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碼頭上的罪惡 - 白日夢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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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碼頭上的罪惡

白日夢 by 老譚

2019-12-26 18:26

紐約心理研究所,是美國國家心理研究院設立在紐約的分支機構。

紐約是個繁華的大都市,同時也是犯罪者的天堂,在繁榮和墮落的雙重壓力下,不少人,包括精英分子和犯罪分子,多多少少都犯上了心理疾病。所以,幾年前在紐約市政府呼籲下成立的紐約心理研究所,成爲這個城市心理病患者最集中的地方。同時,警方也跟研究所達成協議,不少被懷疑患有心理疾病的犯罪嫌疑人,都會被送往這裏進行心理評估,嚴重者則會留下來觀察治療。

庫伯在飛機上實施暴力犯罪的行爲,已經被認定爲嚴重心理變態,理所當然第一時間被送到了紐約心理研究所,評估的結果是:雙重人格分裂。

剃了光頭,身着特殊藍色制服,戴着手銬的庫伯,被研究所工作人員帶到警察面前,警察接手之後,再移交給了等候在越野車外的龍飛。

庫伯像個傻子似的看着龍飛,似乎並不認識他。龍飛也並不覺得奇怪,因爲眼前的庫伯跟當時在飛機上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龍飛手上拿的正是研究所對庫伯的診斷結果,他之前就已經懷疑庫伯人格分裂,此時確定之後,將結果交給了陳彼德。

「這兩個人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庫伯狐疑地看着龍飛,龍飛看了一眼身邊的漢斯,漢斯努了努嘴,庫伯就被警察推上了車,雖然他極不情願,但也無力反抗。

龍飛和漢斯用眼神簡單交流了一下,然後鑽進駕駛室,從後視鏡瞟了一眼後座安靜的庫伯,發動了引擎。

漢斯也隨之轉身上車,沉聲對部下說:「趕緊跟上,注意車距,保持適當的距離!」

坐在副駕上的陳彼德,心事重重。他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後座正中的庫伯,又跟龍飛對視了一眼,然後將目光轉向窗外。

「老師,我想知道漢斯爲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龍飛打開了話匣子,陳彼德笑了笑,高深莫測地說:「那是因爲他剛剛接到的那個電話。」

「是他的頂頭上司打來的吧?」龍飛嘆息道,「人情關係可是無處不在呀!」

陳彼德贊同地說:「你也在美國待了這麼多年,應該早就明白一個道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就算放在全世界,也都是講得通的。」

龍飛的目光又停留在了左手邊庫伯的診斷結果上。

「這個結果是你早就預料到的吧?」陳彼德問。

龍飛點點頭道:「起初只是懷疑,幸好已經拿到專業的心理評估結果。」

「是的,這個結果對我們很重要。」陳彼德又回頭看了一眼庫伯。

庫伯正襟危坐,戴着手銬的雙手放在膝蓋上,腰桿挺得直直的。那張臉無比僵硬,尤其是那雙眼睛,不能細看,細看會讓人瘮得慌。

龍飛跟陳彼德一樣,何嘗不擔心後座的庫伯會亂來,所以時不時地從後視鏡瞟一眼。

「我有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龍飛正在專心致志地開車,突然開口道,「在飛機上發生的劫機事件,兩名嫌疑人,羅瑞娜和庫伯,爲什麼全都是人格分裂?」

「劫機事件?嫌疑人?庫伯?你們是在說我嗎?」庫伯聽到他們的談話,很吃驚。

龍飛尷尬地笑了笑,沒搭理庫伯的質疑。

「是的,確實很奇怪。」陳彼德贊同道,「你懷疑有人利用和控制這些人格分裂症患者實施犯罪活動?」

「但願只是巧合。」龍飛嘆息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

七爺似乎有一雙眼睛正盯着他們,越野車剛離開兩分鐘,電話就打來了,讓他們上洲際高速。

「去什麼地方?」龍飛問。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先按照我的指示開車,沒有等到我新的指示,一直往前開,不許停。」七爺的聲音令龍飛完全不能反抗。

越野車在通過一個很急的彎道時,因爲車速過快,輪胎摩擦地面時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車裏的人也都因爲慣性微微向右邊歪倒。

龍飛剛控制住方向,一擡頭,突然從後視鏡裏看到靠近自己後腦勺的庫伯的臉,頓時被驚得像被針刺了一樣,但很快就穩住了慌亂的情緒。這時,耳邊又突然傳來庫伯的聲音:「你們到底想帶我去什麼地方?」

「坐回去!」陳彼德以命令的口吻呵斥道。

但是,庫伯還是像先前一樣紋絲不動地盯着他,好像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麼。

這是一種挑釁的表情!

