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喬家大院 by 朱秀海
2019-12-25 19:05
喬家在中堂內,曹氏驚訝地望著曹掌櫃道:「你說什麼?陸東家只說嫁閨女,不答應借銀子?」
曹掌櫃點頭:「這老頭是個怪人,生意場上出名的吝嗇,他說得出,只怕就做得出!」
曹氏表情嚴峻起來。
「太太,您覺得這事……」曹掌櫃有點擔憂地問道。
曹氏想了一會,緊鎖的眉頭忽然一點點展開,頷首道:「曹爺.其他都別說了,答應陸東家,他說什麼,咱都答應!」
曹掌櫃有點猶豫地看她。
曹氏道:「我娘家沒有敗落以前,在太谷跟陸家也是相與,陸東家這個人我是知道一點的,他做的總是比說出來的要多。有時候他的話你得猜。這回他既然能親自來祁縣,答應致庸和他女兒的婚事,這就是說,他很想讓這件事成功,並沒有因為外人說我們喬家敗了而有昕猶豫。曹爺,你想想,他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
「那就是說,他不相信喬家會敗!這件事他連想也不會去想!」
曹掌櫃恍然大悟。曹氏點點頭:「只要致庸和陸家小姐結了親,致庸就是他的女婿,那時候就用不著我們去找他借銀子了,他自己的女兒就會回頭去找他借銀子!」
曹掌櫃長舒一口氣:「太太說得沒錯,我趕緊為二爺操辦這件事!」
曹氏繼續道:「目前第一要瞞住致庸;第二,既然是婚嫁大事,咱就不能委屈陸家小姐,問名、納吉、納采、納幣、請期,一樣都不能少!只是——」
「太太,我明白您的意思。二爺娶親是大事,陸家小姐一過門,喬家就有救了,目前要花的銀子,我先替東家墊上。這些年靠著東家,三五千兩銀子的積蓄我還是有的!」曹掌櫃道。
曹氏大為感動:「曹爺,這可叫我怎麼謝你!也罷,今天你就受曹氏一拜!趕明兒等喬家的生意緩過勁來.我要致庸加倍還你!」說罷她沖曹掌櫃盈盈一拜。
曹掌櫃又不好攔,手足無措道:「太太.太太,這可使不得!我,我辦事去了……」他趕緊還個禮,匆匆離去。
祁縣何家煙館,達慶終於等來了崔鳴九。
達慶迎上前埋怨道:「哎喲崔大掌櫃,你可真是難請啊,我都等了一個時辰了!」
崔鳴九一拱手道:「四爺,抱歉抱歉,鋪子裡有點俗事,讓四爺久等了.今兒還是我請客,就算我給四爺賠罪了。」
「這話我愛聽。請!」
達慶笑了起來,兩人嘻嘻哈哈地上煙榻躺好,享受小伙伴送上來的煙泡。
崔鳴九笑道:「四爺這麼急著找我,是不是上回咱倆說的那事有點眉目了?」
達慶一擺手,道:「老崔呀老崔,你上次告訴我的那些信兒不太準吧。你說喬家的生意要完了,可我這幾天怎麼聽說致廣這幾年瞞著我們.在東口還開了生意,他死前已經讓人去拉銀子了,過些天就能到家!」
「有這樣的事?」崔鳴九大為詫異。
達慶帶點責怪道:「要不是這事,我找你幹什麼!致庸前天親口對我說的!十五天後銀車就到。那時候就還我的一萬兩銀子!就說今天吧,你看他給致廣出的那殯,哪裡是家裡沒銀子的樣子!」
「不.這不可能!」崔鳴九深思了一會道。
達慶一愣神:「不可能? 俗話說狡兔三窟,致廣他為什麼就不能在東口瞞著我們另開幾處生意?」
崔鳴九突然哈哈大笑:「四爺,你讓喬致甯給騙了!」
達慶一驚:「我?我讓致庸騙了?我是他四哥,他一個毛孩子,敢騙我?」
崔鳴九道:「四爺,據我所知,喬家在東口沒有任何生意。你說他們家會從東口拉銀子回來,我根本就不信!」
達慶不樂意了:「你為什麼不信,說出點道道來!」
崔鳴九「哼」了一聲道:「因為它根本就不可信!」
達慶猶豫了一下試探道:「可是你也沒證據,對不對?」
崔鳴九看他一眼道:「你這話對,我是沒有證據:可我敢跟你打賭,喬致庸的話是假的。不管是十五天,還是三十天,還是一年.喬家從東口都拉不回來銀子!」
達慶瞪瞪眼道:「哎我說老崔,你要是沒有憑據,我怎麼能信你呢?你說致庸騙我,你呢?我們以往可沒有多少交情,我憑什麼不信他,偏偏信你?」
崔鳴九想了想,放下菸具起身下榻,道:「四爺,我目前是沒有憑據,可人都是長腦子的。我是憑各種跡象,認定喬家在東口沒有生意。道理明擺在那裡,喬致廣要是在東口有銀子,他為什麼不用它去救包頭的生意?他家要是真在東口有生意,怎麼連家裡的玉石屏風都拿出去當了?那可是一件傳家之寶!」
