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兄妹

那雞冠蛇神出鬼沒，極為難尋，也就是這些捕蛇人從小訓練出極為靈敏的嗅覺，再加之通過雞冠蛇排出的分辨與爬行過的特殊痕跡，這才能一路追尋下去。

不過，饒是如此，想要抓住一條行走起來如風似電的雞冠蛇，也是極為困難，即便一切順利，也要花費上個十天半月才行。很多時候，往往都是做了無用功，追蹤數十日，卻被那狡猾的畜生跳入山澗，隱進斷崖裂縫而逃之夭夭。

可是一旦抓住，處理得當，那雞冠蛇帶來的收穫也是極大。

雞冠蛇可以說是一身是寶，蛇皮蛇眼蛇膽蛇毒都可以入藥，能夠治療很多當今醫學界都束手無策的疑難雜症。

製成了秘藥，賣給識貨之人，在民國之前的價格都是一副藥一根大黃魚，也就是十兩重的大號金條。

所以說，這捕蛇人雖然辛苦也很危險，一年之內只要能抓到一條，那這一年就沒白幹，如果抓到了兩條，那下一年的吃穿也就賺了出來。

當然這根大黃魚並不只是他們自己的，還是有一部分需要上繳族內，以養活那些不能進山的老弱病殘。

而且隨著實力的增強，上繳的數量也會愈來愈多，但總體看來說，剩餘的也會越來越多。

像是蛇眼蛇心這兄妹般的高手，每年怎麼著也要抓個十幾二十條。

可是，萬物有靈，屠戶殺多了豬狗，動物見了要退避三舍，更別提是這從小就滿身血腥的捕蛇人與雞冠蛇等等蛇類異種了。

隨著他們的年齡越來越大，捕殺的蛇類也愈來愈多，身上的殺氣自然也會更加旺盛，在這些靈獸眼中，他們只要一出現，就像是漆黑深夜中的燈塔一般，異常的扎眼，所以都是遠遠望見，能逃就逃，能跑就跑，只有那些逃不掉或者落入圈套的倒霉蛋，才會被扒皮抽筋製成藥物，獻身於為捨己為人的偉大事業之中。

而那蛇眼與蛇心被這個問題困擾了許久。

當他們步入化境之後，身體素質得以大幅度增強，在荒山野嶺之中奔襲如履平地一般，速度甚至能趕上那進化億萬年才優勝劣汰，生成如此身軀的靈異蛇類。

他們也因此享受了一段時間境界提升帶來的紅利，抓捕到的雞冠蛇棋盤蛇以及其他異種蛇類，猛增數倍。

可好景不長，僅僅持續了數個月，抓了五六十條之後，困擾他們整個族群的問題也在他們身上出現了。

獵物大幅度減少，甚至有好些日子都空手而歸，只能吃之前的老本。

如果不是其他人抓捕到的獵物數量沒多少變化，如果不是家中老人的言傳身教，他們還真以為那些價值高超的異種蛇類被他們抓完了。

好在捕蛇人也是一個傳承數百年的大家族，針對此種狀況，也想出了許多針對方法，比如說，一人追一人堵，設好圈套，攆著它們自投羅網，比如說佈置隱藏氣息的陣法，在這些異種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

陳易之前沒有發現那蛇心的蹤跡，就是因為她一直藏於陣法之中，氣息身形隱藏起來，如果山間的一塊普通石頭，一截枯敗樹樁一般，極難分辨。

那蛇心與蛇眼走出去數里地後，蛇心見自己哥哥似是魂不守舍，不時往來路方向回望，不由笑道：「哥，還放不下那何家丫頭？呵呵，山外面的女人多得是，比她容貌更勝的也有，只要你稍施手段，那還不是乖乖任你擺佈？」

蛇眼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不是在想那何家丫頭，我是在想他們的去處，咱們最近抓的蛇越來越少，蛇君已經不滿意了，如果在這麼下去，恐怕蛇君會遷怒我們兩人。」

蛇心面色一黯，無奈說道：「那有什麼辦法，蛇君只要雞冠蛇和棋盤蛇，其他的視如草芥，而這兩種蛇類抓起來又如此費時費力，不是我們想做什麼就能做到的。」

蛇眼停下腳步，從衣領中掏出一條食指粗細，二十公分長短的斑斕小蛇，放在手中玩弄著，稍微猶豫一下，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去那個地方碰一下運氣。」

「哪個地方？」蛇心問道。

「彩雲峽！」

「彩雲峽？」

蛇心一愣，旋即面色大變，盯著蛇眼，說道：「你瘋了，你肯定是瘋了，彩雲峽中不止有無數的雞冠棋盤，還有數不盡的其他毒蟲毒物，尋常人去了都是死路一條，更遑論我們這種捕蛇人？」

彩雲峽是在神農架深處的一處峽谷，因為四面環山，中間低陷，還有數個據說是直通地心的巨大洞口，裡面冒出陣陣熱氣，所以那裡的氣候終年濕熱，植被旺盛，即便是入冬之後，那裡依然綠草如茵老樹抽芽，與外面那光禿禿的光景，截然兩層天地。

