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被調包的子彈
白日夢 by 老譚
2019-12-26 18:26
天空沒有顏色,就像安東海此刻的眼睛。
安東海被崔志明高高地舉起,像沙袋一樣被扔了下去。他感覺身體在迅速下降,卻永遠也到不了地面。他瞪着眼,仰望着天空,彷彿看到自己腦漿迸裂,鮮血四濺。他趴在地上,周圍全都是自己的血,那一刻,突然又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把他拽入了無盡的深淵。
腦袋像西瓜一樣碎裂時,夢醒了!
幸好這只是個夢,可又好像是真實發生過的。
安東海喘息着睜開眼坐了起來,大汗淋漓。他摸着頭,當發現腦袋還安然無恙地掛在脖子上時,卻仍然驚魂未定。可他很快就發現了異樣,好像有些地方不對勁。他慢慢扭過頭去,頓時就被躺在身邊的人嚇得滾到了牀下,喉嚨裏發出驚恐的嗷嗷的叫聲。他衝到門口,轉身看到躺在牀上的人絲毫未動,這才穩住了情緒。
「小艾、小艾……」安東海失魂落魄地站在牀前,輕聲呼喊着小艾的名字,看着安靜躺在牀上的妻子,心如刀絞。
小艾雙眼微閉,面色安詳。
安東海腦海裏浮現出許多畫面,包括他老婆死亡的情形,可爲什麼她此時又會躺在自己枕邊?難道我仍然是在做夢?他再次摸了摸自己臉頰,確信自己並非做夢,冰冷的心開始有了溫度。他走過去,輕輕抓起她的手。她的手冷如寒冰,卻肌膚嫩滑,就像並未死去,而只是熟睡罷了。
他把妻子的手捧在臉上,淚水漣漣,深情地呼喊着:「小艾,我好想你呀,你別睡了,快醒醒呀。」
小艾本就是啞巴,此時更是不可能跟他說話的。他的淚水滴落在她手背,對她的思念不覺間又增了一分。他閉上眼,躺在牀上,從後面環抱着小艾的身體,享受着跟老婆獨處的時光。可是很快,他竟然發現妻子的手從自己手裏漸漸消失。他感覺不對勁時,慌忙睜開眼,卻發現妻子的身體正在一寸寸離開自己。他緊張不已,想抓住妻子,但她已經像一束煙霧冉冉升起,然後又像塵土一樣四散飄落,很快就完全消失不見了。
「小艾,老婆,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安東海眼睜睜看着妻子從面前消失,頓時急得淚水漣漣,可已經於事無補,最後趴在牀上,緊緊抱住妻子剛剛躺下的地方,久久不願鬆手。他像個孩子嚶嚶哭泣,淚水打溼了牀單。突然之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自言自語地問:「小艾,你爲什麼會突然來找我?是不是有心事沒了?」
幸好,這仍然只是個夢。
而此時,沉睡中的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出現在病房隔壁的監視屏上,監視屏前的那雙眼睛顯得無比陰晦,那張臉,也如此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久久未動。
安東海醒來後,坐在牀頭,想起剛纔的夢境,在夢裏見到的小艾,感覺一切都是多麼真實。
「不行,我得回去了。小艾,你到底還有什麼事沒了?我一定幫你完成心願。」他埋頭沉默了片刻,猛地起身衝向門口,使勁拉門,門卻再次被緊鎖了。他絕望了,正在垂頭喪氣之時,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
他轉過身,看着門口,眼裏充滿了期待。
門開了,進來的是龍飛。龍飛見他沒躺在牀上,而是站在門後看着他,絲毫沒覺得詫異,只是擔心地說:「看樣子,又做噩夢了吧。」
安東海還沉浸在剛纔的夢境裏,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身後一眼,心事重重。
龍飛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別看了,已經走了!」安東海悲情地嘆息道。
「什麼走了?」龍飛滿臉疑惑。
安東海兩眼無光,轉身走向牀頭,按照慣例,準備吃藥!
龍飛也沒再多問,從口袋裏拿出藥,遞到安東海面前,安東海接過來,做出要吃藥的樣子,但手停在半空中,又緩緩放下。
「怎麼了?」龍飛問。
「我想待會兒再吃。」安東海說。
「行吧,那你待會兒可要記得吃藥。」他說完這話,便打算轉身離去,但突然捱了重重的一擊,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安東海雙手捧着心率顯示屏,手臂還在發麻。他蹲下身去,看着了無聲息的龍飛,探了探鼻息,深深地嘆了口氣,奪門而出。
走廊依然空曠,空無一人,一眼也望不到盡頭,雖然有燈光,但總是讓人感覺陰森森的。
他不知道究竟如何走出這棟大樓,不得不沿着走道一直往前走。走道兩邊的房門全都緊閉,偶爾撲閃撲閃的白熾燈,好像短了路,也令他魂不守舍。他想加快腳步,雙腿卻完全不聽使喚,越是心急越是緩慢。他邊尋找出路邊緊張地四處張望,生怕有人追了上來。
電梯!