陳彼德見他毫不示弱,換了種口氣說:「庫伯,你最好乖乖聽話,要不然跟在後面的警察會隨時把你弄回那個地方。」

庫伯似乎明白「那個地方」究竟指哪裏,聽了這話後,果然很是不屑地翻着白眼,乖乖地坐了回去。

龍飛又跟陳彼德對視了一眼,雙方心裏都明白,庫伯此時是正常的。

很快,越野車上了洲際高速公路。這個點兒,公路上車流量不大,而且都非常有序。

七爺的見面地點到底會選在什麼地方?龍飛一直在思忖這個問題。他有非常強烈的預感,七爺不會輕易放了那些志願者,很可能會像在飛機上一樣,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爲了滅掉庫伯。

陳彼德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又意味深長地看了龍飛一眼,但沒言語。

龍飛的手機突然響起,他跟陳彼德都以爲是七爺的電話,但電話裏傳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先生您好,這裏是華爾街金融服務中心,請問您最近有理財計劃嗎?如果需要貸款,本公司也可以提供最方便最快捷的服務……」

幾秒鐘後,龍飛纔不耐煩地回絕道:「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任何服務,你打錯電話了!」

陳彼德眼神虛無,繼續轉頭看着窗外,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個混蛋,到底想幹什麼?

龍飛越來越覺得七爺是在跟他耍花樣,這樣漫無目的地在洲際高速上一直往前開,真不知何處纔是終點。

他擡起頭看了庫伯一眼,發現庫伯也一直在後座死死地盯着他,於是故作輕鬆地說:「別緊張,很快就到目的地了,只不過是有人想見你,而且這個人,也許你也認識!」

庫伯默不作聲,但他的表情出賣了他,說明他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想見你的人,大家都叫他七爺!」陳彼德不失時機地補充了一句,「我相信你們一定見過,告訴我,他長什麼樣子。」

庫伯還是沒說話,但眼角流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突然整個身體往後一躺,然後舒服地靠在了後座上,閉上眼睛,睡着了似的。

陳彼德也明白自己這是在白費心機,不禁衝龍飛聳了聳肩,無奈地撇了撇嘴。

大約行駛了十分鐘,七爺的電話終於再次打進來了,命令龍飛在前面的路口離開洲際高速,然後沿着右側的道路一直往前開。

「到底還要開多遠?」龍飛故意不耐煩,七爺冷笑道:「年輕人,一輩子的路可是很長的,我知道你很想見我,但我們總會有機會見面的,不用急在一時。」

七爺掛斷了電話,龍飛狠狠地摘下耳機,罵道:「既然這麼喜歡玩,我就跟你好好玩玩!」

漢斯目不轉睛地盯着前面的車,示意減速,不要跟得太近!

龍飛其實一直在注意跟在後面的車輛,他要保證不會被警察跟丟。

「就算有警車跟着,也是白白浪費時間。」庫伯突然開口說話。

龍飛和陳彼德怎麼也沒想到庫伯居然發現有警察暗中跟隨。

「你什麼意思?」龍飛問。

庫伯不屑地說:「七爺可不是好惹的,警察是在找死。」

龍飛又從後視鏡看了庫伯一眼,看他的樣子不像是隨便說說,不禁爲此行更爲擔心。

前面就是最近的出口,龍飛提前打了轉向燈,提醒後面的車後,一轉方向盤就離開了洲際高速,然後轉去便道。

漢斯比畫着向右轉向的手勢,因爲情況緊急,轉向太快,右側突然衝上來一輛車,差點撞上。

漢斯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大罵了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兩邊的車輛突然增多,而且每輛車都是速度飛馳,喇叭聲不絕於耳。

漢斯擔心跟丟目標,一雙眼睛在錯綜複雜的車流中來回穿梭。終於,車輛駛出了高速公路,緊跟着上了便道。

「快,給我找到目標!」漢斯火急火燎地怒吼着,也許是急火攻心,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龍飛正奇怪警察爲何沒跟上來,故意放慢了車速。

陳彼德也沒看到警車,暗想警察是不是沒跟上來。

龍飛的手機再一次響了,他知道是七爺打來的。

「不要再等了,警察不會再跟上來。」七爺冷冷地說,「早就警告過你,不要耍花樣,可你偏要跟我作對,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想幹什麼?」龍飛大驚失色,不敢想象七爺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七爺狂笑起來,繼而命令他往前面開,在一公里位置處向左轉,然後進入隧道。

龍飛只能照做。

這時候,庫伯像個傻子一樣笑起來。

龍飛悶悶不樂地從後視鏡看了庫伯一眼。

「他說什麼?」陳彼德問,龍飛說:「他知道有警察跟着我們。」

陳彼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一句話也沒說。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如此神通廣大的人,怎麼可能不會想到警察會跟上來呢?

