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棲月湖（上）

　　據說那一日晚上玉綰在玉翠軒凍了一晚上，第二天日高起才被起婢女找到，故而染了風寒，當日就臥病不起了。
　　端午這一日，玉黎正在當窗看書，碧笙進了來，一壁將手中的盤子放在他面前，一壁道：
　　「主子，老太太那裡送了粽子過來，說是剛出鍋的，熱乎著呢，您要不要嘗一個？」
　　玉黎也早已聞到了粽子的香味，因此早已飢腸轆轆，道：「那你給我剝一個出來吧。」
　　「好勒。」碧笙取了一個蜜棗餡兒的，一邊剝粽葉，一邊道，「主子，您知道嗎？方才老太太那邊來的人說，三小姐如今還病著呢，一直咳嗽也不見好。」
　　玉黎聞言，菱唇一揚，笑道：「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更何況三妹妹又不常出來走動，好得慢也並不奇怪。」
　　反正，她是再也不會好起來了。
　　「是了。」碧笙說著，將放了粽子的盤子遞給玉黎，「最近府裡正在準備太后娘娘的千秋節，聽說有許多人來給老爺送禮呢！」
　　這些人表面上是幫玉章辭準備賀禮，但實際上還是趁著這股「東風」來送禮的。玉章辭為人謹慎，但胃口也不小，因此在斟酌之下，一些熟悉的、可靠的人送上來的東西他還是收下了的。
　　玉黎自然知道這些事，所以他現在愈發想脫離玉府……玉府表面風光，可是再這樣被玉章辭折騰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東窗事發，會如同一個爛蘋果一般，從內往外爛得透透的……到時候，這艘大船，也遲早會傾覆的。
　　但是現在還不能……他現在既不能去考功名，也不能娶妻分家，更不能嫁給元珩，怎麼能脫離玉府呢？
　　他一邊吃著粽子，一邊將未寫完的文章寫完，正寫到一半，烏夜啼走了進來，行了一禮後道：
　　「主子，殿下請您到棲月湖一敘。」
　　「棲月湖？」玉黎挑了挑眉，隨即道，「你著人去安排馬車，我更衣後便來。」
　　「是。」
　　自從二人彼此確定心意以來，元珩愈發不顧忌，或深夜來玉府找他，或約他出去小聚，總之是日隔日的見他，玉黎也頗以為煩。
　　不過雖煩他，但也頗得趣。
　　他更完衣，便出門去，剛走過垂花門，還未走到花廳對面的庭院，就見玉章辭迎面走來，他便停住腳步，叫道：「父親。」
　　「你要去哪裡？」玉章辭見他一副要出去的模樣，心中有了猜想，忍不住蹙起眉來，「難不成，又是去見……去見他？」
　　雖未說「他」的名字，但兩人心知肚明是誰。
　　玉黎微微一笑，道：「父親找我有事麼？」
　　玉章辭知道他是避而不答，冷哼了一聲，道：「為父正要找你來商量，千秋節為父該送點什麼東西。」
　　「父親心中已經有所選的了嗎？」
　　「為父得到了一顆南海的夜明珠，還有一副吳妙水的鶴唳青松圖，正不知該如何決斷，若你真要去見九皇子，不如替為父打聽打聽，太后如今更喜歡什麼。」上一次千秋節，玉章辭送了一棵碧玉、寶石做的牡丹，惟妙惟肖十分逼真，不過太后似乎並不喜歡，他是吃力不討好。所以他今年格外小心謹慎，就想投其所好討太后的歡心。
　　玉黎想了想，前世的玉章辭似乎是送了南海夜明珠，那夜明珠十分神奇，不僅在黑暗中會發光發亮，而且會形成一個鸞鳳圖案，甚是喜慶吉利，因此當時太后鳳心大悅，很是誇獎了玉章辭。
　　不過今年……
　　玉黎低了頭，恭敬道：「是，兒子去去就回。」
　　玉章辭揮了揮手，疲憊似的轉身走了。
　　玉黎勾了勾唇角，諷刺地笑了一下，走向了門口停著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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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棲月湖其實是一條江，但因其形狀如珠，且兩岸風光秀麗，尤其是夜晚月色下落，彎月倒映於水中，尤其朦朧可愛，故而被稱作「棲月湖」。這棲月湖遊人眾多，湖上有許多遊船，賭船和花船，湖南岸是秀美的群山，湖北岸則酒樓、店舖林立，是遊山玩水的好去處之一，尤其為京都貴胄所喜，因此亦可算是京都最熱鬧的地方之一。
　　玉黎到了棲月湖旁的一個小碼頭，就見其中一隻船上立著一個熟悉的人，原來是元珩身邊的侍衛水龍吟。
　　見他來了，水龍吟立刻踩著踏板走了下來，恭敬道：「玉公子，我家少爺在船上等你，請吧。」
　　玉黎點了點頭，上了船。
　　船頗大，船艙就如同三個連在一起的小房間那麼大，最裡面還有樓梯，可以往二樓而去。元珩穿著一身普通貴族公子穿的藏青立領對襟廣袖衫，領口袖口和腰帶繡了一樣的藻紋，襯得他俊美又斯文，不說話時，頗有一種清冷的氣質。
　　不過他見到玉黎進來，他那俊美無匹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上前抓起他的手帶著他往船裡走：「你終於來了，等你許久了。」
　　玉黎被他牽著手，在圈椅上坐下，便感覺到船身有微微晃動，大約是船開動了。
　　「你今日怎麼有興趣來遊湖？」玉黎有些奇怪，為什麼他突然把自己約來這裡。
　　不過元珩卻不打算現在就告訴他，微微一笑，道：「等天黑了，我再告訴你，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說著，親自給玉黎斟了一杯熱茶，道，「現在咱們就在船上看看湖光山色，說說話，再用個晚膳，我訂了湖邊棲月樓的酒菜，你定然沒嘗過，等下得好好嘗嘗才好，今天端午，我花了很多銀子才訂到的。」
　　玉黎聽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便也不再問，欣然接受了。他拿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他方才剛吃了粽子，現在正好有些渴了，那茶水清冽之中帶著甘甜，倒是讓他很受用，不禁問道：「這是什麼茶？」
　　「這是安溪進貢的鐵觀音，我特地讓人帶來的，這裡的茶水不好，你肯定喝不慣。」元珩說著，又給他倒了一點，「回味甘甜對吧？你要是喜歡，回頭我讓水龍吟都帶去給你。」
　　「不必了，給朝廷的貢品出現在玉府，畢竟不好。」玉黎說著，又抿了一口，問道，「今日乃是端午節，宮中應當很熱鬧才是，怎麼你不在宮中陪賢妃娘娘或者陛下過節嗎？」
　　元珩聽了，笑了笑道：「父皇過年過節都是皇后作陪的，我母妃陪皇祖母去了，用不著我的。」他說著說著，笑得邪肆地湊到玉黎跟前道，「我跟她說了，我來見心上人，她便大方地放我來了。」
　　玉黎忍俊不禁：「她定然以為是個傾城傾國的女子，所以才這樣大方。」
　　「女子倒不是，傾國傾城還是有的……」元珩說著，亦忍不住笑了，索性頂上去對著玉黎的紅唇親了一口，「她見了，定然也會很滿意的。」
　　玉黎緋紅了臉，笑嗔道：「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