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一練拙力如瘋魔

紅霞漫天，火燒雲不甘太陽的光芒，在這傍晚時分，鋪滿了半個天際，將天空和大地映照成紅彤彤一片，顯示出自己優雅而美麗的存在。 （）

陳易已經不知道被擊倒多少次，八極拳的「八大招」每一招都經歷過兩三十遍，學到了很多，但困惑更多。這八極拳變化實在太複雜，每每他都感覺自己抓到了緊要，但下一次交手，分明是一樣的招式，一樣的套路，可還是毫無懸念地被伏千里打翻在地。

「不練了，不練了！」

陳易氣惱地坐在地上，跟個受了心靈創傷的孩子一樣，氣鼓鼓地的腮幫子一鼓一癟，肺部像是一個老舊風箱，哼哧哼哧抽動吞吐這遊走著細小塵土粒子的空氣。

這種連續地挫敗感是很打擊人的，每次帶著滿滿信心，可還是陰溝裡翻船的一敗塗地。若是力量速度都不及那也罷了，也能輸的心服口服，可偏偏他的力量與速度幾乎與伏千里就在伯仲之間，即便是有所差距也差不了哪裡去，但每次都是輸在了那極其「僥倖」的方寸毫釐之間。

這樣也忒打擊人了！

「呵呵，小子，這點苦就受不了了？古今哪個武學大師，不是在千錘百煉之中才能揚名立萬。這麼點苦都受不了，別說練武了，就是擺地攤賣水果都賣不出溫飽！」

伏千里插著腰，棉布與蠶絲混織的練功服汗濕帖在背上，臉上的汗水更是衝出一道道的泥溝子，喘著粗氣，看著陳易，很解氣地嘲諷說道。

「少來激將法，我還沒那麼脆弱，也沒那麼蠢！」陳易翻著白眼，沒好氣說道。

他並不是吃不了這點苦，也不是受不這些打擊，而是想破天靈蓋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輸在哪裡。總是差那麼一點，總是覺得不夠，他感覺如果不把這個問題想清楚了，再怎麼摔打也是白瞎。

「呵呵！」

伏千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暗中卻是點頭。一般人在這種被摔打得鼻青臉腫的情況下，要麼怒髮衝冠，跟個野獸差不多，要麼垂頭喪氣，敲響退堂鼓， 但能在失敗中抓住希望，又不忘冷靜思考的，卻是極少極少！

招了招手，鳳凰端著兩個竹根做成的高筒杯子，杯中是杜瑪親手炮製出來的甘冽茶水。

伏千里接過竹根茶杯， 「咕咚咕咚」仰頭灌下，回味無窮，忍不住舔了舔舌頭。 這種由數種草藥製成的茶水，止渴生津，去疲醒神， 非常適合大量運動出汗後的人飲用。

他甚至在想，或許應該跟這個雁過拔毛的傢伙學學，把這茶水配方弄過去，給4762出任務時用，總好過紅牛可樂之類的。

陳易看了一眼身邊的茶水，沒有如伏千里般一飲而盡，顯然是沒心思喝這玩意兒，站起身來，晃蕩著滿身塵土，還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伏千里飲罷，沖正在廚房收拾飯菜的杜瑪樹了個大拇指，杜瑪微微一笑，純淨的臉上帶著些羞澀。滑柏骨站在一邊搖了搖頭，顯然是對自己這位小嬌妻的手藝出事極為滿意。

「砰砰砰……」

連聲的拳嘯，陳易一趟趟打著那「八大招」，從「閻王三點手」到「立地通天炮」，一招接一招的演練， 聲勢震動四方，腳下塵土飛揚，身形兔起鶻落，短短一兩個小時的工夫，他已經把所有的招式套路記在心中，並且完美再現。

如此刻苦態度和學習速度，無論是誰都會為自己感到滿意，畢竟他只是接觸不到一天的工夫，但是陳易卻完全沒有這種心思。

從小的生活環境告訴他，在把事情徹底做完之前絕對不能懈怠，百步半九十的這個道理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而且，他總是感覺還是差了那麼幾點火候，與伏千里手裡的完全不是一個味。

聲勢有餘威力不足，或者說是雷聲大雨點少，花架子不錯，實戰能力太低。

「呵呵，小子，很困惑吧？」

伏千里帶著奸笑，看著抓耳撓腮的陳易足足半個鐘頭之後，這才準備答疑解惑。他並不是非要為難陳易，更不是要看他的笑話，雖然這小子之前氣的他差點七竅生煙，但伏千里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有所為難，那也太沒有風度了。況且，他們之間是一個交易的關係，他現在為難陳易，將來陳易還不得可勁折騰他？