龍飛此時已經按照七爺的吩咐,將車轉向了隧道方向。

奇怪的是,這條路明明是雙向行駛道路,可對面居然沒有車輛開過來。

龍飛也沒再多想,只是隱隱猜測七爺會對那些警察做什麼。他做夢都沒想到的是,就在隧道前方出口位置,已經被一輛工程車封鎖,兩名身着工程服的工人拉上了封鎖線,所有車輛都按照要求和指示停在了靠右邊的位置。

漢斯他們下了高速公路後,前面出現了兩條路,他正在疑惑該往那邊開,突然看到停在路邊的工程車,還有人正在揮舞着旗子,指揮他們向左邊行駛。

當他們的車輛開過去後,突然從另外一條道路上快速衝出來一輛裝甲車,快速跟了上去。

很快,隧道出現了。

庫伯突然往前一撲,一手抓住方向盤,左右搖晃,車輛差點失控。

龍飛用手肘猛地擊中庫伯的臉,庫伯這才鬆手,退了回去。

陳彼德猝不及防,頭撞在玻璃上,鼻青臉腫。他摸着腦袋被撞擊的地方,眯着眼睛,又使勁搖了搖頭,疼痛感才消去。

龍飛減速後,將車開進了隧道。隧道里很黑,什麼都看不見。他正疑惑隧道里怎麼會沒有燈,前面突然射來一束刺眼的燈光,照得他睜不開眼。

他停下車,用手擋住眼睛,這纔看清楚道路被前面的車輛擋住。

漢斯和手下警員也將車駛進了隧道,很快就看到了停在前面的車輛。他認出那是龍飛的車,於是命令停車,正要下去看時,突然一束車燈從後面射過來,緊接着便聽到了轟隆轟隆的引擎聲。

「不好!」漢斯從反光鏡裏看到一輛黑色的裝甲車正全力從後面衝過來,直直地撞在尾部。一陣顫抖之後,漢斯的腦袋也受到猛烈撞擊,感覺整個人好像飛了起來,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裝甲車將漢斯乘坐的車輛撞翻之後,這輛車翻了幾個跟斗,又撞在龍飛駕駛的越野車尾部,越野車瞬間衝向隧道右側,撞在洞壁上。

龍飛和陳彼德沒料到會受到猛烈撞擊,雖然都繫着安全帶,但也雙雙受到了輕微的碰撞,瞬間產生了暈眩感。

這時候,裝甲車裏衝下來幾名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蒙面人,他們第一時間來到漢斯的車邊,發現車裏的人全都暈了,這纔將龍飛他們的車輛包圍。

龍飛發現自己被一羣蒙面包圍後,乖乖地打開了門,又對陳彼德說:「不要反抗,下車吧。」

「我們都會死的,沒有人能活下來。」庫伯突然狂笑起來。

車門全被打開,龍飛和陳彼德舉着雙手下了車,面對那些黑洞洞的槍口,此時已經全無反抗之力。

庫伯被拉下來,看着那些持槍的蒙面人,他居然無所畏懼地問:「你們是來救我的吧,快把手銬打開。」誰知,他話音剛落,突然被人用槍托重重地砸在後腦勺上,被人拖着扔進了裝甲車裏。

龍飛和陳彼德目睹了這一幕暗自奇怪,如果這些人是七爺派來的,爲什麼要衝庫伯下此重手?