他走了很遠,看到一扇虛掩的門,遲疑了一下,還是推開了門。當他看到門後的電梯時,頓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顫抖着猛按了幾下,指示燈上的數字從一樓開始上來。奇怪的是,整個電梯的指示燈數字只顯示一樓,其餘的樓層數字全是空白,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究竟身在幾樓。
安東海在等待電梯上來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口哨聲,口哨聲不僅節奏感強,而且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慌了,可電梯一直未到達。他心慌不已,再次不停地按來按去,口哨聲離自己更近了。
「怎麼還沒到?」他心裏懸着一塊巨石,被壓得喘不過氣,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腦子裏一片空白,整個身體像是被掏空了。
口哨聲還在繼續,但腳步停在了原地。
安東海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瞪眼看着門口。
幾秒鐘過後,口哨聲突然又變得越來越悠長,而且越來越慢,最後斷斷續續的,好像要停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清晰的腳步聲。
安東海側耳聽着,一聲聲腳步好像踩在他心上。他屏住呼吸,雙眼在門口和電梯上來回不停轉換。腳步聲在門口陡然停了下來,那一刻,他急得心臟就快要爆炸,電梯門終於徐徐打開。
他來不及多想,便一頭竄了進去。
電梯門徐徐合上!
安東海覺得自己安全了,也終於鬆了口氣。
他感覺電梯在下降,懸着的心也終於慢慢落下,於是靠在電梯裏,閉上眼,想讓自己放鬆。幾秒鐘過後,他的思維仍處於混沌狀態,突然電梯好像受到一股巨大的阻力,隨着一聲巨響,然後穩穩地停了下來。
安東海再一次被嚇得驚恐萬狀,身體緊貼在電梯裏,這才發現自己滿頭大汗,身上的每個細胞都緊縮了起來。
可是接下來的問題,又讓安東海變得不淡定了。
他要的是安全逃出這棟大樓,所以打算按下一樓,這才發現電梯里根本沒有任何按鈕。他越發慌張,找遍了每個角落,都沒能如願,在心裏惱怒地大罵起來,最後試圖徒手打開電梯門。
就在他打算這樣做時,電梯突然又開始運行了,一開始很慢,很快,速度變得越來越快。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處於真空中,快要騰空,快要飄浮起來。
電梯失控了!
在這生死關頭,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瞬間靈魂出竅,再次被嚇得閉上了眼,從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叫聲。
這個時候,他是沒有任何思維的,和所有面對危險的人一樣變得非常無助,在面對死亡降臨的時候,雖然有求生的本能,卻已經喪失了求生的能力。
我是不是馬上就要死了。就在安東海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時,突然一陣眩暈襲來,彷彿整個時空都在旋轉,但是很快,全世界安靜下來。
四周,包括他的前後左右,頭頂和腳下全是棱鏡,一大片棱鏡,將他緊緊地包裹了起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完全不懂這些棱鏡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身影出現在每一面棱鏡裏,密密麻麻的,令他自己都感到眩暈。
他快速掃視着每一面棱鏡,每一面棱鏡裏的自己,突然都衝他露出了邪惡的笑容,笑聲充斥在他耳邊,振聾發聵。他感覺耳膜都快破裂,實在受不了,不得不捂住耳朵,蜷縮着身體,嘴裏唸叨着:「這一定是幻覺,一定是我的幻覺,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他試圖讓自己走出這種幻覺,奇怪的是,他的情緒果然慢慢平靜下來。他狐疑地鬆開捂着耳朵的手,睜開眼睛,開始重新審視着周圍的一切。
