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防盜/BOSS小白和天魔教8
BL當作者遇上反派boss by 苦夏的刺蝟
2019-12-26 18:22
雙黃蛋火急火燎地找過來時,瓊花婆婆正不緊不慢地對鏡梳妝。她將一朵碩大的撒著金粉的絹花小心翼翼地插/入髮髻,偏著腦袋左右仔細看了看,似乎不太滿意,又摘了下去。換了一支鮮花,剛摘的,很是水靈,開得也正好。但這顏色太鮮艷了些,花朵飽滿,大約是更適合那些如花一般盛放的女孩兒的,她戴著終究有些不倫不類。於是歎了口氣,到底又摘了。
其實不必如此麻煩的。
她不是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青澀又大膽地妝點好自己,臉紅心跳還要假裝漫不經心地從情郎面前走過。也不是那些風華正茂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游刃有餘地試探著別人的真心。她早已不再年輕,一頭如雲的青絲半數已蒼,嬌顏的面龐也染上了風霜。大約早些年的經歷太過坎坷,她現在的面相是頗為嚴肅甚至肅殺的,每一道皺紋都有一種凌厲的味道,就像她從來不曾委曲求全過的大半輩子。
再者,跑江湖的又不是深宅大院的貴婦人,穿戴得再好,急匆匆地趕一通路便是滿面風塵,隨時的一場爭鬥便可能屍橫當場,別人不可能因為你穿得好看而手下留情,簪花的腦袋掉了依然會留下碗大個疤,哪怕是你把兵刃送入了別人的胸膛,也免不了濺自己一身血。
但這麼多年過去,無論多忙,無論事態多麼緊急,她都堅持一絲不苟地打扮自己。一開始,是當初女為悅己者容養成了習慣,改不了。後來,就變成了一種體面。
瓊花婆婆覺得,一個人活在世上,不過是外邊一張皮囊,裡頭一根脊樑。無論遇到什麼事,裡頭的脊樑固然不能彎,外頭的皮囊也不能輕賤。特別是女人,越是過得坎坷,越要將自己收拾得體體面面,昂首挺胸地面對那些或善意或惡意的眼神,這是對前者的感謝,對後者的嘲諷。
錯不在我,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為情所困渾渾噩噩歇斯底里性情大變都不是她的風格,她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當初的事雖然生生地挖走了她心底最柔軟的一塊肉,卻也不過空了一塊,人生還得繼續。也不曾怨天尤人,這事兒就像賭博,靠此發家的少,一敗塗地的也不多,大部分人只不過湊合著過。很久以後瓊花婆婆心平氣和地回憶起往事,甚至也沒有太怪那個面目早已模糊的男人了。
年紀大了,思緒一拉開,便有些扯不回來。於是雙黃蛋的那些叨叨絮絮,一句都沒有聽到。最後對方活了,三下兩下蹦到瓊花婆婆面前:「哎喲餵我的姑奶奶,你倒是吱個聲兒呀,到底怎麼辦喲?!」
「慌什麼?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大驚小怪的。」瓊花婆婆最終放棄了大朵的花,選了一支樸素一點的簪子。簪身雕成纖巧的竹枝狀,還帶了幾片竹葉,末端趴了只活靈活現的鳴蟬,蟬翼輕薄,振翅欲飛。蟬身不知什麼材料做的,隱隱透著一點黑色,倒更真實了幾分。
「能不急嗎?那可是我唯一的寶貝徒弟!」老頭兒跳腳。
「哦,你也說了,那是你的徒弟。」挑剔地對著鏡子看了半天,終於滿意了。
雙黃蛋苦口婆心:「我記得你也說過,你家喬娃娃失蹤了許多天,可是在他的幫忙下找回來的,當初你還讓我好好待他呢!這這這……這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呀。俗話說的好,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瓊花婆婆聽著有些新鮮,覺得世事難料。這沒心沒肺了大半輩子的老頭兒,也有一天會為個半大孩子急得抓耳撓腮?她打開梳妝台下的一個暗格,仔細地挑著裡頭的東西,最後拿出一串掛七掛八的金色絲帶,纏在腰身上。