「上車!」一個會說中文的蒙面人用槍指着二人,他倆順從地上了裝甲車。他們坐在車裏,被槍口指着,不敢亂來。

裝甲車在隧道里調頭後,在漢斯的車邊停下,其中一人打開門,向車裏扔了顆炸彈。隨着一聲巨響,車輛被炸得彈了起來,撞在隧道頂上,又重重地落下。火光熊熊,將漆黑的隧道照得雪亮。

龍飛呆了,眼睜睜看着大火將汽車吞噬,車裏的人瞬間全都葬身火海。他快要無法呼吸,心在隱隱作痛。要不是因爲自己,漢斯和他的那些手下不會死。

可是,後悔有什麼用?一切都已經晚了。

陳彼德也瞪大了眼睛,目睹火焰像魔鬼一樣將汽車包圍,眼裏流露出驚懼的光。

裝甲車裏的蒙面人似乎對這一切習以爲常,揚長而去。

龍飛頹然地坐在車裏,想着被自己牽連害死的那些警察,臉上寫滿了悲切。

「你們爲什麼要殺人,爲什麼要殺死那些警察?」他很憤怒,但聲音聽上去卻像在囈語。他突然起身,衝着近前的蒙面人一拳打過去,蒙面人倒在車裏,起身後拿槍對準了他額頭。他咬牙切齒地說:「開槍吧,打死我,打死我……」

蒙面人頓了半晌,終於還是放下了槍,但是突然用槍托打在龍飛臉上。龍飛一陣生疼,幾乎暈過去。他摸着被打的地方,血已經流了出來。

「七爺要留活口,要不然我早就一槍斃了你。」那位會說中文的蒙面男子看着龍飛,「不過七爺沒說不準動你們,所以你們最好聽話,要不然缺胳膊少腿了,可別怨我。」

龍飛被陳彼德拉了回去。他看着昏迷中的庫伯,又擡眼打量着蒙面人,突然把手伸進衣服口袋,但剛一動作,就被蒙面人制止了。

「我想跟七爺通話。」龍飛從口袋裏摸出一部手機,但很快就被人給搶走,那人還說:「不用打電話了,你很快就會見到七爺,」

「不行,我馬上就要跟七爺通話!」龍飛怒吼道,起身就去搶自己的手機,車廂裏頓時亂作一團。他知道這些人不敢殺他們,所以纔敢亂來。其實,他並非一定要跟七爺通話,只是想借機發泄憤懣的情緒,爲那些被殺的警察出氣。

可結果是,他打錯了算盤,因爲很快他就和陳彼德都被蒙面人給打暈了,二人在衝突中受到重擊,倒在地上,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這種體驗,很久以前龍飛還是警察的時候嘗過。那一次,他在跟蹤幾名拐賣兒童的犯罪嫌疑人時被發現,然後在打鬥中被打暈,醒來時被五花大綁關在一間漆黑的屋子裏,什麼都看不見。要不是救援的同事及時趕來,說不定就掛了。

不過這次不一樣,雖然也同樣身陷囹圄,但沒有被五花大綁,而且也不是被關在一間漆黑的屋子裏。

他醒來時,身上還在疼痛,火辣辣的,像有無數只蟲子正在叮咬自己的身體。從地上慢慢地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被關的地方是個四面透明的玻璃房間,但看不見外面。他走到玻璃邊,感覺有人正盯着自己。

龍飛把臉貼在玻璃牆上,突然露出慘淡的笑容。

此時,在玻璃的另一面,確實有人正看着他。

那張臉無比瘦削,那顆頭上寸草不生,那雙眼睛像是刀鋒。當然,最刺眼的還是臉上那道疤痕。

「我知道你在外面,是人是鬼,敢出來見見嗎?」龍飛拍打着玻璃叫嚷起來,「把門打開吧,你不是說早晚都會見面的嗎?怎麼現在又不敢出來見人啦?你殺了那些警察,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他想激怒外面的人,雖然不敢保證一定是那個叫七爺的傢伙。

可是,無人應答。

龍飛只好退了回去,在房間中央盤腿而坐,然後雙目微閉,像打坐的居士。

與此同時,陳彼德也被囚禁在另外一個玻璃房內。他剛醒來不久,但對於自己的處境,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擔心,反而正襟危坐,眉梢甚至還閃着點點笑意。