他待會見達慶還愣在那裡,倨傲地對小伙伴道:「告訴老謝,四爺的煙帳記在我名下!」
小伙伴應聲而去。崔鳴九又回身道:「四爺,你要是只為這事找我,咱就說到這裡,我還有事,失陪了。對了.什麼時候你和喬致庸商量好了,要頂喬家的老宅,再來找我! 我上次的許諾依舊算數。」說著他轉身離去。
達慶一時又傻了眼,忽然醒悟過來,急忙道:「哎哎,你別走呀,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但崔鳴九已經遠去,只留下達慶一個人在生悶氣。
崔鳴九回到達盛昌大掌櫃室,「砰」一聲關上門,怒容滿面,自語道:「喬致庸,一個小毛孩子,也想跟我鬥心眼!你還嫩了點,大爺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多!」
他在地下轉圈,突然站住,目光陰鷙道:「壓倒駱駝的總是最後一根稻草。……來人!」
一伙伴聞聲跑進來。
崔鳴九喝道:「你.把陳三叫來!」
很快一個個頭矮小的伙伴跑進來:「大掌櫃,你叫我?」
崔嗚九陰陰地笑道:「陳三,聽說你跟老鴉山的響馬有勾連?」
陳三嚇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哎喲大掌櫃,你可別這麼說。你這麼說,我不是有殺頭之罪嗎?」
崔鳴九和氣道:「起來!看把你嚇的!我是要你……唉,把耳朵伸過來!」
陳三爬起,把頭湊了過去.崔鳴九衝他一陣耳語。
陳三一愣:「大掌櫃,喬家現在銀庫裡真的還有銀子?」
「你知道什麼,喬家也是大商家,駱駝瘦死了也比馬大!」
那陳三變了一副臉,露出強盜本相道:「大掌櫃,那我去了。」
「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二掌櫃、三掌櫃也不讓他們知道?」
「對.有誰知道了,我就殺你的頭!」
崔鳴九瞪眼道。陳三回頭看他,眼中露出一絲兇光,應聲而去。
此時喬家書房內,致庸正一個人面窗而立。連日來.他與曹掌櫃四處走動,可一無所獲,從某種程度上,致庸已經清楚地意識到,喬家確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許今日出殯就是最後的輝煌氣象。
「難道,難道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致庸一次次問著自己。
這時長栓走進來稟道:「二爺,水家和元家的兩位大掌櫃又來了,已經在外客廳裡坐下。」
致庸道:「我不是說過,大哥不過三七,我誰也不見嗎?曹掌櫃呢.讓他去見!」
長栓看看他道:「二爺,曹掌櫃不在。」
致庸突然覺出他話中有話,轉過身來問道:「怎麼回事,這兩日他去哪裡了?我老也找不到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長栓看他一眼,明顯地有話卻沒敢說。致庸心中起疑,連連追問。
長栓遲疑了半晌,道:「二爺,有件事,太太不讓告訴您,我也……我也不敢說。可……」
致庸不耐煩道:「什麼事,快說!」
長栓囁嚅了半天:「太太責怪下來,您得替我兜著!」
致庸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個狗頭,跟了我這麼多年,這會還兩條心了?快說!」
長栓又看看他,下了決心道:「二爺要娶親了,大家都知道,曹掌櫃這兩天沒過來,是忙著給女家下聘呢!」
致庸大驚:「此話當真?」
長栓點頭.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致庸大惑道:「大嫂為什麼這麼急,大哥的三七還沒有過,怎麼就要把雪瑛表妹娶過來了?」
長栓道:「二爺,告訴您您不用生氣,聽說娶的不是江家的二小姐.是太谷城中陸家的小姐!」
致庸猛然站起,大驚失色道:「什麼,竟有這事?……不.我得問問去!」他轉身往外走。
長栓害怕地喊:「二爺,可別說我告訴您的!太太知道了決不會輕饒我,我的屁股可是不經打!」見致庸已經走遠,他趕忙跑了。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