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一章 廣寒宮之爭 十

　蒼雲離開無盡學院時，並沒和無子討論守著這些外界可能看不上眼的典籍，是否值得。

　當蒼雲從無盡學院中看到了一份《天元秘籍》的補充筆記之後，便明白了其中的意義。

　或許，天庭中也有修真者懂得這些典籍的珍貴。

　或許沒有。

　這已不重要，這些，會被淹沒在天庭的更高意識中。

　只要下達命令的天庭官員不懂，這就足以毀滅無盡學院的知識儲備。而天庭給自己定下的法則，讓天庭的執行者，無法抗拒，無法摻雜自己的意志。

　而更加可怕的，可能是執行者的過分解讀，和過分執行的手段。

　而其目的，就像有無數的門派不願加入天庭一樣，數不勝數。

　誰知道，那會是什麼樣的目的，是真的無知，還是無情，還是另有所圖？

　兩個書僮跟著蒼雲離開無盡學院，見蒼雲不說話，猜不透蒼雲的想法，聳聳肩膀，默默跟隨。

　在路邊，一粗大的樹樁上，坐定一男子，男子長髮披肩，長相粗獷，神態十分豪放，身邊放著一個血紅色的葫蘆，晶瑩剔透，葫蘆開著蓋子，散發陣陣濃郁的香氣，似藥似酒。

　男子孤身一人，披著長袍，見蒼雲等路過，抬了抬眼皮，感覺到蒼雲身上大尊氣息，微微一愣，隨即又半垂下眼皮，拿起葫蘆，對嘴喝了一口，內有大浪之聲傳出，可說那葫蘆內裝了一片汪洋。

　蒼雲也看到那男子，頗顯孤寂，有些好奇，這等大戰之際，怎麼這男子不在自己門派中，反而有閒心出來喝酒。

　那男子看到蒼雲注視自己，洒然笑道：「朋友，是看上我這自釀的碧浪酒嗎？若你想飲，過來對飲便是。」

　蒼雲聞言，大步上前，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男子一愣，沒想到一位大尊竟如此客氣，並沒有對自己嗤之以鼻，仰天長笑：「好，來，老子將一半的酒分你。」

　兩個書僮見蒼雲要和那男子對飲，不知從哪掏出幾個小菜，還有從烈火門帶出來的烤肉，麻利的放在大樹樁上。

　這樹樁有近兩丈寬，表面光滑如鏡，紋理極度細密，想來在被砍伐之前，也是一根參天神樹。

　蒼雲與那男子席地而坐，兩個書僮很懂事的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遠道好似聽不到蒼雲和對方的談話，近道能夠聽到蒼雲任何的招呼。同時不忘低聲快速向蒼雲介紹，這是一位仙王，名為光峰，乃是散修，沒有門派。

　蒼雲和光峰如老友見面一般，直接開喝，光峰大讚烈火門的烤肉好吃，用不義之修真者做成的碳火，烤出來的肉就是香甜。

　蒼雲和光峰並無交集，更不要說知道對方的故事，直接談起廣寒宮天氣如何，哪個弟子長得好。

　酒過三巡，光峰臉色潮紅，大笑道：「光峰能與一位大尊共飲，真是一大快事，光某已許久沒有這樣開懷。還不知大尊姓名？」

　「蒼雲。」

　「哦，就是那個逛，」

　「不要說啦！」

　「恩恩，好，蒼雲大尊，為何有性質與光某飲酒？」光峰雙眼泛光：「光某不知何德何能，有大尊看得上的地方。」

　蒼雲又給自己倒了一大碗碧浪酒，一飲而盡，大呼好酒，臉色也微微潮紅，道：「不是看上你了，是看上了你的好酒。」

　光峰笑道：「原來如此，大尊若是喜歡，這九龍神火葫蘆便送給你，這是釀造碧浪酒的關鍵，酒的配方一起奉上。」

　蒼雲擺擺手：「君子不奪人所愛，碧浪酒好，也要看同誰共飲，若不是你豪氣干雲，再多的碧浪酒也不過癮。」

　「好，我們再喝一碗。」

　蒼雲和光峰再碰一碗，猛然覺得，光峰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高興過。

　而一個孑然一身的仙王，可說仙界浪子一般自由自在的存在，又有什麼讓他悲傷呢？

　月光如銀色匹練，悄然灑下，兩個書僮在樹樁旁點起兩個火把，光線不強不弱，恰到好處。

　「其實我是有一事好奇。」蒼雲道。

　光峰放下酒碗：「大尊但問無妨，光某一定知無不言。」

　蒼雲道：「好，其實我好奇，你為何反對天庭，看你性格，灑脫豪放，又是孤身一人，沒有門派的牽連，和天庭可有過節。」

　光峰將一碗碧浪酒一飲而盡，將酒碗重重的放在身前，砸在樹樁之上如金玉相擊。

　「大尊，仙界都知道我光峰自由自在，但光某，並非一開始便孤身一人。」光峰道：「光某，曾有一位伴侶，雖光某算不上行俠仗義，面對宵小之輩，也會出手剷除。再一次對付斬殺邪道三元道人時，正遇到仙界糾察隊，也就是天庭的前身，同時出手，他們不聽我解釋，亂放雷霆，只為快速擊殺邪道，而我那伴侶，因為修為不足，死在雷霆之中，形神，俱滅。」

