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1章 萬年孤寂一朝空

這把探龍釬也是古瀛洲人所留下，只是中間不知道經過了什麼波折，落到卸嶺力士首領曹聿手裡，之後還引發了何褚兩人幾十年的互相仇視。

很快，賽扎活佛以探龍釬挖出了二百多米深，挖出來的泥土都快堆成一個小山丘，陳易想要幫忙，賽扎活佛卻不讓。

「我從此地逃脫，少受千年孤寂之苦，如今能為先祖後輩們做點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能假他人之手。」

陳易沒有辦法，只能看著賽扎活佛汗水揮灑。

又過了半天時間，探龍釬挖下去足足千米的深度，泥土當真堆成了一個山丘。

此時的泥土由灰褐色變成了血紅色，彷彿被鮮血浸泡過。

這次煞氣也濃郁到嚇人，宛如狼煙，滾滾而出。

「叮噹！」

一聲金屬相交的聲音，探龍釬碰到硬物，賽扎活佛面色一喜，跪在地上，快速清理泥土，下面漸漸露出了一塊黃色物體，那是一塊蓋板樣的東西，閃爍金屬光澤， 雕刻著精美花紋，一筆一劃，一線一折，極富美感。

陳易看了幾眼，不由搖頭，這群古瀛洲人， 還真沒有他們到不了的地方。

不錯，這傢伙事兒就是古瀛洲人留下的，可能是為了保護崑崙腹地，也可能是為了防止化道之後的馭龍者逃逸所做， 反正它就存在於此處。

賽扎活佛的神色極為虔誠，像極了朝聖路上跪拜的藏民，兩坨高原紅似是在閃爍光芒，手上彷彿磨砂心愛之人，一點點，一寸寸，將浮土除去。

沒多久工夫，他們腳下便出現了一個兩米見方的黃銅顏色的繪製滿花紋符菉的金屬平台。

陳易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活佛，我父親和宗軍前輩就是從這下面出來的嗎？」

賽扎活佛直起身來，又看了一眼腳下的黃銅蓋板，說道：「是啊，他們就是從這裡出來的，九死一生，但幸運的是，他們還是走了出來。」

「這裡？」

陳易眉頭一皺，再次釋放神識，仔仔細細掃視了一遍，別說是一人大小的洞口了，就是個螞蟻窩都沒有。

「呵呵，不只是他們，那位卸嶺力士曹聿，也是從這裡進去，之後又從這裡出來！」

「怎麼可能呢？」

陳易覺得要麼是自己的神識出了問題，要麼就是賽扎活佛老糊塗了，可是再一想，這兩者都不可能， 那恐怕就會有另外的蹊蹺了。

「你看好了！」

賽扎活佛忽然出手，五指如同鷹爪，「刺啦」一聲，火星四濺，精美的黃銅色金屬之上就出現了五道抓痕。

可是，就在陳易眼睜睜看著的情況下，那五道抓痕附近開始扭曲，震顫，似是有生命般，在發出痛楚的顫抖，而後竟然又如液體一般，快速流動，眨眼之間，五道抓痕消失無蹤。

「這，這玩意，怎麼跟活的一樣？」陳易驚訝至極。

「你從古瀛洲世界的遺跡出來，應該知道他們的文明先進到什麼程度。」

陳易赧然，與賽扎活佛這種高僧相比，自己的心性還是不夠啊，他在古瀛洲遺跡之中雖然沒有見過流動的金屬，但卻見到流動的陣紋。

兩者之間有些差距，但也差距不大，舉一反三很容易理解。

「這下面難道也有先進而強大的陣法？」陳易問道。他的神識如今達到了一個極強的地步，完全鋪展開來，幾乎可以將整個華夏籠罩住，強度與範圍之大，幾乎可以說是亙古未有，可這層奇異的金屬卻能將其神識阻攔，使其看不到下面的一分一毫。

賽扎活佛笑了一聲，沒有多說，

而是以探龍釬在那金屬之上隨手畫了一個圓圈， 那在賽扎活佛全力之下的才能留下五道抓痕的奇異金屬，被探龍釬劃上，竟然輕而易舉就劃出了一個深深的痕跡。

「噗！」

賽扎活佛又將探龍釬猛地插下，非金非木，厚鈍粗陋的探龍釬就如插進了豆腐，瞬間沒柄而入。

也就在此時，四周發出一陣震顫，轟隆隆作響，泥土簌簌落下，他們挖掘出來的這個大坑似是隨時都要塌陷，將兩人活埋進去。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過來！」賽扎活佛說了一句。