棱鏡還在,可是棱鏡裏自己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很詫異,想起靈魂出竅這回事,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發現還有溫度,於是重新打量起周圍的棱鏡,又伸手觸碰了一下。棱鏡是冰涼的,而且是那種透徹骨髓的冰涼。他只敢碰了一下,很快像彈簧一樣縮回手,仰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棱鏡,又垂下眼皮看了一眼腳下的棱鏡。他不敢亂動,生怕棱鏡破裂,自己也會隨之而掉落下去。
這一刻,他小心翼翼地站在棱鏡中央,胸口也隨着沉重的呼吸而劇烈起伏。
他雖然感覺不到電梯是否還在下降,可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不敢做,只能懸着心等待。
短暫的停留之後,電梯裏的所有光亮幾乎同時消失,眼前的世界變得一團漆黑。
安東海非常害怕黑暗,稍稍平靜的心情再次陷入混亂狀態,突然又感覺電梯在下降。他緊握着拳頭,極力控制着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希望克服恐懼,不叫出聲。這種坐過山車一樣的感覺,常常會讓一個人在感到刺激的同時也可能陷入瘋狂。安東海很明顯屬於後者,他適應不了這種刺激,如果繼續下去,心臟很可能會因爲不堪重負而爆裂。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徹底把安東海推向了萬丈深淵。
安東海眼前的世界又亮了起來,他很驚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他看到所有棱鏡好像變成了電視屏幕,全都出現一些奇怪的畫面時,瞬間就窒息了。他啞口無言,喉嚨裏涌起一股酸澀的味道,然後吐了出來。
他嘔吐,並不是因爲眩暈,而是畫面裏的內容。
棱鏡裏的畫面還在像放電影一樣繼續。
安東海居然看到了孩童時候的自己……
他躲在門外,隔着門縫,看到母親正在屋裏跟一個男子抱在一起,而那個男子並非他父親。屋裏傳出不堪入耳的聲音。安東海閉上眼,捂着耳朵,悄悄退了出去。他在書桌前坐下來,本來想安安靜靜地做作業,但屋裏傳出來的聲音越來越大,尤其是男女的壞笑聲,像針一樣刺在他身上。他難受至極,哪裏還能靜下心來寫作業。
這些畫面將他的記憶慢慢喚醒……
安東海臉色蒼白,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棱鏡,腦子裏浮現出那幅清晰的畫面。那不僅是他童年的陰影,成了他整個人生中的陰影,像夢魘一樣,如影隨形,永遠也別想逃離。
那一刻,他記得自己當時想到了在外務工的父親。
緊握着筆的安東海,全身顫抖。突然,他像火燒了屁股似的,毫不猶豫地站起來,握着尖尖的筆一步步走向房門。他輕輕推開門,從門縫裏看到了母親和男子的身影。他感覺自己雙眼通紅,好像在滴血,胸膛裏那顆幼小的心,也被眼前的情景燒得火辣辣的。
安東海握着筆,一步步逼近母親。他如此近距離站在男子背後,非常清楚地看到母親閉着眼,所以完全沒注意他的到來。
小小年紀的安東海,在面對這一幕時,臉上毫無表情。他滿臉大汗,感覺自己的身體都是麻木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明白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了,明明不敢再看下去,但還是瞪着滿含驚恐的眼睛,大氣都不敢出。
房間裏飄蕩着污濁之氣,入眼的一幕也是污濁不堪,不忍直視。
年幼的安東海像個冰冷的機器人,高高地舉起了被削得無比鋒利的鉛筆。
這時候,他母親突然睜開眼,當她看到站在近前的孩子時,頓時大駭,但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安東海已經把筆深深地插進了男子頸部。男子哼都沒哼一聲便趴在母親身上沒了動靜。
安東海奮力把筆抽出來,那血譁一下就噴了出來,像一股細細的噴泉。
啊——