　說完，光峰抄起酒碗，倒滿碧浪酒，又喝起來。

　光峰說的十分簡略，話語中也沒有太多感情，蒼雲卻能感受到光峰內心中狂瀾般洶湧的感情，這一段記憶，可能是光峰一直想要忘卻，卻終生難以忘懷的痛苦。

　蒼雲甚至看到光峰眼角隱隱的淚痕。

　光峰喝完碗中的碧浪酒，雙眼赤紅：「而仙界糾察隊的修真者，絲毫不覺得他們有錯，還堂而皇之的說，如果讓三元道人逃了，會枉死更多的生靈，他們是在執行公務，是奉旨辦案。大尊，你說，這是奉的什麼旨！什麼旨意，能大過我那可憐的伴侶的性命！那時，他們還只是仙界糾察隊，現在他們要成立了天庭，這旨意，豈不是能夠藐視天下眾生！光某一聲光明磊落，嫉惡如仇，卻落得如此下場，在下，誓死不會加入天庭，天庭要和廣寒宮開戰，光某就加入廣寒宮，不求其他，只求在大戰中，堂堂正正的殺死當年殺我伴侶的兇手。不要再問對與錯，不要再問是不是正義。光某，只想一戰。」

　「求死嗎？」蒼雲跟著喝了一碗碧浪酒，問道。

　光峰大笑：「難道求生嗎？」

　光峰許久沒有這樣開懷，許久沒有這樣吐露心事，不知何時，昏昏睡去。

　蒼雲給光峰蓋上一條毯子後，起身離開。

　這等仇恨，說不清，道不明。

　如果說天庭賦予了其成員生殺予奪的大權，而誰，賦予了天庭這樣的權利？

　這麼多的門派聚集在廣寒宮，各懷心思，問下去，沒有盡頭，唯一的相同，就是他們已經集結，為了和天庭對抗。

　「正義嗎？」蒼雲邊走邊抬頭看向天庭所在的方向，那隱藏在虛空中的龐然大物，也在窺探者廣寒宮的月亮吧？

　那裡面的修真者，又在想些什麼？

　「兩位，帶我會靈雲天宮所在。」蒼雲道。

　「遵命。」

　回到澹台霓裳住的院落，澹台霓裳早就翹首以盼，並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見到蒼雲時，掩不住歡喜的表情，而耀澤，靈雲天宮的太上長老，蒼雲的故交，也被澹台霓裳拉過來。耀澤見到蒼雲同樣高興，熱情招呼。

　兩個書僮使命完成，告辭回去覆命。

　蒼雲，澹台霓裳，耀澤落座，澹台霓裳關切問道：「孩子，你出去走走，聊的可好？」

　蒼雲簡單說了自己的見聞，道：「師娘，我發現，聚集在廣寒宮的門派，各懷心思，很難說團結。你和廣寒宮家主，定然是作戰的大將，這，」

　澹台霓裳溫柔一笑：「怎麼，擔心師娘？」

　蒼雲笑的有些勉強：「自然不是，哎，其他靈雲天宮弟子呢，孫同，雪師妹他們呢？」

　澹台霓裳道：「他們在別的地方歇息，嗯，還有的弟子，已經被我遣散了。」

　蒼雲啞然。

　耀澤美滋滋的小酌一口玉杯中的透明液體，因為澹台霓裳知道蒼雲喜愛飲酒，自然留意存了些佳釀，能夠入澹台霓裳法眼的自然是寶物級的美酒，說是大補丸也不為過。

　耀澤道：「靈雲天宮很大，弟子很多，長老也多，自然有不同的意見。至於怎麼處理和天庭的關係，靈雲天宮內也有分歧，雖然大多數弟子願意跟隨掌門，對抗天庭，還是有少數願意歸順天庭。為此掌門和幾個長老鬧翻，為表明心跡，掌門才燒了靈雲天宮，自絕後路，讓這些長老明白自己的決心。這些長老見沒了門派，乾脆離開，並帶走了一些弟子。」

　耀澤說的雲淡風輕，蒼雲可以想像，當時的衝突一定很激烈。否則以澹台霓裳的修為，完全可以將整個靈雲天宮搬到廣寒宮。

　澹台霓裳則像並未發生這些事一樣，只顧著給蒼雲夾菜，不斷的噓寒問暖。

　這感覺，好似這次晚飯是最後的機會，能和蒼雲一起坐下來，聊聊家常，吃吃酒菜。

　蒼雲和耀澤碰了一杯透明的酒，喝下肚去，一陣火辣，竟微微上頭，頗有凡人飲烈酒的感覺，暗道這酒如此厲害，不知是怎樣釀造出來，放出一滴來，放到下界，怕是大片宇宙的生物都要陷入永久的沉睡。

　「師娘，」蒼雲心中暗道：「用了太多心血，」問道：「師娘，現在是不是跟我說說，靈雲天宮，真正不能歸順天庭的原因？我已知道，靈寶天尊並非和太上老君一道主持天庭的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