雙黃蛋簡直要被她氣死,一巴掌拍在梳妝台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蹦了兩蹦:「你非要在這火燒眉毛的時候倒騰這些玩意兒麼?你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暗室被毀的事兒他可一直記著呢,現在穆白那小子被帶回來,你、我、關弘濟三人裡頭,可不得找出一個出氣的麼?哼哼,穆小子跟我關係好,肯定不會說為唆使的,你和關老頭兒就不一定囉……」
「那你說如何是好?找個機會把穆白那小子偷出來,然後逃之夭夭?還是先下手為強,做了教主自己當?」瓊花婆婆又取出一把彎彎的小金刀,纏到腰間,夾在在那一堆亂七八糟的飾品中間,淡淡問道。
正在碎碎念的老頭兒倏然停住,見了鬼一般地瞪著她。猛然反應過來,一蹦老高,跳到窗前疑神疑鬼地張望了一番,大概是見左右無人,縮著腦袋將窗戶吱呀關上,活脫脫地演繹了什麼叫做賊心虛,壓低了嗓門:「哎喲,老婆子你不要命啦?這話也敢說?」
瓊花婆婆倒是笑了起來:「我可不像你,有賊心沒賊膽,最多梗著脖子狡辯兩句。你看現在的教主,還是聽得進話的模樣嗎?他能跟你講理?怕是早就等著有個借口除掉我們這些礙眼的老傢伙呢。天魔六老,地位尊崇,哼,齊艷還不是乾淨利落地被他收拾了?現在關弘濟還在水牢,低下的人也早被他接收了,老李頭是他身邊的忠狗,風子是個牆頭草,你嘛……哈哈,專心擺弄你的花草,也沒什麼威脅性,甚至目前還挺有用。只有位高權重的老婆子我,可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啊,該擔心的是我才對。」
她這麼一說,雙黃蛋又為她著急起來:「那,那那又如何是好?要不,你先避避風頭?」
「唔,然後像過街老鼠一樣被攆得到處跑?按他這斬草除根的性子,恐怕今後的日子,都不得安生囉。」瓊花婆婆功夫比雙黃蛋高,已經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老婆子奔波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安定一些,是不打算再跑了。你怎麼著?要想擺脫干係的話,我勸你趁著現在外頭無人,趕緊離開我這院子的好。」
「我哪是那麼不講義氣的人?」雙黃蛋下意識地反駁,聲音有些哆嗦,「可可可是,我們畢竟在天魔教呆了那麼些年……」
「哦,你要講情分?」也算得上老朋友了,瓊花婆婆還是比較瞭解他的尿性的,「我問你,現在在位子上的那人,於你可有什麼情分?當初是天魔教庇護的我們,那人只不過把教內攪得烏煙瘴氣罷了。這麼些年來,欺壓當地百姓,強行招募教眾,恃強凌弱是非不分,哦,現在還倒騰出了藥人……我承認,自己也算不上什麼好人,到底不曾強硬地抗爭過。但現在事情到了我頭上,卻也是不懼的。世人總把天魔教稱作魔教,若按黑吃黑的理,也是強者為尊,那老婆子拼一把,也是理所應當。」
瓊花婆婆一副話家常的語氣,雲淡風輕地說出了一番驚天之語,直把雙黃蛋聽得目瞪口呆。正待說些什麼,外頭已經傳來了人聲,聽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正是教主當下最看重的「黑衣」。脫胎自關弘濟手下那一群死士,現在是徹徹底底直接聽命於教主,明裡暗裡做的都是些血腥之事。
私底下,有人把他們稱作「黑鴉」,專門報喪的。
