馮永柒指的是雪茄,「這可不是劣質的雪茄,而是我特意花錢在古巴專門定製的,叫什麼來着,特供。」
沒人搭理他,他笑了笑,突然對着麥克風,一臉嚴肅地說:「時間到了。」
龍飛和陳彼德又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彼此眼裏都深藏着重重疑問。
畫面中,突然出現一個白色袋子,袋子的拉鍊被打開……
龍飛看到袋子裏面的炸彈時,腦袋裏轟隆一聲就炸開了。那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事,也大略猜到了馮永柒邀請他們來觀看這部「大片」的目的。
陳彼德驚愕地盯着畫面,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沉重地喘息着,無力地罵道:「你這個瘋子,到底在做什麼,你給我住手……」
馮永柒此時好像根本不關心房間裏另外的兩個人,所以對陳彼德的咒罵也充耳不聞,只是輕佻地看着屏幕,聲音平靜地說:「當時間指向十二點整時,引爆炸彈。」
龍飛此刻多想阻止馮永柒,但發現陳彼德在跟自己使眼色,只好將這個念頭壓抑在了心底。
幾秒鐘過後,只見火光一閃,一聲沉悶的巨響過後,世界瞬間陷入一片黑暗。攝像頭飛了出去,屏幕劇烈晃動起來,然後又出現許多顆粒。但是很快,畫面恢復正常,只見一團團火球在車廂內燃燒,緊接着門就開了,驚慌失措的乘客們立刻衝出車廂,到處都有尖叫聲和哭喊聲。
地鐵在爆炸聲中,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攝像頭雖然只拍攝到匆匆逃跑的腳步,但僅僅幾秒的時間,已經讓龍飛的心情跌進了冰窟窿,他後背陣陣發涼,臉上被火光映得雪亮,緊咬的牙關不自主地摩擦着,發出咔咔咔清脆的響聲。
他感覺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內心的憤怒,急促的呼吸,令他的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也像被掏空,僵硬的雙腿幾乎失去知覺。
陳彼德在衝龍飛緩緩搖頭,龍飛只好壓抑着內心的火焰,如果不是爲大局考慮,真不知道自己此時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馮永柒按下按鈕,畫面定格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上。他仰起頭,愜意地吸了一口雪茄,吐着大大的菸圈,吞雲駕霧似的,繼而大笑着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轉身看着還在發呆的陳彼德和龍飛,見二人一動不動,於是用手在他們眼前晃了晃,咧着嘴問:「剛剛的大片,精彩吧?」
陳彼德好像終於醒悟過來,他記得了,這不是現場直播,而是不久前發生在倫敦地鐵的恐怖襲擊案。
「此次恐怖襲擊,造成11人死亡,20多人受傷,兇手在爆炸中喪生。」陳彼德得知不是直播時,才微微鬆了口氣,「英國警方一直在追查襲擊案的幕後人,但至今爲止還沒有任何組織聲稱對襲擊案負責,沒想到你就是真正的幕後主使。」
龍飛當然知道這起震驚世界的恐怖襲擊,只不過剛纔看完全過程,也沒將之與那起襲擊案聯繫起來,此時聽陳彼德如此一說,震驚的程度完全不亞於當天從新聞中得知恐怖襲擊案發生。
馮永柒絲毫沒否認陳彼德的指認,反而開心地說:「看到有這麼多人關注,就已經值了,這同樣也是我的目的。彼德博士,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恐襲案件的真相,現在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吧?」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陳彼德關心的問題,同樣也是龍飛所關心的。
馮永柒轉過身去,看着屏幕上的火焰,展開雙臂,聲音豪邁地喊道:「我爲什麼要這樣做?哈哈,我爲什麼要這樣做?你們這些凡人,如何能理解我?」
「像你這樣的人,只有瘋子才能理解你。」陳彼德話音剛落,馮永柒就轉身,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惡狠狠地說:「你說對了,我就是瘋子,而且還是個想要掌控世界,掌控所有地球人命運的瘋子。」
「你已經無藥可救。」陳彼德毫不畏懼地回擊道,「因爲你的瘋狂,死傷那麼多人,那可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你到底想得到什麼?」