沒人能從他臉上看出他在想什麼,笑與不笑,在他這裏,沒有任何含義。

監控器前面的人,將目光停留在陳彼德臉上,好像在端詳,又好像在思考什麼,總之,很久都沒回過神。

時間悄無聲息地溜走,對很多人而言,生命中的某一天,比宇宙間的塵埃都微不足道,可對於被囚禁的人來說,這是多麼漫長的一天。

夜幕悄然降臨,玻璃房內的人又餓又渴,自從他們被帶到這兒,沒人給他們食物和水喝,周圍的世界永遠白得刺眼。此刻,時間雖然已經指向晚上八點,但依然宛如白晝。

「美好的時光總是很短暫,接下來,我會讓你嚐嚐‘蜂巢’的其他功能!」突然,一個聲音傳來。

這是龍飛被抓來後第一次聽見有人說話,環顧四周,卻未見人影,也不知聲音從何處而來。

此人口中的「蜂巢」,正是囚禁龍飛他們的玻璃房。

從遠處看去,這些玻璃房就像一個個蜜蜂的巢穴,次第排列在一個碩大的空間裏,所以設計它們的人,才冠以「蜂巢」之名。

龍飛本來還只是感覺口渴,然後出現幻覺,但是緊接着,他的身體明顯感覺被一股股熱氣包圍起來了。

除了熱,暈眩感越來越嚴重。

僅僅幾分鐘,龍飛就無法再忍受了,慢慢地,整個人趴在地上,大張着嘴,只有出的氣,沒了進的氣。

一個人的意志力再強大,在飢餓襲來時,也許還能扛住,但要是長時間不喝水,加上身處酷熱之地,整個人會越來越焦慮,然後開始出現暈眩感,繼而逐漸喪失意識,最後在無比難受中死去。

龍飛已經一整天沒喝水,在強光的照射下,越發口乾舌燥,有無數次他想求水喝,但腦子裏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制止他,讓他忍住,繼續堅持。

很快,他就有氣無力。

突然間他似乎看到了米茹端着一杯水站在面前。

「老公,喝杯水吧。」米茹溫柔地看着他說,他伸出雙手接過水杯,然後猴急猴急地遞到嘴邊,一仰頭,咕嚕咕嚕的將水一飲而盡。

「老公,你想我嗎?」米茹又問,他站了起來,一把把她擁入懷裏,感激涕零地說:「謝謝你老婆,這些年,你到底去哪兒了,我想死你了,謝謝你給我送來的水,要不然我就渴死了。」

倆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久久沒有分來。

龍飛正沉浸在米茹的溫柔裏不可自拔,生怕自己一鬆手她又消失不見,突然那個男人的聲音又在耳邊狂笑。

他鬆開米茹,擡起頭。

「看來你快要走火入魔了。」還是那個聲音,「現在的你,已經出現幻覺,慢慢地,你就會因爲缺水而死,有很長一段時間,你會非常難受,生不如死,到時候,你會主動求我殺了你的。」

龍飛到處尋找那個聲音,一回頭,卻見米茹像一縷空氣,慢慢悠悠地升上了天空。他想抓住她,可一切都是徒勞。他想叫她的名字,但嗓子好像被堵住,任憑他怎麼用力也無法發出聲音。

監控器前面的人,眼裏閃爍着邪惡的笑。

龍飛沒死,只是無法承受高溫,幾乎暈厥過去。

短短的五分鐘過去後,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涼風。緊接着,蜂巢裏的溫度陡然下降。

還剩一絲氣息的龍飛,感受到了絲絲寒意,蜂巢的溫度瞬間由熱變冷,對於人體的考驗是超乎想象的。

龍飛鼻腔裏發出輕微的呻吟,太難受了。他蜷縮在地上,將身體緊縮成一團,直打哆嗦,臉色蒼白,嘴脣也由蒼白變成了烏黑。

經過煉獄般的折磨,龍飛沒挺住,暈了過去。

一直躲在監控器中暗中操作的人,看見倒地不動的龍飛,再一次露出了勝利者得意的笑。

陳彼德在這個不大的房間裏徘徊了許久,他知道已經天黑,但不知爲何到現在都無人來招待他。

突然,玻璃房像蓮花一樣,向四周緩緩張開。

陳彼德站在原地,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再看看周圍,空空蕩蕩的,只有一條通往未知方向的狹長的路。

他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沿着這條路走過去,路的對面突然出現一個身着黑色中山裝的身影。

陳彼德盯着那張臉看了許久,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永遠都是那樣的泰然,全然不爲自己的處境擔憂。

「博士,我們終於見面了!」那個聲音低沉而又略帶沙啞。

陳彼德愣了愣,狐疑地反問道:「你認得我?」

「全球聞名的心理學專家陳彼德,誰不認識?」對方又補充了一句,「供職於美國國家心理研究院紐約分支機構多年,被業界尊爲心理學界的泰斗。」

陳彼德笑了笑,說:「看來你已經翻了我的老底。」

「中國有句老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陳彼德聽聞這話,眯縫着眼睛問:「我們有過交往?或者有什麼深仇大恨?」

對方張狂大笑道:「當然沒有,也從不認識,不過……」

陳彼德見他話說一半突然打住,反問道:「七爺莫非有難言之隱嗎?」

七爺收斂了笑容,面部的肌肉又微微抽搐起來,繼而問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餓,想來一杯好酒,如果不想拒絕我的好意,那就跟我走吧。」