而那峽谷上空常有七色彩霧飄蕩，雲蒸霧騰，猶如仙境，因此得名彩雲峽。

傳說中上古神農氏曾在這裡嘗過百草，辨識藥物，小住數月，因此沾染了神仙氣息，這才有了宛若天宮的彩雲厚霧。

可是蛇心他們卻是知道，這些彩雲厚霧根本不是什麼仙家氣息，而是那無數毒物吐納呼吸產生出來的毒氣凝結在了一起，形成了這美麗而又致命的「祥雲」。

而他們捕蛇人因為捕殺毒物過多，與那些毒蛇毒物乃是死敵一般，一條雞冠蛇或者棋盤蛇或許不能耐他們如何，可若是數十條數百條一起呢，恐怕就是蛇君親至，也要飲恨此處，還了那數十年捕殺的血債。

對於他們捕蛇人來說，那彩雲峽不下於閻羅鬼殿，入之必死！

蛇眼沒有瘋，很清楚的知道那裡的危險，可他還是這麼說了，也準備這麼去做，只是在去彩雲峽之前，他必須說服自己的妹妹。

他笑了笑，醜陋的臉上難得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說道：「我沒有瘋，可我們確實可以去碰碰運氣，搬山道人詢問了我們許多，我感覺他們的目的地就是那彩雲峽，卸嶺力士也來了，想必也是同樣的目的，他們必然會有克制那些毒蟲的手段，我們只要跟在他們身後，撿些毒蟲毒物，就足夠我們十年的辛勞了。你不是一直想走出這片林子，去大城市生活嗎，有了那些毒蛇毒物，就算蛇君再不講道理，也不可能還把你我留在這裡。」

蛇心妖冶的大眼睛轉了轉，這是她從小就有的夢想，不是說非要去大城市，而是想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擺脫這整日與毒蛇打交道的鬼日子，隨便一個地方都可以，只是投錯了胎，成了捕蛇人中的一員，又陰差陽錯的成了蛇心，蛇君最重要的五位肱股之一，這才一直留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叢林中。

看著自己妹妹的表情，蛇眼知道她心動了，雖然自己妹妹一向古靈精怪，經常把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但他是蛇心的哥哥，對蛇心的瞭解比她自己還多，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他都能猜出來蛇心心中的想法。

「如果我們能從那裡回來，我們就可以搬出去，跟那些卸嶺力士一樣，到海外，買上幾棟房子幾片地，安安穩穩了過完後半生，如果我們出不來，你覺得，能比現在的日子差到哪裡去了？無非是喪命而已！可要是繼續這麼下去，我們的下場可能會是生不如死！」

蛇眼的枯黃色眼睛一動不動的盯在蛇心身上，一直都不善言談的他，卻能將利弊要害分析了個透徹，想來這番話在他心裡已經存在很久了。

正如蛇眼所料，蛇心心動了，那許久不曾有感知的心臟怦怦跳動，就像是有人拿著重錘，在她胸懷中敲打著一首激進的搖滾樂。

剛才她難何卿卿一行人，並不是因為有什麼仇怨，而是因為嫉妒與不甘。當然，這裡的嫉妒與不甘，與她眼角一直隱秘注視的小男人並無關係，而是因為蛇心嫉妒她能選擇自己的生活，她的家人她的師長也不會阻攔她選擇自己的生活。

蛇心的念頭飛速轉動，一邊是精彩的活著，代價則是有可能死亡；另一邊是暫時安全，可後果卻是生不如死！

該怎麼選擇呢，似乎沒什麼好猶豫的。

可是蛇心還是猶豫了！

「我如果去了海外，那你怎麼辦，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喜歡林子，這些花草樹木比人要好很多，它們從來不會欺騙，更沒有爾虞我詐，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你都熟悉，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都是你的朋友，你如果到了鋼筋混凝土的世界裡，你能適應嗎？」

她抬起頭來，仰望著自己哥哥那張醜陋面容，心中不忍，更覺得對不起他。

當年他也是一個英俊的男人，瘦瘦高高，乾乾淨淨，頭髮總是蓋在眼前，周邊很多姑娘都把他當做日後出嫁的首選。

可是，直到那次她們一起進山，因為她很小的一個錯誤，致使剛抓到的那條小棋盤幼蛇飛竄出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臉上，毒液注入，那白白淨淨的面龐迅速腫脹。

當她手忙腳亂的用秘製解藥搶回他一條性命之後，他的一邊臉就永久性的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知道是因為毀了容，從一個俊朗小伙變成了可止小兒夜蹄的夜叉鬼，接受不了這個落差，還是因為世人實在勢力，前後態度轉變之大，讓其心生悲涼，反正從那之後，這蛇眼便少與外人來往，如非必要，他要麼就在山林中，要麼就在自己那屋子裡。

蛇眼笑了笑，嘴角有些歪斜，說道：「你是蛇心啊，捕蛇人中最聰明的，怎麼連這點智慧都沒有。海外也有林子，海外也有毒蛇啊，我不與你一起生活在鋼鐵森林裡，可我還是可以在林中搭個小屋，自在生活啊。」

「真的嗎？」

蛇心眼中突然迸發出一陣精彩的光芒，飽含對未來的希望。

「真的！」

蛇眼重重點頭，臉上那枯死的面容在透過枝杈照進來的陽光下，彷彿就要抽枝發芽一般，分外的溫暖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