「你問我想得到什麼?對呀,我到底想得到什麼?」馮永柒依然在張狂的大笑,「說實話,我也忘了自己到底想得到什麼,我可以說自己無慾無求嗎?」
龍飛曾經親手送過很多罪犯進監獄,但從未見過像馮永柒如此瘋狂的人,從心理學角度而言,這個人已經不僅僅是罪犯這麼簡單,而是一個反社會的人格分裂者。
「你所表現出來的症狀,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反社會的人格分裂者,你跟被你關在廢物處理室的那些人一樣,已經變成了無可救藥的廢物。」陳彼德的話跟龍飛的想法如出一轍,馮永柒卻滿不在乎地說:「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我最討厭你們這些心理醫生,總喜歡站在一個權威心理醫生的角度來分析人,評估人。我可不是你的病人,而你,現在恰恰是我的犯人,我有權以任何手段處置你。」
「你最好殺了我,而且也可以隨時殺了我。那麼,你還在等什麼?」陳彼德毫不躲閃,咄咄逼人,迴應着他的目光。
倆人就站在那裏,彼此死死地盯着對方的眼睛,終於,最後還是馮永柒先開口了:「當然,我是不捨得傷害你的,你忘了,我們現在已經是合夥人,要不然,我怎麼會讓你知道我這麼多的祕密?」
「所以你不會再放我們回去,除非我們都變成死人。」陳彼德的話也正是龍飛所想,龍飛覺得二人繼續爭論下去不會有結果,於是插話道:「七爺,我記得之前發生的幾起無人負責的恐怖襲擊案,最先最早爆料內幕的,權威解讀的,都是一家叫ANN的傳媒,而這家叫ANN的傳媒公司,正是您的公司吧?」
「不用說,你策劃實施恐怖襲擊,一方面是爲某些利益集團服務,另一方面是爲了讓自己的ANN傳媒最先掌握新聞源……」陳彼德一針見血地說,「一箭雙鵰,既讓你賺了錢,又能將ANN一手捧上全球傳媒大王的寶座。馮永柒,你的所作所爲,簡直是喪心病狂,也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瘋狂的事。」
誰知馮永柒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還一邊在原地打轉兒,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
「更加瘋狂的是,幫你實施恐怖襲擊的那些人,他們全都是人格分裂症患者,剛剛你就是通過電話向他們下達了實施炸彈襲擊的命令。」陳彼德嘆息道,「說實話,我還真佩服你,那些人格分裂症患者被你催眠,然後心甘心願被你控制,而你卻躲在幕後,只需要一個電話就能讓他們對你服服帖帖,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龍飛沒從畫面中看見引爆炸彈的人的樣子,所以不知陳彼德是如何猜到這些的。
馮永柒停下腳步,打了個響指,笑意盎然地說:「居然都被你猜中了,而且全對,但是很遺憾,沒有獎金。」
「我勸你還是趕緊回頭是岸,越陷越深,只能是死路一條。」陳彼德明白這是廢話,可他還是說了,沒想到馮永柒搖頭反駁道:「這座孤島就是我的岸,現在我既然已經在岸上,所以需要回頭的人應該是你纔對。」
「你就趁早死了這顆心吧,我已經說了很多遍,永遠也別想拿到MASA,也永遠別想我爲你所用。」陳彼德這段話好像傷害了馮永柒,馮永柒有那麼一陣突然陷入了安靜之中,良久過後,才盯着陳彼德的眼睛問:「這真是你最後的決定?」
陳彼德聞到了這話裏威脅的味道,但他仍然輕笑道:「你聽得很清楚,我的話不會再說第二遍。」
馮永柒眼裏陡然涌出一股寒光,那股寒光像冰冷的刀鋒,深深地插進了陳彼德的身體。
龍飛預感事情不妙,他跟陳彼德從開始一直演戲到現在,雖然沒能完全騙過馮永柒,但還是稍微起了點作用,至少從馮永柒目前的表現來看,馮永柒暫時沒再針對他,而是將矛頭全部對準了陳彼德。
果然,馮永柒再一次被陳彼德高傲的態度激怒,他這個人,何嘗受過這等輕視,於是突然轉身,指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說:「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可是你逼我的。」
陳彼德似乎已經做好隨時赴死的準備,所以眼中依然帶笑。不過,他也明白馮永柒是絕對不會讓他死的。
龍飛早就知道陳彼德已經捏住了馮永柒的軟肋,而且還打算繼續用這一招來對付馮永柒,但此時看馮永柒的樣子,根本就不會服輸,似乎還有別的法子來應付陳彼德。
但是,陳彼德連死都不怕,還會害怕什麼?