「有人盛情款待我,我爲什麼要拒絕?」陳彼德直言道。他當然不會拒絕七爺的好意,跟在七爺的背後,離開了蜂巢。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七爺身上,不經意間,腦子裏浮現出一些怪異的畫面。但是,他很快就把那些畫面趕了出去。

這條路一直通往另一個房間,房間裏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長長的桌子兩頭,分別擺放着一份可口的飯菜和一杯紅酒。

「請吧!」七爺端起紅酒,陳彼德搖晃着紅酒杯,品了一口,讚歎道:「美食配美酒,此時此刻,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看來我們都是同道中人!」七爺附和道,「嚐嚐我的手藝吧,食材來自美食之國土耳其,經過我的親手烹飪,也許會適合您的口味。」

陳彼德對食物沒什麼研究,不過實話實說,這看似簡單的食物拼盤,味道確實不錯。

酒足飯飽之後,陳彼德滿臉愜意,七爺卻突然盯着他的眼睛,笑問道:「您難道就不怕我在酒和飯菜裏動手腳?」

「這是你的地盤,就算是鴻門宴,馬上要我去死,我也毫無反抗的餘地!」陳彼德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我認爲大名鼎鼎的七爺,不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

誰知七爺聽了這話,竟然大笑不止,繼而說道:「不愧是全球最頂尖的心理專家,不過我想知道您是從第一眼看到我時,就認出我了嗎?」

「大名鼎鼎的馮永柒,誰人不知,何人不曉?」陳彼德干笑道,「我這個老頭子再怎麼孤陋寡聞,但是也偶爾看看新聞頻道。不過,現實中的七爺,可比電視上的形象真實多了。」

這個叫馮永柒的男子,隱隱聽出了陳彼德話語中隱晦的譏諷意味,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大笑道:「既然博士知道我是誰,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該談談正事了。」

「吃人嘴軟,請七爺開口吧。」陳彼德似乎早就料到這頓飯另有深意,「七爺如果有事求我幫忙,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拒絕。」

「區區一頓飯不值什麼,只要博士滿足我一個小小的願望,今後別說是吃飯,您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您。」七爺此言一出口,陳彼德卻裝傻道:「七爺,你太擡舉我了,我只是個糟老頭,而您可是世界傳媒大王,想要什麼都是唾手可得……」

「不不,您太自謙了!」七爺打斷了他,「我跟您的最大的共同點,就是我們都是聰明人,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藏着掖着。話都說到這裏了,博士,您就表態吧,跟我合作,我保證您的研究成果迅速被應用到各個領域,您也會賺得盆滿鉢滿……」

「七爺,我真不知道你想說什麼。」陳彼德突然站了起來,「再說,你是做傳媒的,我只是個心理醫生,這種合作跨度是不是太大了?」

「博士,這個世界,只要想合作,貓與老鼠都能面對面坐下來。」七爺這話反而被陳彼德將了一軍,陳彼德指着他怒吼道:「你說對了,現在我們之間就是貓與老鼠的關係,既然我已爲你砧板上的魚肉,你想怎麼辦,請便吧!」

「彼德博士,您怎麼會這麼想?我現在是誠心誠意地跟您談合作,您有技術,我有錢,這樣的合作,在很多人看來,那可都是最完美的搭配,也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

「你到底想我跟你合作什麼?不好意思,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只是個醫生,像我這樣的,滿大街都是,何必要找我呢?七爺,還是讓我回去吧,很多病人離不開我。」陳彼德走到了門口,做出要離開的樣子,但剛打開門,卻被門外的兩名保安拿槍給攔住了。

門被關上,陳彼德不得不轉過身來看着七爺,七爺一臉笑意地看着他,滿臉都是欣賞的表情,然後搖了搖頭,抑揚頓挫地說:「我非常欣賞你,而我欣賞的人,是沒有資格拒絕我的!」

「但我是個非常固執的人,從不與人合作,令你失望了!」陳彼德張開雙臂,「我的命現在在你手裏,想怎麼對我,請隨意。不過,就算你殺了我,你還是一無所獲。」

「您就這麼想死?您要是死了,您這輩子的研究成果可就永無出頭之日了。」七爺誇張地揮舞着手臂,「您也不希望把瑪莎帶入墳墓吧?那可是您的心血之作。」

瑪莎!瑪莎!瑪莎!