陳易連忙站在他的身邊，當他剛剛落腳於其上時，腳下一陣晃動，腳下的金屬就如升降機一般緩緩沉了下去，而下沉的範圍，正是賽扎活佛剛剛畫出的那個圓圈。

陳易再次釋放神識，既想要弄清楚這下面是什麼，又想要弄清楚這塊金屬的構造，但結果卻是，再一次失敗。

金屬在下沉，但卻沒有一絲縫隙。

那是一個整體，因為流動而下沉，並非是由於結構的原因，沒有給陳易留下任何的可以探索的契機。

陳易倒是不著急，因為馬上就要下去，到時候， 他便會發現這一切的一切。

可是， 他的內心之中卻是火熱。

此處的陣法如此不凡，就算是以古瀛洲世界的文明來說，也並非小打小鬧，甚至有可能是，是動用了他們最核心的技術與資源。

那麼，萬龍巢又會是什麼樣子？

陳易很嚮往，但也會想到，恐怕比這裡厲害不到哪裡去，若是能夠將此處研究透徹，日後進入瀛洲世界的萬龍巢，就要順利的多。

這黃銅顏色的金屬竟然厚達上百米，陳易就這麼一直仰望著，猶如站在枯井之中仰望天堂。

半晌之後，他腳下忽然一空，墜落下去。

「哇！」

陳易落在地上，被眼前的景象驚住。

數千米高的空間之中，煞氣瀰漫，恍如濃煙滾滾，而在這滾滾濃煙之中，又有數不清的七彩光芒閃爍其中，流光溢彩，美麗非凡。

腳下是一片堅硬幹燥，比大理石地板還要光滑，比羊脂美玉還要潔白，天上是七彩流光，烏雲噴薄，景象美麗，恍如天堂。

可是陳易卻知道，這裡不是天堂，而是最恐怖的地獄。

最上方的黃銅色穹頂，腳下的白玉地面， 一時看起來壯觀，可時間一久，乏味之後，那恐怕就會變成冰冷的牢籠枷鎖。

那點點流光璀璨， 也不是掛在天際的當空繁星，而是一個個枯寂的靈魂。

這些靈魂有意識清醒，忍受了千百萬年枯寂的，有死後存留，經過不知名的途徑進入而來的。

一陣陣靈魂的波動在此時生出，那裡面包含著無窮無盡的情感， 有欣喜， 有憤怒，有哀傷， 有渴望……

陳易知道，這裡的靈魂碎片很多都是前幾代馭龍者所留。

他們身體腐爛，靈魂不死，成為這裡面最強大，但也是最可憐的存在。

孤寂的懸浮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忍受著這一切，時光沖刷不去，煞氣腐蝕不掉，他們長生不滅，但卻堪比下進十八層地獄。

活的越久，受到的苦難便越多。

「皇天后土，諸天神靈，馭龍一脈，萬古空悲，我們的血，染紅山河，我們的靈，滋養萬物，我們的魂，萬千枯寂……」

賽扎活佛站在那裡，雙手高舉，雙臂顫抖，老邁的眼中淚水婆娑，宏大的聲中，悲愴難鳴。

那一刻，天地彷彿為之動容，空曠的「地獄」裡煞氣滾動，蒸騰恍如雲煙，點點光芒閃亮，從煞氣的翻騰之中，時而露出真容，那是一個個猶如圓月一般璀璨的存在。

「嗚嗚嗚……」

煞氣摩擦著岩石，靈魂波動一道道發出，嗚咽悲傷，不甘而心碎。

萬年守護，百世成劫，一朝化道，永生孤寂。

他們在哭泣，他們又在欣喜。

「偉大的先祖，驕傲的後輩，你們的血沒有白流，你們的靈沒有白散，我回來了，帶著千百年來的希望回來了！」

「他如太陽一般耀眼，射穿了烏雲，蒸騰了陰霾，他這次到來，為的就是，結束你們的煎熬與磨難，結束我們馭龍者一脈千萬年來的詛咒與悲哀。」

「先祖與後輩，蓮花生苟活千年，終於盼來了這一刻！」

「你們聽到了我的召喚，我將帶領你們一起，迎接馭龍者嶄新的光明……」

光芒逐起，千百個完整的靈魂同時耀眼如烈陽，他們在興奮，他們在歡呼，他們在為苦難的擺脫，在為馭龍者悲慘命運的結束而歡欣鼓舞。

賽扎活佛也亮起掛萬丈光芒，與歷代馭龍者的靈魂一起，將這個不見天日，煞氣無盡的「地獄」空間，映照出刺眼光明。

「不！」

陳易忽然大叫一聲，往賽扎活佛身邊衝過去。

賽扎活佛的身體正在消散，靈力澎湃而出，肉身枯萎乾癟，一個明亮溫暖的光球在眉心處亮起。

這便是化道！

「陳易，你做到了，我們馭龍一脈的命運因你而轉折，你做的很好，很好……」

陳易聽到這個聲音，狀若瘋狂，抱住賽扎活佛的身體，嘶吼道：「你停下，快停下，我用不著，我用不著……」

賽扎活佛在笑著，乾癟枯萎的臉頰上僵硬著一個欣慰的笑容，無神的眸子似是透出點點光芒，像一個慈祥的長輩垂視令他驕傲的晚輩……

賽扎活佛靈魂飄散而出，落到陳易頭上，緩緩沒入。

其他千百代馭龍者的靈魂如同聽到召喚，洶湧而動，帶著所有靈魂碎片，浩浩蕩蕩，銀河一般，步著賽扎活佛的後塵 ，衝向陳易的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