龍飛想不明白馮永柒還能使出什麼更加陰險的手段。可他又相信像馮永柒這種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服輸的,一定還有更加陰險的手段在等着陳彼德。或者說,他已經有了主意,只待用在陳彼德身上。
馮永柒和陳彼德互相對立着,久久地盯着對方的眼睛,似乎想看穿彼此的心思。這時候,馮永柒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眼裏閃爍着邪惡的笑容,緩緩舉起手機,還故意將屏幕正面對着陳彼德晃了晃。
陳彼德沒能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內容,從那雙眼睛裏看不透這個魔鬼到底在想什麼,所以也猜不透他到底想幹什麼,只能裝出滿不在乎的表情,但內心裏早已嚴陣以待。
馮永柒把手機貼近耳朵,接聽電話的時候,眼中邪惡的笑容在無限放大。片刻之後,他反轉手機屏幕,傳來一陣陣沙啞的哭喊聲。
龍飛聽到哭喊聲時,還陷在雲裏霧裏,可他看見陳彼德臉上的表情時,便明白事情不妙。
陳彼德在顫抖,瞳孔瞬間放大,好像看到了驚世駭俗的事情,上下牙關不停地碰撞,突然伸手去搶手機,但被躲了過去。
馮永柒臉上,閃爍着令人心寒的慘笑。這種笑容,龍飛很少見過,就算馮永柒此時雖然不是針對他,他心裏也兀自冰涼,恨不得將那張臉上的皮肉一刀一刀地割下來。
陳彼德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伸出去的瘦削的手好像一根僵硬的木樁,那些手指就像一條條幹枯的樹枝,遲遲沒收回來。
龍飛只是在心裏對馮永柒恨得咬牙切齒,但臉上卻裝得像個傻子,只能從二人臉上的表情來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他完全無法找到答案。以他對陳彼德的瞭解,實在是無法想到其他更多的可能性。
一個沒有任何親人的人,一個連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人,馮永柒還能拿他怎麼樣?
「還想繼續下去嗎?」馮永柒挑釁的目光,像一把把冰冷的劍,直直地插進了陳彼德心裏。
陳彼德張了張嘴,一開始沒能發出聲音,但許久之後,終於還是狠狠地罵道:「你真卑鄙。」
「卑鄙?」馮永柒狂笑起來,「謝謝鼓勵,不過這還只是小兒科,最厲害的手段還在後面。既然你已經給我扣上了這麼一頂大帽子,那我就不凡再接再厲。」
他話音剛落,手機裏便傳來了更大的哭聲。
龍飛這次聽清楚了,哭者是一男一女,而且還是個小男孩。
這倆人跟陳彼德究竟是什麼關係?
龍飛盯着陳彼德的眼睛,想挖掘出更深的內容。他努力在回憶,但這麼多年,也沒聽見陳彼德提起過任何跟自己有關的孩子。
莫非是他的私生子?不可能呀,他都沒結婚,爲什麼要隱瞞自己有個孩子的事情?龍飛胡思亂想了許久,越發陷入糊塗中。
陳彼德閉上了眼,只是重重地呼吸着。
「如果你覺得僅憑聲音無法讓你相信,那就讓你親眼看看吧。」馮永柒獰笑着,突然又將手機緩緩轉了過來,「如果不是你這個老頑固死不答應跟我合作,我怎麼會走出這一步?」
龍飛看清楚了,手機視頻中確實是一個小孩子,還有一個女人。倆人分別被持槍男子挾持。女人眼裏噙滿淚水,滿含恐懼。小男子哭着,突然大聲叫喊着:「爸爸、爸爸,救我……」
陳彼德瞬間睜開了眼,瞪着手機裏的小男孩,顫抖着,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
「爸爸……」小男孩還在一個勁地哭喊着,掙扎着,可小小的年紀,面對持槍挾持自己的成年人,除了哭喊他還能做什麼?
龍飛腦袋裏在嗡嗡作響,感覺自己像個外星人,呆呆地看着陳彼德和手機視頻中的小男孩,不停地問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他印象中,陳彼德一直未婚,怎麼可能還有個孩子?女人難道是他妻子?