陳彼德親耳聽到七爺說出這個名字,這也是他最害怕聽到的。其實他已經猜到七爺想要的就是這個,只是聽陳永柒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吃驚。

「博士,要麼您跟我合作,我們一起共享瑪莎,要麼您把瑪莎的配方交給我,然後我另外組建團隊,繼續開發瑪莎……」

「癡心妄想,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不要再浪費時間!」陳彼德破口大罵,然後再次轉身走向門口,保安又想攔他,但七爺揮了揮手,在背後說道:「彼德博士,我勸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合作的事,這件事對於你跟我,都是有益無害。」

陳彼德回到蜂巢,又被囚禁在了這個與世隔絕的空間。他獨身於這個安靜的地方,想着自己的研究項目瑪莎,整個人變得非常不好了。

瑪莎,英文名叫MASA,是陳彼德正在研製的,一種治療人格分裂疾病的新藥!

陳彼德已經祕密從事這項研究多年,就連龍飛都沒聽說過,沒想到居然會泄密。但他告訴自己,就算死也不會跟七爺合作,更不會把配方交出去。

七爺在監控器中看着一動不動的陳彼德,似乎想看穿他的內心,可又總感覺那雙眼睛太過深沉,有種無法名狀的虛無。

此刻,被陳彼德拒絕合作,成爲他心中最大的痛楚。

可是,七爺並非浪得虛名。

他在按下一個橙色按鈕之前,躊躇了幾分鐘,但爲了達到目的,終於還是走出了這一步。

陳彼德在不知不覺間,突然天昏地旋。很快,他雙手緊緊地捂着頭,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他已經身不由己,腳步凌亂,無法站立,最後倒在了地上。

他瞪着血紅的雙眼,凝視着這個蒼白的世界,眼前突然閃現出許多畫面,那些畫面像過山車似的,在他腦子裏風馳電掣般駛過。

「博士,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一個空寂而遙遠的聲音,像從天空傳來。

陳彼德看到了一個女人,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她站在馬路對面看着自己,衝他揮手。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他對她的相思,早已超越任何事情。她也是迫不及待想要見他。

在酒店的房間,倆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彼此說着我愛你的話語,纏綿又纏綿,久久沒有分開。

畫面突然閃現,一輛列車在崇山峻嶺間飛速掠過。

可是,災難發生了。

列車在穿過一座橋樑時,橋樑斷裂,列車如飛蛾撲火,徑直衝進了大海……

陳彼德摟着她已經冰冷的身體,呼天搶地地哭着。可是,她已經無法聽見他的聲音……

「博士啊,醒醒吧,你愛的人已經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了。」七爺通過採集他的腦電波,收集到了他的記憶。

陳彼德沉浸在痛苦的回憶裏無法自拔,這麼多年,他再也沒有愛過,一心撲在研究中,不再想愛,也不再想她。因爲每想一次,他都會被痛苦折磨得體無完膚。

七爺繼續說道:「接下來,想想其他事情吧。告訴我,你有家人嗎?有老婆有孩子嗎?」

陳彼德心中早就無愛,但他也是正常人,也要結婚生子。隱約間,他眼前竟然浮現出另一個畫面: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在不遠的地方,微笑看着他。

「爸爸、爸爸……」孩子張口喊他爸爸,他也向孩子伸出了手。他想拉他的小手,但女人突然抱着孩子轉身離開。

陳彼德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叫住他們。

七爺笑了,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幾乎流出來。

「爲了研究,爲了實驗,你犧牲太多了,放下吧,把一切都放下,回家去好好陪陪孩子和老婆,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我幫你去完成吧。」七爺沒想到自己的辦法居然如此有效,想着很快就能得到陳彼德的實驗數據,興奮得滿臉紅光,瘋了似的。

陳彼德聽着這個舒服的聲音,雖然站在自己的實驗室,卻感覺就像飄在雲端。在他面前的屏幕上,是正在快速掠過的密密麻麻的數據。

「快把數據交給我吧,我一定會替你完成實驗,一定會的……」七爺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麼。

「數據、實驗……我看不清,什麼都看不清!」陳彼德喃喃地說道,七爺急了,繼續催促道:「別猶豫了,告訴我數據在哪裏,我馬上派人去取。或者您告訴我數據配比……」

陳彼德微閉着雙眼,好像在盡力回憶。

七爺瞪着期待的眼睛,那種快要成功的喜悅之情,已經毫無保留地寫在了他臉上。

陳彼德突然抽搐起來,渾身篩糠似的顫抖着,繼而又像撥浪鼓似的左右來回轉動着頭,而且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猛然睜開眼,好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又喘息着,看着這個囚禁自己的空間,久久沒有動靜。

