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抬棺 上

　「如果咱們不救二哥，是不是顯得很不仗義？」仰晟龍問道。

　郝建偉道：「有一線生機，就該努力，不然怎麼體現兄弟情義。」

　馬老闆道：「小弟插一句啊，怎麼救？咱們把二哥送到天神寶路的盡頭？雖然路線咱們知道了，還知道最終能走上階梯，然後呢？先不說崑崙山脈有多長，咱們能走到盡頭的階梯，就說咱到了階梯，後面怎麼做可不知道。」

　郝建偉扔了手中的煙蒂，道：「想想吧，蒼雲可不容易，本能好好走上天神寶路，大閆欠蒼雲。老三說的對，要是趙庭的魔教贏了，郝建山莊和晟龍山莊必定覆滅，因為咱郝建山莊就不是服從魔教統治的山莊。」

　仰晟龍點頭道：「我們晟龍山莊也是如此。以趙庭和魔教的性格，能威脅他們的存在必須消滅，沒有統一天下時候向我們示好，一旦成功，定然不能容我們，就算不想剿滅我們，跟我們要神劍，也是斷然不能答應。」

　馬老闆有些訕訕，無法否認郝建偉和仰晟龍的說法，以馬老闆對魔教的理解，兩個莊主說的合情合理。

　「還有四個月，咱們先帶著二哥四處轉轉吧。」馬老闆道。

　朝陽似火，三兄弟心中卻是一片冰涼。

　半月之後，趙紅正式重登金鑾寶殿，召集功臣，邀請蒼雲等前往，蒼雲欣然答應，順道主持喜兒的婚事，一時間大閆京城喜氣洋洋，一片國泰民安的景象。北夷大軍覆滅，已然趨於亡國，趙紅實現了祖祖輩輩的夢想，征服北夷，雖然來得有些突然，正是天下一統，大閆盛威空前，萬國來朝。

　趙紅在御花園舉辦了盛大夜宴，允許各國使者進入，這是從未有過的殊榮，也是趙紅顯示國力的時刻。夜宴之上歌舞昇平，各國使者紛紛獻上貢品和祝福詞，趙紅氣度斐然，儼然已是一方大帝。

　待最後一批使者醉醺醺的離開御花園，已近午夜，趙紅不回寢宮，急匆匆帶著北冥正、東方流等奔向一座宮殿，那是蒼雲所在之所。

　宮殿的侍衛見到趙紅前來，紛紛跪倒，想要高呼萬歲，被趙紅阻止，趙紅低聲道：「眾將士免禮，不要喧嘩，吵到蒼大俠。」

　宮殿前，黃二牛正等著趙紅，趙紅見到黃二牛，急促問道：「蒼大俠可睡下了？」

　黃二牛爽呀發紅，聲音有些哽咽，道：「蒼雲哥還沒睡，許平，仰莊主，郝莊主他們都在裡面。」

　趙紅點點頭，歎口氣，拍了拍黃二牛肩膀，北冥正和東方流也是神色黯淡，給黃二牛投去柔和的目光，跟著趙紅走進宮殿。

　黃二牛仰天看著一輪明月，照遍大閆美好河山，神情悲慼，久久不語。

　宮殿內燈火通明，沒有侍從，蒼雲、許平等圍坐一張雕花精美的八仙桌旁。

　趙紅見到了蒼雲，蒼雲如蒼老了三四十歲，臉上堆起皺紋，頭髮花白，神色自若，正和許平等聊天。

　「陛下，你來了。」蒼雲見到趙紅，起身道。

　趙紅見到蒼雲面容，覺得一日未見，蒼雲又老了些，不禁虎目含淚，上前握住蒼雲雙手：「蒼大俠，你快坐下，叫我趙紅就好，在你面前，我沒資格自稱朕，這萬里河山，是你給打下了的，整個大閆皇室欠你太多。」

　蒼雲呵呵笑道：「怎麼說的這麼悲涼，現在北夷已滅，日後你可一統西域，當是開空前盛世，自然有資格稱朕。」

　趙紅勉強笑笑：「蒼大俠，你，身體可有不適？」

　趙紅已經知道許平為蒼雲施用了回魂絕命針，蒼雲的壽命不足三個月。明明有千言萬語的關切，面對蒼雲，卻不知該怎樣開口，北冥正和東方流兩位老者也是一陣語結，心頭百般不是滋味。

　「許平，蒼大俠，這樣，我，你，」趙紅看向許平。

　許平一臉嫌棄，喝了一口宮廷極品紅茶，道：「爺怎麼了？我承認，這是第一次施展回魂絕命針，我並不知道蒼雲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此看來，最後幾個月蒼雲會急速衰老，當然，蒼雲不會感到什麼痛苦。」

　許平已被趙紅召回大內，統領太醫院，許平的父輩早已放棄了期望許平光大門楣，沒想到最終許平竟然完成了許家多年的夙願，樂的許平父輩整日把酒狂歡。

　蒼雲道：「不必再為難許御醫，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這次回來，也是和各位告別，明日我會和三位兄弟離開京城，四處遊歷，明日一別，恐再無相見之日。」