一系列疑問鋪天蓋地的從腦子裏涌出來,將他的思維完全覆蓋,他因此也變得越來越糊塗,瞬間還以爲自己失憶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結婚了,更不可能有孩子。
龍飛非常堅定自己的思想,突然又想起離開美國前夕,曾經見到過的關於陳彼德的一份個人簡介,上面明明寫的就是未婚。
他會不會是在我離開美國後結婚了?
龍飛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爲就算如此,視頻中的孩子看上去至少有七八歲,時間也完全對不上呀。
那麼,結果就只能是私生子了。
龍飛想到了這茬。從剩下的可能性來推測,也只有這個猜想是絕對有可能的了。陳彼德早就結婚生子,只是沒對外宣佈而已。他瞞住了全世界,當然也瞞住了龍飛。
對,一定是這樣。龍飛心想,這個猜測是合理的,而且如果事實成立,便只能是這樣一種可能。
可即便如此,還有另外一個疑問,陳彼德爲何要對外隱瞞自己結婚生子的消息?
龍飛心亂如麻,問題越來越多,疑團越滾越大,終於還是理不清頭緒了。
馮永柒舉着手機,似乎想讓陳彼德看得更清楚,更透徹。
陳彼德眼圈微微有些紅了,看上去似乎瞬間老了許多。
「彼德博士,你看上去好像很驚訝呀。」馮永柒的聲音帶着笑意,又聳了聳肩,「我一直在想,一個連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人,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放下身價,屈從於自己的尊嚴,垂下高貴的面孔呢?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你做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就算你藏得再深,終究都會露出尾巴。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還是讓我想到了辦法。雖然手段有些令人不齒,但我早就說過,凡是想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現在,你是不是開始後悔了?」
「放了他們!」陳彼德終於發聲了,而且是極度嚴肅,異常兇狠。他面如死灰,稀疏的頭髮凌亂地披在額頭上,眼神黯淡得令人心疼。
可馮永柒並非是可以被呼來喚去的人,他怎麼可能因爲陳彼德的一句話就放人?
「我早就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聖人,所以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軟肋。可是你不信我,所以我們之間只能走到這一步了。」馮永柒收回了手機,在手裏把玩着,又對着屏幕,臉上露出了善良的笑容,「孩子,那個人是你爸爸嗎?」
「壞蛋,你是個大壞蛋……」孩子的話引得馮永柒更是幸災樂禍,大笑着說:「沒想到你們父子倆還真是一個德行,都落到了我手裏,居然還是又臭又硬。彼德博士,你應該爲有這麼一個基因強大的孩子而感到驕傲和自豪纔對呀。」
龍飛眯縫着眼,還在腦海裏搜索往事,希望可以找到哪怕是一點點線索,也能證明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他們的?」陳彼德沉吟了一會兒,態度似乎終於軟了下來,拉下臉,無力地問道。
馮永柒輕蔑地說:「虧你還是個博士,居然忘了這個時代最重要的是什麼。記得有人說過,這是個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科技改變了我們的生活,當然也可以幫我做很多事。要說找個人嘛,雖然是大海撈針,但有了科技,就算大海撈針,所有的事也都變得太輕而易舉了。」
「你贏了!」陳彼德說出這句話時,又長出了一口氣。他的服軟,在龍飛的潛意識裏,似乎是情理之中,又似乎在情理之外。
馮永柒似乎愣了愣,但隨即冷笑道:「你錯了,不是我贏了,而是我們贏了。」
龍飛以爲陳彼德已經答應了跟馮永柒合作,卻沒想陳彼德突然也狂笑道:「我說你贏了,可沒說我要跟你合作。」
馮永柒傻子似地看着他,好像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麼,把耳朵湊過去,狐疑地問:「拜託,我剛剛不是聽得特別清楚,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你合作。」陳彼德一字一句地說,「我連命都不在乎,還在乎你這些卑鄙的手段?他們就算死,也是爲了信仰而死,我相信他們會理解我的。」