安東海看到驚恐萬狀的母親尖叫起來,然後將男子從自己身上掀開。她身上也被血染紅了,緊緊地捂着嘴,看着已經沒有動靜的男子,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安東海看到血時,居然一點也不害怕,眼裏還閃爍着興奮的光,就像現在的他一樣,雖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但想起那一幕,眼裏仍然毫無表情。
不過,有時候他會笑,笑容是苦澀的。笑容背後,隱忍着濃濃的悲傷。
母親畢竟是成年人,見自己孩子殺了人,很快就從驚恐裏清醒過來,從安東海手裏搶過帶血的筆,然後推着安東海出門,讓他去找父親。
安東海站在門口,聽到母親關上門。不久,從屋裏發出了一聲嘶竭力的慘叫。
緊接着,畫面跳轉到了刑場,母親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雙眼仰望着蒼天,沒有半點表情。
安東海彷彿再一次聽到了槍響,他喉嚨裏發出嗷嗷的難過的叫聲,想哭卻哭不出聲。他的心在滴血,母親臨終前的眼神像刀疤一樣刻在了他幼小的心裏,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表情。從那之後,他懊惱過,後悔過,可是母親再也回不來了……
後來,他偶爾會想一個問題:「那件事,我做對了嗎?」
安東海在父親的陪伴下送走了母親,幼小的他,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知道母親是爲給他頂罪纔會被送上刑場,所以在後來的日子裏,他一直認定是自己害死了母親,同時也害死了父親。
那是幾天以後的事,當他接到父親出事的消息趕到工地時,父親的屍體橫穿在朝天而立的鋼筋上,血還在凌空滴落。他看到父親雙眼圓瞪,仰望着天空,似乎永遠也合不上。
父親就是在樓上幹活時,一時間精神恍惚才跌落下來。
安東海站在父親身邊,仰視着正在修建的高樓,心裏冷冰冰的。
父親離去的時間,離他母親被槍斃僅僅一個月。
從那以後,他成了孤兒。
啊——
安東海慘叫着,從惶恐中收回了目光,他沒想到還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幕幕往事,終於不敢再看下去,嘶啞地叫嚷着,使勁揪扯着頭髮,蹲在棱鏡上號啕大哭。
棱鏡上的所有畫面,突然撲閃了一下,然後消失。
就在這時候,電梯門突然開了。
安東海聽到一聲脆響,回過神來,擡頭一看,還以爲眼花了,但確定電梯門確實大開後,根本來不及多想,隨即就衝出了門,不過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爲他還是沒能逃離棱鏡的包圍,棱鏡陣型一直向前延伸到了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站在那裏,正不知所措,進退兩難之時,突然身後又傳來了跟先前一樣清亮的口哨聲。
這一次,他沒有逃跑,而是轉身,怔怔地望着身後口哨聲傳來的方向。口哨聲伴隨着腳步聲由遠而近,來者好像不急不躁,步伐始終是那麼平緩。
安東海站在棱鏡陣型構成的空間之中,全身的血液都已凝固。
他看到了那張臉,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來者居然是龍飛,可他剛剛不是被自己打暈了嗎?安東海思緒凌亂。
龍飛吹着口哨,面帶笑容,一步步迎着安東海走來。
安東海嚥了口唾沫,直視着那雙漂浮不定的眼睛。
龍飛突然向着安東海撒腿奔跑過來。那一刻,他的身影也閃現在所有的棱鏡裏,無數個龍飛吹着口哨,同時向安東海圍攏。
安東海的神經被口哨聲擾亂,感到巨大的壓力,原本想與龍飛當面談談的,此時不得不再一次轉身逃跑。龍飛也加快了腳步,很多個龍飛從棱鏡裏衝過來,繼續從各個方位向安東海逼近。
安東海面對緊追不捨的龍飛,加上縈繞在耳邊那一片亂糟糟的口哨聲,腳下一滑,摔了出去。他絲毫不敢怠慢,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又繼續狂奔。
緊接着,一陣女人的笑聲從背後傳來,和口哨聲交融在一起,在這個四面棱鏡的空間裏飄揚,更顯得陰森恐怖。
安東海一邊奔跑一邊回頭去看,他居然又看到了米茹,而且是手握着槍的米茹。米茹也正對他緊追不捨,還發出陰森森的笑聲。幾秒鐘過後,二人奔跑的身影同時在棱鏡裏交替出現,如同電影裏閃回的畫面,令人眼花繚亂。
安東海當然還記得米茹,可她手裏怎麼會有槍,而且爲什麼要跟龍飛一起追趕自己?他無從知曉答案,但明白只要自己被追上,必定離死不遠。