　趙紅等人心頭一痛，只有許平冷眼旁觀。

　作為御醫，許平已見過太多生死離別，而且許平親自為蒼雲使用回魂絕命針，算是親手斷送了蒼雲的性命，雖然蒼雲等從未這樣想，還十分感激許平的神術，許平總是自責。

　一陣沉默，沒人知道該說些什麼。

　戰場上，無人懼怕死亡，現在蒼雲未死，眾人卻覺陣陣心痛。

　蒼雲喝了口茶，洒然一笑：「趙紅，你現在日理萬機，想必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趙紅啊了一聲：「蒼大俠，你，咱們這可是，」

　蒼雲擺擺手，笑道：「日後你做個明君，想要殺人之前多多冷靜，就是對我的緬懷，可好？」

　趙紅紅了雙眼，用袖子擦擦眼角：「蒼大俠，現在你還惦念著我，好，我答應你。」

　蒼雲點點頭：「回去吧，回寢宮，好好睡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趙紅走了，他不知道該如何留下。

　這一別，確實不能再見。

　無情最是帝王家，趙紅沒有時間悲傷，沒有資格墮落，大閆百廢待興，無盡的政務需要趙紅處理，一道奏折，可能關乎數萬人的生死，孰輕孰重，趙紅知道，唯獨將悲傷牢牢的鎖在心底的一個小角落中，不去看，不去想，才能忘卻。

　多情之人最無情。

　翌日。

　清晨。

　趙紅來到蒼雲居住的宮殿，已是人去樓空，沒有一個侍衛知道蒼雲是何時離開的。有郝建偉、仰晟龍在，哪個侍衛能夠看到蒼雲的行蹤。

　趙紅一陣悲慼，坐到蒼雲躺過的床上，久久不能自語。

　良久，一個內侍前來，道：「陛下，平王李雨龍有戰報來奏，說是緊急軍務。」

　趙紅嗯了一聲，站起身，大步走出宮殿，神情莊嚴威武。

　京城之外。

　黃二牛帶了一隊騎兵，送別蒼雲。

　「蒼雲哥！你要去哪裡？」黃二牛虎目含淚。

　蒼雲拍拍黃二牛肩膀：「到處走走而已。」

　黃二牛道：「蒼雲哥，你去天神寶路吧！還有一線生機。你可是准尊，怎麼能死在九州！」

　蒼雲淡然一笑：「來九州之前，我就知道凶險異常，能回到上界的幾率微乎其微，現在不過是印證了來之前的想法而已。」

　黃二牛雙膝跪倒，泣不成聲：「蒼雲哥，我想親自送你走上天神寶路，但是我現在不能走，如果我走了，」

　蒼雲摸著黃二牛的頭，道：「我知道，大閆戰事未平，你是大閆軍神，無故消失，會帶來動盪，而且，你現在跟大閆軍隊的感情極其深厚了吧。」

　黃二牛抬起頭，看著蒼云：「蒼雲哥，我，」

　蒼雲柔聲道：「我明白的，你不能走，你也深深愛上大閆，願意留下。魔教沒有滅亡，還有許多的仗需要你去打。不用掛記我。若不是你，我一進入九州，就已困死在沙漠之中。好好保重自己。」

　蒼雲走了，黃二牛保持跪拜的姿勢，久久不能起身，淚水打濕了身下的大地。

　蒼雲四兄弟遊歷大閆的大好河山，逍遙自由，無牽無掛，只是蒼雲日漸衰老，像是三個孫子帶著爺爺出來遊玩一般。

　待到第七個月時，蒼雲已如耄耋老者，神情委頓，雙目渾濁，體力衰微。

　蒼雲從未提過要走天神寶路，因為天神寶路充滿危險。郝建偉三個也未提過要走天神寶路，怕蒼雲反對。

　薩拉城中，蒼雲在客棧睡下。

　馬老闆依照蒼雲的意願，買來一具上好的棺材，蒼雲已不知道所在的是距離天神寶路最近的薩拉城，只想死後，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靜靜埋葬，讓種種過往歸於黃土。

　郝建偉三人坐在客棧的大廳，馬老闆已包下整座客棧，所以客棧掌櫃容許馬老闆將棺材放在大廳之中。加之薩拉城的地方官怎會不知道蒼雲到了，早已通知各處，滿足蒼雲一行的一切要求，客棧掌櫃知道蒼雲是救國大英雄，盡心服侍。

　郝建偉一口一口的喝著悶酒，仰晟龍半晌不動酒杯，馬老闆細水長流，嘬的酒杯吱吱作響。

　「抬棺！」郝建偉將酒杯重重落在桌上：「把老二送上天神寶路。」

　馬老闆輕輕放下酒杯：「大哥，你這個決定很隨性，小弟我身無長物，隨時可走，你堂堂郝建山莊莊主，說走就走？」

　仰晟龍向馬老闆道：「你不是還有個欠蓮姑娘等你？」

　馬老闆砸吧砸吧嘴：「這個，太熟悉的人吧，就不方便下手。大哥要送二哥，三哥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