手機裏依然傳來孩子斷斷續續的抽泣。
馮永柒連連搖頭,好像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拿起手機,盯着視頻中的孩子和女人,又看了一眼陳彼德,皺眉頭問:「是我聽錯了,還是你瘋了?」
龍飛也以爲陳彼德瘋了,如果視頻中的孩子和女人真是他的妻兒,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二人去死?這可不像是陳彼德的爲人,就算他爲了保護自己的研究成果拒絕與馮永柒同流合污,可……可拿妻兒的性命不顧,這也太扯淡,太不可理喻了。
他實在無法如此理性地繼續分析下去,這件事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他的想象力和判斷力。
「我沒瘋,是你瘋了。」陳彼德陡然擡高了聲音,他眼裏好像有一股激情燃燒的火焰,「馮永柒,你妄想利用我的研究成果去控制病人,他們是無辜的,那些在恐怖襲擊中死亡的更是無辜的。我們三條命加起來,怎麼能跟那麼多條人命相比?現在,你可以開槍了,殺了我,還有我的妻兒吧。我相信我們的死,對這個世界是有益的,那些信仰和平的人,一定會記住我們的付出和犧牲……」
龍飛終於親耳聽到陳彼德承認視頻中的女人和孩子是他的妻兒,又眼見馮永柒的表情開始變得慍怒,扭動着脖子,眼裏射出陣陣寒光,咬牙切齒地說:「你既然這麼高尚,這麼不怕死,那就別怪我了!」
一聲槍響,女人應聲倒地。子彈在他腦袋上開了個洞,洞口汩汩地涌出鮮紅的血。她瞪着雙眼,眼裏依然深藏着恐懼的表情。
孩子也許是受到驚嚇,哭喊越來越大聲,嗓子也越來越沙啞了。
馮永柒舉着手機,目光猙獰地盯着陳彼德,嘴角抽搐着,從喉嚨裏發出沙啞的笑聲。他的表情看上去異常興奮,是那種剛剛殺人之後存留下來的快感。
陳彼德在聽到槍響時,也是猛地一怔,隨即就呆住了,盯着手機屏幕,鼻孔裏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但奇怪的是,他眼裏沒有淚水。
也許,真正的痛苦,是不需要用淚水來表達的,那種隱忍的痛苦,遠比淚水更真摯。
龍飛是這樣想的。可他沒想到馮永柒真的會讓人殺了那個女人,頓時心裏也是拔涼拔涼的,甚至隱隱作痛。他試圖用手掌擋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可意識完全不聽使喚,呼吸聲越來越重。
「你以爲我在跟你開玩笑嗎?」馮永柒舔了舔嘴脣,露出滿臉心痛的表情,不過這種心痛是他故意僞裝出來的,是爲了換取陳彼德的回心轉意,「彼德博士,你是個心理學家,同樣也是個書生,但對我而言,殺個人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我勸你還是好好用腦子想想,你家人的性命,難道真的就比不上MASA?"
陳彼德再一次閉上了眼睛,他依然沒有流淚,但心痛已經完全寫在臉上。他臉上的皺紋,如同千溝萬壑。在悲傷的映襯下,表情更顯得迷亂。
「接下來,該輪到孩子了哦。」馮永柒吧唧着嘴,用手摸了摸臉上那道傷疤,「只要我一句話,哦不,只要我點點頭,你的孩子,就會跟他媽媽一樣,永遠從你的生命裏消失。從今以後,你可就真要一個人孤獨終老了哦。等你百年歸天的時候,來給你送行的人,該不會只剩下我一個人吧?」
「你殺了我,殺了我呀……」陳彼德突然一把抓住馮永柒的衣領,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他咧着嘴,像一頭怪獸,使勁推搡着馮永柒,但是越來越無力,漸漸的,就失去了銳氣。
龍飛在心裏爲陳彼德的舉動暗自捏了一把汗。可他能怎麼做?只要自己輕舉妄動,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可能就會因此而前功盡棄。
馮永柒卻毫不反抗,好像也壓根兒沒打算反抗,只是依然舉着手機,還儘量將屏幕靠近陳彼德的眼睛,臉上帶着笑意,甕聲甕氣地說:「殺你很容易,甚至不用一顆子彈的代價。可我不捨得殺你呀,所以我會先殺了你的妻子,再殺了你的孩子,讓你完全沒有後顧之憂,這樣才能靜下心來跟我合作,不是嗎?」
陳彼德怒目圓瞪,嗷嗷地叫着,猛地將馮永柒往後推去。