他已經氣喘吁吁,兩腿痠軟無力,隨時都可能再次倒下去。他陷入了絕望,心想自己這次是肯定要完蛋了。
砰——
一聲槍響,安東海頭皮一麻,還以爲自己中彈,差點尿褲子。絕望之餘大叫起來,但沒感覺到疼痛,這才意識到子彈並沒打中自己。
很快,又一個身影闖入了視野,居然是正在奔跑的吳曉彤。他親眼看到米茹開槍擊中了吳曉彤,吳曉彤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像已經死了。
安東海被驚得頭皮發麻,就算已經精疲力竭,但實在想不到不繼續逃命的理由。
「安東海,我看你還能跑多快,我要你親眼看着自己認識的人和最親的人一個個離你而去!」龍飛在後面狂笑,安東海似乎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回頭一看,頓時就再也擡不起腳了。
小艾被米茹挾持,米茹手裏的槍也換成了鋒利的刀,刀架在小艾脖子上,做出隨時要隔斷她喉嚨的樣子。
「不要、不要傷害小艾!」安東海哭喪着臉,苦苦哀求。
吳曉彤的死,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但現在快要被殺的卻是他老婆,他不能繼續裝作無動於衷,也不可能繼續當逃兵。
龍飛佔了上風,冷笑道:「跪下,跪下求我,說不定我會放你老婆一條生路。」
安東海雙膝一軟,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雙手顫抖着,繼續哀求龍飛放他老婆一條生路。
龍飛不以爲然地看了小艾一眼,愜意地說:「我可以答應你,但你現在必須跟我乖乖回去,而且不許再耍花樣。」
安東海不知所措,看着綿羊一般任人宰割的小艾,眼裏流露出驚恐和哀怨的光。
「怎麼樣,還沒想好嗎?」龍飛又看了米茹一眼,冷笑道,「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乖乖跟我回去,否則你們倆都會死。」他頓了頓,又皮笑肉不笑地說,「算啦,不想再跟你廢話,作爲對你不聽話的懲罰,我現在答應你,如果你跟我回去,我可以放過你,你雖然不會死,但你老婆同樣會死。」
安東海聽他如此說,頓時就懵了,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米茹滿臉獰笑,用刀輕輕一劃,小艾的喉管就是一道細細的血痕。
啊——
安東海發出一聲慘叫,瞬間就崩潰了,看着小艾眼裏的光慢慢黯淡,最終一點一點消失,他想制止,卻發不出聲。
米茹鬆開手,小艾瞪着眼,軟綿綿的一頭栽倒在地。
安東海沒想到龍飛居然真的衝小艾下了黑手,瞬間就窒息,幾乎暈過去。
「抓住他!」龍飛向米茹下達了命令,米茹再次拔出槍瞄準了安東海,安東海腦子一緊,眼看不妙,拔腿便跑。
米茹開了兩槍,子彈向着安東海飛了過去。
安東海聽見槍聲,感覺子彈在身後跳躍,腦門一陣發涼,子彈彷彿擦着頭皮掠過。他嚇得腿肚子一軟,趔趄着,險些撞上棱鏡,突然背部一痛,然後整個人便騰空了起來。
他感覺這次自己真的中彈了!
安東海的身體像一團輕飄飄的海綿,向右前方呈九十度飛了出去。
他騰空而起的時候,槍聲還在繼續。
「給我抓住他!」龍飛又咆哮起來。
安東海在空中失去了重心,根本無法控制方向,忽地撞向棱鏡。最先接觸棱鏡的是他的腦袋,發出一聲脆響,也不知是腦袋破裂,還是棱鏡破裂,然後就聽見嘩啦一聲,棱鏡四散飛濺,像子彈向四面八方射了出去,碎得滿地都是。
這是夢!
這不是夢!
安東海趴在地上,全身痠痛,一開始還以爲自己中彈,但當他慢慢爬起來,查看全身,才發現完好無損。
可是,很快他又感覺不對了,彷彿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這是一個完全陌生之地,不僅不見了棱鏡,也不見了大樓。
他記得幾分鐘之前,自己明明從大樓裏乘坐電梯逃出來,然後闖入了一個棱鏡羣,最後撞破棱鏡……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又迷糊了,難道自己仍然處於幻覺之中?
前面是一片森林,一片茂密的森林。
他腦子裏陡然浮現出吳曉彤和小艾被殺的情景,內心劇烈抽搐着。不覺間,腦袋又開始疼痛。他捂着頭蹲下身去,希望能緩解疼痛,還不斷告訴自己那只不過是幻覺,一切都是幻覺。
小艾早就死了,怎麼可能再活過來?
