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酒

　或許是觸動了趙玉田那根敏感的神經，聽到父親的話，趙玉田整個人徹底是崩潰了。

　這一點點的時間裡，他一直在自責，一直在埋怨自己所做出來的這些事情，就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放在後世，可能這種事情還會給自己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但是在這個時代人心還普遍非常淳樸，所以趙玉田的心中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而眼下父親的話，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這個二十幾歲還稱不上漢子的大男孩徹底崩潰了。

　跪在地上先是痛哭了一通，然後這才斷斷續續的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經過，全都說了個明明白白。

　聽到趙玉田說完了事情，老趙氣的是舉起手上的煙袋鍋子就要打。可最終卻也只是歎了口氣，無力的把手臂垂了下來。

　「娃子呀娃子，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當初你大太爺就是被小鬼子們殺了的，咱們趙家和小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以前你非吵著去小鬼子那邊留學，我就不讓你去，不讓你去，你不聽偏去，現在鬧出事情了吧！」

　場面一時之間無言，誰也都沒有在說話，只剩下老趙一個人在那裡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的功夫，老趙這才開口。

　「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經做下了，咱認！

　老趙這雖然算不上什麼名門望族，但是卻也頂天立地，敢做敢當。

　給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咱賠，坐牢咱認。」

　老趙拍板了，幾個人全都點頭用一下，雖然說做母親的，看著眼珠子通紅的兒子，心中滿是心疼，但是卻也知道這種事情容不得其他的辦法。

　「別哭了，成天哭哭啼啼的，有個爺們兒勁兒！中午咱們吃頓好的，下午就去請罪。」

　「好！」

　聽到父親的話，趙玉田兒身上好像也有了幾分力氣。應了一聲這才起身，拿了錢下樓去買菜回來。

　雖然說家裡面什麼爐灶用具都有，但是平日裡趙玉田卻很少做飯。

　畢竟每天的工分足夠在工廠食堂吃的飽飽的，何況就算用錢去買，價錢也很便宜。

　不過今兒父母來了，自然要做一頓好的。

　隨著張東昇的大力推廣，雖然說連鎖大超市還沒影兒，但是一個小型的市場，卻已經在附近建立了起來。

　其他的東西可能不多，但是各種菜類確實應有盡有，畢竟這附近住的都是旭日昇的工人們，一個個手裡有錢。

　買了兩把小白菜，又買了二斤大白菜。割了點豬肉，挑了兩個土豆。

　想了想，趙玉田又買了瓶白酒，60度紅星二鍋頭。

　說起來，打很多年前，父親就已經不喝酒了，他自己自然也是不會，不過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就總想著喝點兒。

　趙玉田把這些東西帶回家裡，母親親自下廚張羅了一桌子的好菜。

　看到趙玉田買回來的酒，老趙歎了口氣，卻也沒有多說什麼，擰開了瓶蓋，主動給趙玉田倒上了一杯。

　「兒啊，爸這一輩子沒什麼能耐。一輩子土裡邊刨食兒，扒了出兩個子兒來，就想著讓你們兄妹二人能夠有出息。

　你知道嗎？爹把你供出去，大學生啊！全村多少人羨慕。

　上回喝酒啊，還是你升學宴的時候，你媽都不知道，我躲廁所裡偷偷的喝。

　爹高興！

　沒曾想再喝酒，就攤上了這事兒。這事兒啊，怨不著別人，就怪你自己不長腦子。

　今兒喝了這杯酒，以後啊，再見你就不一定是在哪兒了。

　從小爹不讓你喝酒，今破一回例，咱哥倆干一個。」

　也不知道是老頭子，還沒喝呢就已經醉了，還是心裡面有事腦子也不太靈光。

　竟然和趙玉田兒稱哥倆，實在是亂了輩分。

　做母親的，自然聽出了話裡的不對。白了老頭子一眼，歎了口氣卻也沒有說什麼。

　趙玉田接過父親端來的酒，不多也不少，二兩是有的。

　想著這兩天自己所經歷的就彷彿是一場噩夢，他多麼希望有朝一日這夢能夠醒過來，一切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就像爹說的那樣，做了就認！

　一口氣兒把這酒乾了，就彷彿是一團火從喉嚨嚥下去，咽到胃裡，又從下往上燒起來。

　燒穿了胸膛直達腦袋，然後呼呼的冒著熱氣。

　「爹，您教導我的事情，我都記著。今兒的事兒是兒子的錯，兒子這就去了。

　您老保重，孩兒不孝，不能為二老養老送終。

　小妹，爹腿不好，老毛病了。以後啊，多照看著點兒，冬天的時候記得給爹做條厚棉褲。

　媽胃不好，不能吃涼的。

　這就走了。」

　也是藉著酒勁兒，趙玉田說完了這番話放下酒杯，一口菜沒吃轉身就走。

　當媽的看著兒子離開，淚珠子啪啦啪啦的往下掉，嘴唇顫抖著，才擠出一句話來。

　「著啥急呀，吃了飯再走啊。」

　可這話，趙玉田兒終究是沒能聽到，人已經走了。

　老趙坐在座位上，沒動，沒說話，沒起身，甚至眼皮都沒抬。

　目光緊緊的盯著手上的酒杯，心中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或許他也有他的悲傷，但是身為男人的剛強，不允許他就此倒下。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他還沒有倒下，這家就還在。

　散不了！

　趙玉田兒藉著酒勁兒，找到了張東昇的辦公室。鼓足了勇氣，推開了門，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他想要說些什麼，想要祈求原諒，可是這話卻終究難以說出口。

　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什麼回應，這才抬起頭來卻發現原來辦公室竟然沒人。

　中午了嘛，張東昇自然也是要吃飯的。

　等他吃完飯回來，就見到趙玉田兒正在辦公室的地面上跪著，臉上倒是平靜的很，想來已經做好了各式各樣的心理準備。

　「大老爺們兒，膝下有黃金，跪什麼跪，站起來！」

　看到他這副模樣，張東昇就感覺心裡面有氣。

　「人一輩子誰不犯錯？知道錯了就行了，還過不去了是不？

　記住今天的錯誤，明天給我多幹點活，把錢給我掙回來不就完了，哭哭啼啼的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