馮永柒被壓在了地上,這時候門開了,一羣保安衝進來,拿槍對準了陳彼德。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滾出去。」馮永柒怒吼道,那些保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還是慢慢悠悠地退了出去。
馮永柒一直目送着那些保安離開後,這才衝陳彼德說:「衝動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你要不殺了我,然後所有人,包括你的孩子,大家一起死。要不就跟我合作,大家一起賺錢。」
陳彼德此刻已經出離了憤怒,好像沒聽見馮永柒說什麼,臉綻得通紅,雙手仍然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但突然被龍飛從背後拉開了。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陳彼德嘟囔着,掙扎着,還想衝上去,但被龍飛緊緊地抱住,動彈不得。
馮永柒一邊狂笑着,一邊從地上爬起來,又一步步走到陳彼德面前,直視着他冷酷的眼睛,卻表情輕鬆地說:「對不聽話的人,我有的是辦法……」
「你敢碰他,我絕饒不了你。」陳彼德仍然試圖從龍飛手裏掙脫開去,「你已經有這麼多錢了,還要錢幹什麼?你賺的是死人錢,沒命享受的。孩子要是有個什麼閃失,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馮永柒輕描淡寫地說:「我這不已經開始碰他了嗎?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看看接下來我會對你的孩子做什麼……」
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孩子,臉上再一次流露出了殺氣,那種表情,似乎馬上就要下令開槍。
「不要,不要開槍!」龍飛終於沒忍住,把陳彼德推到一邊,擋在馮永柒面前,在二人中間周旋着,「七爺,我求求您,不要對付孩子,孩子是無辜的。老師,爲了孩子,您就鬆口吧。都結束了,所有的事都結束了,跟七爺合作,一切重新開始……」
龍飛的努力好像起了作用,馮永柒遲遲沒有下達開槍的命令。
龍飛心裏也明白,馮永柒在等陳彼德的答案。
陳彼德依然憤怒地看着馮永柒,似乎不想屈服於他的威脅。
「孩子已經失去了媽媽,難道您還忍心眼睜睜看着自己失去孩子?」龍飛很清楚馮永柒殘忍的本質,如果自己不能及時說服陳彼德答應合作,孩子很快就會沒命,「老師,我相信您能聽懂我的話,這個世界上,除了生命,別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陳彼德對龍飛的勸道卻無動於衷,他的呼吸太過沉重,胸口一起一伏。
馮永柒陰晦的眼神,證明他已經快要失去最後的耐性,快要無法控制自己。
「老師,您還記得卡拉嗎?」龍飛提到的卡拉,就是陳彼德在車禍中喪生的初戀女友。他本來不想再提這件事,但爲了扭轉陳彼德的態度,不得不把卡拉的名字說了出來。
陳彼德一聽到這個名字,果然,臉色微微有些緩和,思維也好像瞬間陷入了停滯狀態。放大的瞳孔裏,是他對於那個女人無盡的思念。
「如果這是您跟卡拉的孩子,您會忍心眼睜睜看着孩子被殺嗎?」龍飛的聲音帶着哀求,也充滿了憤怒。他的另一層意識裏,是沒想到陳彼德居然是一個如此冷血的動物,爲了那個MASA,居然連自己的親骨肉都可以不顧。
「如果我說了這麼多都是白費口舌,那就算是我想多了。我一直以爲您是個德高望重的人,可現在,我發現自己真是瞎了眼,我叫了那麼多年的老師,居然……居然冷血到如此地步……」龍飛實在說不下去了,精疲力竭地搖了搖頭,「別的什麼東西都可以再拿回來,可是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卡拉如果知道您是這樣的人,如果她在泉下有知,會允許您這麼做嗎?如果我是卡拉,一定會後悔愛上您,她會認爲自己離開您是莫大的幸運,如果還有下輩子,她也不會再想見到您,更不會再愛上您這種人。因爲您不值得她付出,不值得她去愛,更不值得……」
「夠了,不要再說了!」陳彼德終於用怒吼聲制止了龍飛,龍飛以爲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可陳彼德卻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像在思考什麼,又好像有什麼顧慮。他的表情出賣了他的心思。雖然他是心理專家,可有時候,人在處於極度困境時,也會暴露自己的內心。
孩子在媽媽被槍殺後,確實被嚇到了,也沒再叫喊,只是嚶嚶地抽泣着,像個淚人兒似的。