他在爲自己的幻覺尋找藉口,突然,身後又傳來龍飛的笑聲,他惶惶然轉過身去,雖然沒看到人,但龍飛的笑聲依然沒有停止,而且好像隔着時空,漸漸的,笑聲離自己彷彿越來越近。
那個像鬼魅一樣跟來的笑聲纏繞着他,在耳邊經久不息。
安東海不得不再次撒腿狂奔,很快就闖入了叢林。樹木密密麻麻的,全都高聳入雲天,遮天蔽日,壓抑得令他快要喘不過氣。他慌不擇路,一路狂奔,一直跑了很遠,直到再也跑不動才終於停下腳步。他彎着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喘息,嗓子乾渴得都快啞了。
突然,一個人影從眼前迅速晃過,像只兔子,唰一下就不見了蹤影。
安東海在擡頭的時候,只感覺眼前好像有個人影瞬間閃了過去,然後就又什麼都看不見了。一開始,他還以爲自己眼花,但揉了揉眼,再定睛看去,前面不遠處果然站着個人影。人影很模糊,穿着黑色雨衣,還戴着帽子,整張臉都淹沒在雨衣大大的帽子裏,一動不動地面朝安東海站立着。
安東海依然在喘息,眼前直冒金星。
他覺得很奇怪,這荒無人煙的叢林裏,怎麼會有人來?但又一想他自己不是也闖進來了嗎?然而,在無法確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他不敢做出任何行動,也只能遠遠地看着對方。更爲奇怪的是,黑衣人也同樣盯着他看了許久。
安東海經歷了這麼多事後,早已慢慢習慣了恐懼,好歹也剛從槍林彈雨裏闖了一回,這回終於決定上前去會會此人。他剛邁出腳步,沒想到對方居然轉身走了。
「給我站住!」安東海怒吼着小跑追了上去,誰知對方也加快了腳步。他慢下來時,對方也慢了下來。如此一折騰,安東海實在是無力再跟上去了。
唰唰唰——
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而且越來越快。
安東海回頭看去,只見身後不遠處的林木全都在左搖右擺,像有猛獸正往這邊而來。他緊走幾步,再次看到了先前跟他對峙的黑衣人,對方又站在原地不動了,回望着他,好像在刻意等他到來。
安東海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起霧了,剛剛還通透的叢林,瞬間陷入一片濃霧之中。
安東海在濃霧裏摸索着前行,臉被樹枝刺得生疼。他停下來四下觀望,卻突然又不見了黑衣人。
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正常人都會心生恐懼。當恐懼無限蔓延時,那種超越生死的感覺,會令一個人的思維變得怪異。
安東海分不清方向,就連剛剛來時的路也找不着了。於是,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估摸着黑衣人也許是來救他出去的。
想到這裏,他居然把生的慾望寄託在了黑衣人身上,於是繼續往前摸索,沒想剛走沒幾步,猛一擡頭,黑衣人果然再次闖入視野,雖然在濃霧中若隱若現,但他確定就是先前那人,終於沒忍住大聲質問道:「你是誰,是人還是鬼?」
無人應答,黑衣人也沒出聲。
空寂的迴音,在叢林裏迂迴旋轉了一會兒,然後消失。
他的問話沒有得到答覆,而且很沉悶,好像被濃霧和叢林遮擋住了。
黑衣人再次轉身離去。
安東海急了,忍耐力此時已經超出底限,心裏竄出一股火焰,一咬牙,加快腳步向着黑衣人離開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嘩啦一聲,傾盆大雨突如其來。
安東海無處可躲,被淋成了落湯雞。他仰頭看着天空,雨水像飛速射來的箭,嘩嘩地衝擊着他的臉。他感覺自己的皮膚被雨點砸得生疼。不過這還不算什麼,更嚴重的是,因爲雨太大,不少樹木斷裂,瘋了一般迎頭倒下,要不是他躲閃及時,恐怕早就被砸中了。
緊接着,他感覺身後有異響。回頭一看,只見一棵棵參天大樹成片倒下,像影子似的對他緊追不捨,叢林裏變得暗無天日。
爲了活命,他再也顧不上其他,開始瘋狂奔跑,叢林的道路很不平整,不知道踩上了什麼,一個狗吃屎栽倒在地,哼哧哼哧的半天沒爬起來。
在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身首異處了!
雨還在下,滿目狼藉的叢林,遍體鱗傷。
黑衣人再次出現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安靜地看着這邊。
安東海支撐着慢慢站了起來,揉了揉疼痛的腿,發現只是受了點輕傷,幸好還能走路,但再一次忍不住大罵起來:「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可不怕你,有種別跑……」
他罵聲未完,腳下一滑,整個身體懸空,順着一面斜坡朝下滾去。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時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讓自己停下來。
很快,安東海停止了翻滾,雖然撞擊得厲害,但未感覺到明顯的疼痛。他發現自己倒在了一堆軟綿綿的東西上面,以爲自己安全了,這個念頭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就在此時,他的身體再次失去靠山,就好像懸空,迅速下沉,最後重重地跌落在了冰冷的地上。
在掉落的過程中,他的腦子是暈眩的!