七爺緊握着雙拳,發出了一聲咆哮。他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刻,陳彼德居然醒了。所以,他也沒能得到最想要的東西。他盯着陳彼德的面孔,冷冷地罵道:「就算你有三頭六臂,我也有辦法讓你服服帖帖。」

此時的龍飛,全身乏力,心想自己一定會死在這裏,如果不是被餓死渴死,也會被折磨致死。

「有人嗎?我要喝水,我要吃的!」他以爲自己在大聲叫喊,但又感覺似乎連自己的聲音都無法聽見。

他屏住呼吸,氣沉丹田,試圖將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到雙腿,然後嘗試着站起來。他做到了。當他站立起來時,躲在監視器後面的人,臉上現出一絲耐人尋味的表情。

突然,龍飛感覺眼前漸漸變得一片朦朧,繼而整個空間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煙霧瀰漫,衝撞着龍飛的神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雙腿,更加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

終於,他再次倒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飛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他睜開眼睛,恍然間看着周圍,卻不知自己將被帶往何處。

很快,他被扔在了地上,然後嚐到了水的味道。他張開嘴,貪婪地吮吸着,乾渴的身體有了水的滋潤,神智也慢慢恢復清醒。

突然,他聽到有人在耳邊冷笑,擡起眼皮,看到一張臉,一張他從未見過的臉。

「你到底是什麼人?」龍飛無力地問。

「你可是一名偉大的心理醫生,我是誰,你難道還不知道嗎?」那個人嘿嘿地笑起來。

龍飛想到了什麼,問:「你就是七爺?」

「嘿嘿,從某種意義來說,我倆已經通過許多次電話,算是老朋友了。」這人確實是七爺,只不過沒有經過變聲處理的聲音,聽上去更加沙啞。他趾高氣揚地看着龍飛,甚至滿臉愜意。

龍飛想起自己經受的折磨,滿腦子疑問,再次質問道:「我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聖經上說,苦難是人所害怕的,但人生在世難免有苦難。嬰兒一出母腹就哭了,因爲他來到這苦海一樣的世界。人在世上是勞苦愁煩,病痛衰老、死亡,過苦海般的生活。苦難好像空氣佈滿全世界,無論什麼地方都有苦難,無論什麼人都會遭遇苦難。」七爺在念叨這段話語時,表情變得非常肅穆,「而你,也是上帝之子,所以,所有的折磨和苦難,都是不值得抱怨的。」

「如果我餓死了,上帝會不會寬恕你?」龍飛的聲音依然微弱,他在發抖,身體仍然嚴重缺水,缺少能量。

「當然,我們都是上帝的孩子,所以你我應該算是好兄弟,我是不會虧待我的兄弟的。」七爺獰笑着,臉上的傷疤看上去越發深厚了。

還是先前招待陳彼德的地方,龍飛連喝了好幾杯水,又狼吞虎嚥大吃了一頓。

七爺安靜地看着他大快朵頤的樣子,自己卻毫無食慾。

龍飛酒足飯飽後,放下刀叉,死死地盯着七爺,突然說:「我見過你!」

七爺迴應着他的目光,眉角微微上揚,似乎對他的話一點也不感到驚訝,而是說:「你的老師,他也跟你說過同樣的話!」

龍飛不知道他們已經見過面,此時聽他親口說出來,難免有些驚訝,但也不覺得這有多奇怪,於是緩緩說道:「你闖入實驗室,帶走了志願者,爲的就是逼老師出來見你?」

「可你爲什麼不覺得我是爲了見你呢?」七爺的話倒是令龍飛愣住,但他隨即說:「我不知道,就是感覺!」

「你是從我臉上看出來的嗎?」七爺的口氣充滿了不屑,「你們這些心理醫生,爲什麼習慣看穿別人的心思,卻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馮永柒,全球最大衛星傳媒公司ANN的老闆,一個享譽全球的傳媒大亨,一個商業帝國裏的天之驕子,一個公衆人物……」龍飛沒理會他的挖苦,而是轉移了話題,「我們從不認識,而你什麼都不缺,究竟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

七爺被他認出來,一點也不驚訝,但否定了他的話:「你指的是金錢吧?對,我是不缺錢,但金錢不是萬能的,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根本不是金錢能買到的,不過,爲了得到這種東西,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當然,也包括金錢、地位,甚至,任何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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