「老師,您倒是快做決定呀,沒有時間了,爲了孩子,也爲了您自己……」龍飛從馮永柒臉上看到了死神的表情,又見陳彼德不說話,於是試圖繼續用言語軟化他,但他的臉卻跟他的心一樣僵硬,此時用鐵石心腸來形容一點也不爲過。
「七爺,求您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老師會答應您,一定會的……」龍飛絕望透頂,轉而哀求馮永柒,求他不要傷害孩子,再給他一點時間說服陳彼德。
「我給你的時間已經夠多了!」馮永柒說完這話,突然拔出槍,槍口頂着龍飛腦門,「我給了你很多機會說服你最崇拜的老師,可你每一次都讓我失望了,而且這一次,是失望透頂。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對於沒用的廢物,他們應該有更好的去處,所以,留你何用?」
龍飛腦門上頂着冰冷的槍口,他很清楚自己對於馮永柒來說只是一個棋子,既然是棋子就可以隨時換掉,所以此刻是騎虎難下,左右爲難,不得不拉着救命稻草,繼續哀求陳彼德:「老師,看在我們多年情分的份上,求您看在我叫您一聲老師的份上……」
「這個人連自己的孩子跟老婆都不要了,你以爲他還會在乎你的小命?」馮永柒怒聲吼道,這話確實說到龍飛心坎上了,但是龍飛除了繼續哀求陳彼德之外,再沒有別的辦法。
一聲槍響,龍飛「啊」地叫出聲來。他以爲自己中彈了。緩過神,才發現馮永柒只是隨意開了一槍,嘴裏還說:「第一槍,只是讓你感受感受子彈的溫度,第二槍,就再也不會射歪了。」
龍飛看着臉色冰冷的陳彼德,明白要想陳彼德點頭是沒有多大希望了。他無言以對,明白自己說得再多,陳彼德也不會爲救他的命鬆口,因爲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陳彼德連自己的妻兒都可以放棄,哪裏還會顧得上一個外人的性命?
就在龍飛處於絕望之中時,他做夢都沒想到的是,陳彼德突然鬆了口,痛苦地嘆息了一聲,無奈地說:「放了孩子,放了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我跟你合作!」
龍飛和馮永柒都以爲自己聽錯了,詫異地看着陳彼德,仍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陳彼德再一次重複道:「馮永柒,你沒聽到我說什麼嗎?放了除我之外所有的人,我跟你合作。」
龍飛終於聽清楚了,陳彼德居然答應了合作。他沉沉地吐了口氣,如釋重負,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更不是在做夢,然後欣喜地看着馮永柒。
馮永柒開心大笑起來,冷峻的臉色也舒展開了,晃動着手機,不可思議地說:「沒想到一個連自己孩子和老婆都不想救的人,居然爲了救自己的學生答應跟我合作,我實在想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這只是一筆交易,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放了他們,我就按照約定把配方交給你。」陳彼德轉過身去,背對着龍飛和馮永柒,「你遵守約定,我兌現承諾。」
馮永柒卻說:「當然,我一定會按照約定放人,只不過,包括我在內,這會兒即使想走也走不了了。」
龍飛不解其意,還以爲馮永柒想反悔。
陳彼德轉身盯着馮永柒的眼睛,馮永柒把槍收好,然後說:「因爲颱風‘鴻雁’即將在一個小時後登陸,到時候島嶼被困,所有船隻都無法離開。要想走,必須等颱風過後。」
陳彼德陰沉着臉說:「既然還有兩個小時,那就馬上送他們離開。」
「馬上?」馮永柒訕笑道,「從島嶼到最近的陸地,至少需要三個小時,你想讓所有人在海上與颱風相遇嗎?到時候,害死他們的可就不是我,而是你了。」
馮永柒這話不是危言聳聽,到時候,如果在海上和颱風相遇,那無異於以卵擊石,船隻和船上的人都會被怒海吞噬。
「好,那就等颱風過後再送他們離開。孩子在哪裏,我要馬上見到他!」陳彼德提出了這個要求,馮永柒卻說:「孩子當然不在島上,不過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你想見他的話,就先把MASA的配方交出來。」
「不見到孩子,我不可能交出配方。」陳彼德說,「我太瞭解你這種人了,如果現在把配方交給你,我認爲你一定改變主意,然後把我們全都給殺了。你心裏是不是正在這麼打算?」
馮永柒嘿嘿一笑,扭動着脖子,接過他的話說:「我知道你會這麼想,但這一次,你確實誤會我了。這樣跟你說吧,我跟你的合作是長期的,不是一錘子買賣。所以,我絕對會遵守承諾。」