瓊花婆婆挑眉:「我的人還會攔著他們一陣,你要不要趁這個時候離開?」
「我,我,我……」雙黃蛋像只公雞那樣「喔喔喔」了幾聲,忽然一橫心,飛快地說「其實,我在藥人身上也動了手腳,隨時可以控制他們的行動,也許可以幫上一點忙!」
瓊花婆婆這回真的有些驚訝了,倒是抬眼仔仔細細看了他一遍。
雙黃蛋挺了挺他圓滾滾的肚子:「我雖然也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拿著我研究的藥物害人,總想著有朝一日做點什麼才好。只是,只是一直下不了決心罷了。」
倒是沒想到,反而是一個女流之輩,擁有這般的膽識和勇氣。
瓊花婆婆朗笑一聲,似是頗為快意般地拍了拍他的肩,率先開門迎著黑鴉走了出去。她住的地方也極為講究,現在一重重的門漸次打開,那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當場,竟有著驚天的氣勢。
雙黃蛋看看銅鏡中自己亂糟糟不修邊幅的模樣,再看看瓊花婆婆沒有一絲凌亂的頭髮,那身黑底紅花刺繡繁複的衣服,第一次覺得,或許走江湖的人,打扮得體面些也是必要的。這樣,當你抱著必死的決心踏上征途時,大約就會少一點遺憾了。
瓊花婆婆做決定,自然不會像雙黃蛋那般倉促的。她早就預料到這一刻的到來,現在不過是藉著穆白的事,又拉到了一個盟友,多了幾分把握。她等著雙黃蛋跟上來,一面走,一面交底:「聽說教主這次出去吃了個不小的虧,帶了傷,對付他的把握又多了幾分。到時候我們進去,先沉住氣觀察一番,看從哪裡入手。等我做了手勢,你再召喚藥人。」
雙黃蛋拿手指抓了抓頭髮,盡量讓它們看起來服帖一些,一面應著是是是。
「外頭佈置了我的人,大夥兒說好了,誰能幹掉教主,那位子就給誰坐。只不過,不能再逼著教眾入主中原了,我們偏安一隅太久,都是一些老傢伙在苟延殘喘,早已跟不上外頭的大勢,不過窮折騰而已。休養生息,讓大家安安生生地過日子罷。」
雙黃蛋頭疼:「哪怕他撞在我的刀口上死了,我也不會當這個教主哇,每天那麼多煩心事,可不鬧騰死。這種事兒,還是留給你們去操心吧。」
倒是更關心其他的事:「你那小孫兒呢?沒事吧?」
瓊花婆婆面色柔和了一些:「沒事,我早就把他安置到穩妥的地方了。」
「那就得了,你的孫兒沒事了,到時候幫我看著點穆白小子,要能把他也撈出來,那就沒什麼遺憾了。」打定了主意,雙黃蛋倒是顯得十分光棍。
瓊花婆婆愣了一下,搖頭失笑。她忙活教內事務久了,總愛分析利弊,倒不如這老朋友灑脫了。
一小隊黑鴉候在外頭,為首一人抬眼陰鷙地掃過二老,又很快地垂眼行禮:「婆婆,藥師,教主讓你們盡快過去一趟。」
瓊花婆婆面色如常地點點頭,如同往常一般鎮定地出發了。雙黃蛋很想嚎兩句,到底忍住了,有些緊張地摸到了破破爛爛的衣袖間的藥粉,大搖大擺地跟了過去。
他一再地讓自己淡定一些,在教主住處的門口遇到被解壓而來的關弘濟時,還挑釁地翻了個白眼。然而,等進到裡頭,看到教主凌厲的一掌正拍向穆白時,頓時不淡定了。瓊花婆婆事先的囑咐全忘得一乾二淨,大吼一聲「穆小子——」呼啦啦藥粉全衝著身邊的黑鴉甩了出去,然後又將幾個瓶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沒能及時退開的黑鴉頓時直了眼睛,愣愣地站在當場。瓶中的黑色液體汩汩而出,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黑鴉轉向了雙黃蛋,外頭有人飛快地奔來。
雙黃蛋一指那頭:「趕緊救人!」
瓊花婆婆:「……」說好的先沉住氣呢?
其他人:「……」要不要這麼簡單粗暴?
一場天魔教的內亂,就這樣由雙黃蛋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