「哎喲,哎喲,我的頭……」安東海痛苦地呻吟着,被摔得眼冒金星,骨頭似散了架,七零八落。很快,他就發現了異樣,感覺自己身處的地方不怎麼對勁,掙扎着爬起來,打量着周圍,頓時一臉詫異。
我怎麼會在這裏?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安東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裏跟外面他剛剛闖入的叢林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準確地說,應該是診所,是崔志明的診所。他打量着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努力想弄清楚剛剛到底發生了何事,可幾分鐘前的記憶,自己剛剛經歷的那些事情,好像突然就被從腦子裏抹去了一般,又好像自己原本就在診所裏,只是剛剛醒過來罷了。
這是安東海的慣性思維,他獨特的思維模式,註定他會迷失方向。這也是他的宿命,註定要一輩子爲找尋迷失的自己而奔跑。
診所裏除了安東海之外別無他人。
這一刻,迷迷糊糊的他,多麼希望能見到崔志明,這樣就能證明自己剛剛確實在做夢。
一陣有節奏的響聲傳來。
他豎起耳朵傾聽,敲擊聲並沒有停,此起彼伏,好像是兩塊寒鐵在互相撞擊,剛勁而有力。他經過分辨,終於鎖定了敲擊聲傳來的方向:就是診所裏那個隱蔽的地下室。
安東海移開櫃子,敲擊聲越來越清晰。他鼓起勇氣進入了地下室,站在熟悉的地方,耳膜膨脹,腦袋裏嗡嗡作響。
地下室裏並沒有人,但敲擊聲還在繼續,尤爲刺耳,好像正引誘着他前去一探究竟。
安東海站在隧道入口處,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時,敲擊聲突然加快,一聲一聲,尤爲刺耳。
他屏住呼吸,心臟砰砰跳動着。
冥冥之中彷彿有人提醒了他,他猛然回頭,只見眼前一亮,一把明晃晃的長刀朝着他後腦勺硬生生地砍了過來,幸好他躲閃及時,要不這會兒恐怕腦袋早已飛了出去。
「你、你、你,你幹什麼……」他腳下一崴,倒在了地上。殺手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又是一刀,從他兩腿之間劈下,他被嚇得屁滾尿流,嘴裏媽娘地號叫着,呼啦一下就跳進了隧道。
他順着長梯剛滑進隧道,腳下一軟,直直地跌落在了地上,頭頂隨即又傳來刀砍在鐵蓋上的聲音,那刺耳的呲呲聲,彷彿砍在了他身上,他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
他連滾帶爬,沿着隧道一直往前跑,心想着隧道盡頭應該就是吳曉彤家,於是打算從出口逃出去。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錯了,印象中隧道並沒有這麼長,但這次卻好像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終於,他累得再也邁不開步子,打算停下來休息片刻,這會兒纔想起剛纔又沒看清殺手的臉,不知究竟是誰要追殺他,莫非跟身穿雨衣的黑衣人是同一個人?
很快,他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在安東海前面大約二十米處,那個身着雨衣的黑衣人再次出現了,一開始,他還以爲是剛剛追殺他的殺手,但再一看,終於看清了那張臉,居然是崔志明。
他陡然明白,是崔志明一直引着他來到了這兒。
身着黑色雨衣的崔志明,兩隻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片刻之後,一步步朝他走來,腳步輕盈。
安東海仍然心情緊張,忐忑不已,朝身後看了一眼,回頭時,崔志明已到了近前。
倆人面對面而立,相隔距離不到兩米。
「崔、崔醫生,你、你怎麼會在這裏……」安東海舌頭打結,吞吞吐吐的。
「你看起來很害怕,可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有人追殺你?」崔志明臉色平靜地看着他,「當然,我明白你的處境,也許很快,你就會沒命了。」
安東海被人看穿心思,但轉念一想,也許崔志明是來幫他的,雖然他暫時想不出崔志明爲何要幫他,於是穩住自己的情緒,又朝着身後望了一眼,故作鎮定地說:「崔醫生你……」
崔志明沉聲打斷了他:「你不要說話,也不用否認,我知道有人追殺你,而且追殺你的人就在你後面,也許這會兒已經快到了。」
「你、你怎麼知道?」安東海這一刻才做出想要逃跑的樣子,又哀求道,「幫幫我,帶我離開這兒。」
崔志明卻用身體擋住了他的去路,雙腿分開而立,雙手交叉放在肚子前面,搖搖頭說:「你不用害怕,我非常清楚究竟是什麼人在追你,所以我是來救你的。」
安東海瞪着眼睛,惶恐地問:「到底是什麼人在追殺我?」
崔志明看了他身後一眼,說:「想活命的話,就別問這麼多了,馬上跟我走。你自己是不可能逃出隧道的,除了我,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帶你走出隧道。」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幫我?」安東海覺得他這話很奇怪。