伏千里之所以這麼幹，主要是想讓陳易自己好好想想，多些在困頓中的體悟，不經歷酸辣就不懂甘甜，沒有迷惑的困頓同樣不知道豁然開朗的珍貴。

「有點！」陳易很實誠地說道，「總是差了一把火，你看，剛才你在用這招迎風朝陽手的時候，我的拳頭明明就是砸向你的胸口，可怎麼被你一帶就從肋下擦了過去？還有，你的身法怎麼能那麼快，我根本沒有看到你是怎麼移動的，可一眨眼左肋就被你的肘尖擊中……」

陳易的困惑很多很多，每一招都明白，但每一招都不明白，總有那麼好幾處想不通的地方。

伏千里老狐狸一般聽著他把所有的話都說完，笑了笑，道：「現在知道『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的道理了吧？」

「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

陳易先是一愣，轉而間眼睛就亮了起來，看著伏千里，道：「難道這八極拳也有什麼內功心法不成？還是靈力的運轉有問題？亦或是它還有自己獨特的發力技巧？」

伏千里聽著陳易這一股腦的問題，笑得更加燦爛，同時也小小震驚一把，這小子的悟性當真不錯，雖然不敢說是什麼百年罕見，但卻也是出類拔萃，屬於當世最頂尖的那一批後生晚輩。

「你說的也是，但也不全是！」伏千里想了一會兒，做出一個似是而非的評價，不等猴急著想吃熱豆腐的陳易追問，他繼續說道，「光有招數，沒有勁力，那只是利用蠻力而已。不僅速度遲滯，身法笨拙，而且還會嚴重損傷身體。你看看那些在拳台縱橫的泰拳選手，從小踢樹打石，練了一身的硬功夫，但到老如何，有幾個能活到五十歲以上的？」

陳易聽著伏千里的話，想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不僅僅是泰拳選手，包括拳擊選手也是如此，哪一個拳擊手不是手指骨折變形，哪一個不是一到年齡到了，就百病纏身？遠的不說，被稱為史上最偉大拳擊手的阿里，在奧運會上顫顫巍巍點火炬時的樣子，不都是說明了這些問題嗎？

再看華夏武術，那就是截然相反的局面。那些武術宗師們不僅僅壽命遠超一般人，而且即使到了五六十歲，也還是有很強戰力。

就比如說民國時期的神槍李書文年近六十，還可以一掌擊斃高手，年逾七十還能跑過奔馬，一躍三米多高！

歸根結底的原因，其實就是華夏國術不僅僅是練武，還要練功！

「那這功到底該怎麼練呢？」陳易追問道。

此時的他已經完全化身被武俠小說毒害的熱血少年，滿腦子裡都是八極拳的招招式式，越瞭解越入迷。以前的時候偶爾看玄幻修仙小說，那些瞎扯淡的玩意兒裡面總是會整出個「領域」之類的詞語，聽著很牛逼轟轟，但陳易卻從來都是嗤之以鼻，如果吹牛要納稅，那些網絡小說作者非得把褲衩都罰掉不可。

但是在與伏千里正了八經的交手過後，陳易很真覺得他就有點「領域」的意思。

當然，這並不是說的，伏千里腳底板一跺，方圓萬里山峰崩塌黃河倒流，而是說他的手腳所及之處，就是他的天下，他的世界。

而他就是這個不大不小地方中的主宰。

因為，只要是伏千里所能觸及的地方，就全部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可以細密如秋風春雨，可以大開大闔若萬馬奔騰，無論對手如何應變，都將被他幾招幾式之間制服。

如此霸道的武術功法，只有傻子和娘泡才不感興趣！

沒有什麼比一個學生強烈的求知慾更讓老師開心的了，雖然陳易並沒有稱其為老師或者師父，但是在這一刻，無疑他兩人就是傳道授業解惑的關係。

「八極拳博大精深，除了這『八大招』之外，還有『六大開』，『六大開』是指頂、抱、單、提、挎、纏等六種不同的勁力，每一種勁力之中又可細分為十數種。若是想要將八極拳練至大成， 必須勤學苦練，將『六大開』與『八大招』融會貫通，不分彼此才行！」

伏千里說的一陣口乾舌燥，陳易眼巴巴聽得同樣是異常認真，伏千里將陳易身邊的那一被茶水端起來，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其實八極拳中練功也是分層次的，具體差不多要分為六層，這是要一步步積累經過長年日久的苦練才能練至大成。」

「六個層次？」陳易咂摸著嘴，不是很多，他的底子不錯，修為更是到了化境後期，應該不用從最低開始。他想著想著，不由脫口問道，「伏部長，那你看我是哪個層次？」

伏千里就知道他會問這話，笑了笑， 很不給面子的說道，「你啊，已經摸到第一層的門檻了，叫『一練拙力如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