「我對你完全不信任。」
「但你有的選嗎?」陳彼德盛氣凌人,「雖然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但你要記住,這是永遠都是我說了算。等你把MASA交給我時,就是你見到孩子的時候。」
一場風暴終於過去,可是另一場颱風即將到來。
十分鐘後,陳彼德進入實驗室開始忙碌。他答應馮永柒,二十四小時內將MASA用於臨牀。馮永柒確保MASA的真實性後,就會告之他孩子的下落。
龍飛依然作爲陳彼德的助手,跟他一起進入實驗室,幫他打打下手。
這一次,陳彼德沒有刻意隱瞞藥劑的配比,吩咐龍飛按照配比將藥劑混合。龍飛早在美國留學時,就已經作爲他的助手,經常參與各種實驗和研究。所以二人的配合,也算是順心順手,天衣無縫。
馮永柒淡定地看着二人在實驗室的身影,想到這麼多年的願望就快要成真,臉上不禁浮現出勝利者的笑容。他的手指不停地在臉上的傷疤上劃來劃去,又想着二十四小時過後就能驗證陳彼德給他的配方是否真實,心情就越發激動,還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兒。
沒有什麼事會比這件事更令他興奮了。
MASA的配方,他已經垂涎多年,如今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商業版圖正在無限擴張。
他不擔心陳彼德會繼續耍花樣,所以將目光暫時轉向了安東海。當他看到安東海安靜地坐在那兒,不再像之前那樣發瘋時,不禁由衷地佩服起陳彼德。由此,他也再次想到了被他囚禁在廢物處理室的那些病人,如果都能被陳彼德治好,對他而言,將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從全世界辛苦蒐集來的這些人格分裂症患者,又會被派上用場。
一條短信驚擾了他的思緒,他坐正身子,拿起手機,神情緊張地看了一眼短信內容,很快就回了過去。
颱風準時赴約,一時間烏雲密佈,海浪飛濺。
猙獰的颱風咆哮着,像一個邪惡的魔鬼,放肆地撕扯着整個世界。又如一隻在撒野的兇猛的野獸,要摧毀-切,吞噬一切。
島嶼在狂風中顫抖,大片樹木都在狂風中被連根拔起。雨水像子彈打在房屋的玻璃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外面的世界似乎快要末日來臨,蜂巢裏卻安靜如昔,絲毫沒受到任何影響。
馮永柒從監視器中能清楚看到正在外面肆虐的狂風,可他神情自若,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颱風會對房屋造成傷害,因爲在設計蜂巢時,早就考慮到了外力的侵襲,就算島嶼被淹沒,蜂巢依然會屹立不倒。
專心致志地撲在實驗室的陳彼德,也似乎隱隱感覺到了島嶼的微微顫動,但他此時已經完全忽略了其他任何事情。他自從進入實驗室,就沒有離開過。從傍晚時分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一晃就過去了十幾個小時。
在他們面前,是一面面全息投影的屏幕,所有的數據都展現在屏幕上,一條條掠過的數據線,將實驗的每個步驟都真實記錄。
這是馮永柒跟陳彼德之間的協議,必須公開,毫無保留。
颱風肆虐了整整一夜,在天亮時分才離開島嶼。
颱風過去後的小島,滿目瘡痍,不少樹木被連根拔起,有的橫躺在公路上,切斷了交通;有的架在別的樹梢之上,歪來倒去。它們是被颱風吹到天上去的,落地時就掛在了樹梢上。
龍飛也是一整夜沒閤眼,作爲陳彼德的助手,他盡到了助手的責任,每一步實驗都十分小心翼翼,尤其是藥劑比例上,都嚴格遵照陳彼德提供的數據配比,生怕出一點點差錯。
當陳彼德拿起試管輕輕搖晃着藍色液體,又觀察了一會兒之後,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時,龍飛明白,MASA的配比成功了!
「真是一對完美的搭檔,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兩個人會像你們師徒二人之間這麼有默契了!」馮永柒看到二人的表情時,由衷地讚許道,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正打算去實驗室,卻從監視器中看到了另外一幅畫面,頓時就被驚呆了。
一瞬間,汗流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