「因爲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崔志明說完這話,安東海完全沒聽懂,還在發呆,一個憤怒的聲音陡然傳來:「崔志明,你居然敢出賣我!」又一個人擋在了隧道中央,堵住了他二人的去路,手裏還拿着一把槍。
「龍飛,放過我們吧。」崔志明的聲音不大,但令安東海腳下一軟,幾乎栽倒,他終於也看清了那張臉,做夢都沒想到先前一直在追殺他的人居然就是龍飛。
龍飛輕蔑地看着他們二人,槍口指着崔志明,冷冷地說:「崔志明,你是我的人,應該幫我纔對呀,怎麼敢背叛我,而去幫另一個人?」
「因爲我發現被你利用了,我不想繼續做你的卒子,不想再幫你害人。」崔志明的聲音聽上去極度壓抑,他擋在龍飛和安東海中間,試圖阻止龍飛,又換了副口氣哀求道,「你放過他吧,他是無辜的。」
安東海想到自己出現在車禍現場的事,想起龍飛拿着視頻採集卡找他幫忙修理的情景,這一刻,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無辜的,我告訴過他,只要乖乖跟我回去,就絕不會傷害他。可他不聽話,非要逃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龍飛陰陽怪氣的樣子,跟他之前相比判若兩人,他的槍口抵在崔志明額頭上,咬牙切齒,「雖然你背叛了我,我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仍然打算放你一馬,但前提是,你要說服他乖乖跟我回去。」
「沒想到這一切果然都是你設計的,你陷害我。」安東海終於沒忍住說出了埋藏在心底很長時間的話,龍飛坦白道:「對,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我是爲了幫你,是爲了……」他話沒說完,就被安東海厲聲打斷:「我不用你幫,想我死的話,儘管來吧。」
崔志明突然抓住龍飛的槍,怒吼道:「你殺了我,殺了我呀,我替他去死。」
龍飛臉色憋得通紅,拿槍的手在顫抖。
安東海像根木樁杵在崔志明身後,被崔志明用身體擋着,崔志明突然回頭厲聲吼道:「快跑,沿着隧道一直跑,記住,閉着眼睛跑,什麼都不要想,很快就能到達盡頭。」他猛地把龍飛往後推去,龍飛被按在隧道洞壁上,動彈不得。
「你真想爲了這麼個人去死?」龍飛殺氣騰騰,崔志明橫着心,冷笑道:「我幫你做了那麼多壞事,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我現在只想做個好人,你爲什麼不能放過我們。」
龍飛狂笑道:「別傻了,這個世界哪來這麼多好人,所謂的好人,全都是僞裝出來的。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安東海還在發愣,崔志明再一次頭也不回地罵道:「還不快跑,留下來等死嗎?」
安東海這才緩過勁來,把牙一咬,轉身飛奔起來。他按照崔志明所言,再也顧不上眼前發生的任何事,開始閉着眼往前衝。這一刻,他感覺雙腿從未有過的輕鬆,而且速度極快。
龍飛眼睜睜看着安東海逃走,自己卻被崔志明攔着,一時之間什麼都做不了,急得臉色都變了,情急之下,又衝崔志明吼道:「這是你自找的,別怪我,到了陰曹地府好好想想怎麼做人吧。」
安東海正在竭盡全力地狂奔,突然聽見一聲尖利的槍聲,猛地剎住腳步,睜開眼,轉身看着身後黑暗的地方,眼裏閃爍着驚恐的光。他明白身後發生了什麼,有人因他而死了,崔志明替他死了,頓時感覺子彈像射在自己身上,透心涼。
隧道居然到了盡頭,前面再也無路可走。
安東海大駭,想起崔志明跟他說的話,開始後悔睜開了眼。他在原地來回打轉兒,但一擡頭,突然發現頭頂居然有個蓋板。他一陣欣喜,急忙跳着推開蓋板,刺眼的光亮迎面射來。
終於,他跳上去抓住了洞口邊緣,然後用盡全力才爬了上去,又拿蓋板將洞口封住。做完這一切,這才稍稍安心了些。他環顧四周,發現出口居然在一條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樓道里,而自己,正站在樓道中央。
樓道很舊,兩邊的牆壁也很是破敗,全都是用火燒磚壘建而成,牆體斑駁陸離,大片大片地脫落,一看就是多年的老房子。樓道邊胡亂堆放着很多雜物,大部分都是生活垃圾,看來應該是有人,或者說曾經有人在此生活過。
樓道里太過安靜,安靜得不正常。
安東海向兩邊張望,所有的門都緊鎖着,看來已經很久沒人在此居住了。
一連串疑問像珠子似的懸在心裏。
經歷了太多事,安東海的情緒起伏太大,此時又想入非非。短暫的停留之後,他開始謹慎地移動腳步,小心翼翼地審視着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值得他多看兩眼的地方。
眼看着就要到盡頭,前面好像有個拐角。
他以爲很快就能離開這兒,可沒想到剛過拐角處,正要邁開腳步快步離去,突然,兩隻眼睛直直地瞪圓了,凝視着近前,像被勾了魂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