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問心

　一條條光線從群雄身上剝離，匯聚在蒼雲一身，郝建偉一陣無力感，在統遂墓中獲得的奇妙力量離體而去，心中詫異，心神開始模糊。

　母獸不解的看著蒼云：「汝說什麼？」

　蒼雲踩在洞口邊緣，手中玄陰神劍問問作響，似在歡呼，光華內斂，讓神劍變得有如一塊天藍寶玉。

　「我不願吸進所有靈力，想要讓這些小兄弟多多體會靈力的美妙，也讓他們有對抗你們這等魔獸的力量。現在我需要這份力量，只能拿回。」蒼雲道。

　母獸感覺到蒼雲的變化，不可名狀，但幾千年的積威讓母獸狂妄無比，奮起一爪，拍向蒼雲，蒼雲搖搖頭，不閃不避，揮劍而斬。

　母獸先是看到自己的前爪飛向空中，帶著大片血花，震驚之後，才感覺到鑽心的疼痛。

　郝建偉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母獸巨尾橫掃，被蒼雲一根手指便停在空中，隨後一劍斬落那如山般的尾端。

　「小伙兒，可以啊。」郝建偉終支撐不住，昏厥過去。

　不消片刻，母獸躺在地上，血流如海，順著甬道流回青銅巨柱所在的深淵。

　「汝是誰？」母獸奄奄一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螻蟻般大小的生靈擊敗：「明明只有幾尺。」

　蒼雲哀其不爭：「你用大小來判斷實力？上界豈不是個個都萬里身形。」

　「上界？真的，來自上界？」母獸雙目恢復了一絲神采。

　蒼雲已高高舉起玄陰神劍：「妖界，准尊，蒼雲。」

　「准尊！」母獸顯然知道上界修真者的實力劃分，死的心安了。

　不知過了多久，郝建偉、馬老闆等人紛紛轉醒，身上那股無力感消失，依舊神力在身。

　母獸已不知去向，甬道恢復原本大小，蒼雲恢復人類形態，正抽著從郝建偉懷裡摸出來的煙卷。

　馬老闆手捂額頭，環視四周，沒見到母獸，只看到蒼雲，目瞪口呆：「蒼爺？」

　蒼雲點點頭，算是回應。

　若不是地面仍呈波浪形，若不是還有許多人半埋在碎石之中，若不是身上骨骼快要散架，馬老闆幾乎要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那樣巨大的母獸，怎麼會沒了？

　「蒼爺，你把，母獸，吃了？」馬老闆試探著問道。

　蒼雲看了看馬老闆：「先救治傷員。」

　馬老闆從瓦礫中起身：「蒼爺，你沒受傷吧？怎麼看你有點失落？」

　蒼雲擺擺手：「無妨，快去救人。」

　馬老闆應了一聲，開始搬動石塊，挖出被埋住的武林群雄，群雄並未受到直接外傷，多大只是輕傷，轉醒過後，紛紛去救援同伴。

　郝建偉疲憊的坐到蒼雲身邊，也點上一支煙，那煙拿出時，半段化作粉末，簌簌掉落，郝建偉苦笑一聲：「母獸好大的力氣，風壓就夠壓碎這煙。小伙兒，你厲害。」

　蒼雲吐出一口煙，臉龐半隱半現。

　「准尊啊，吾想問汝，吾是魔，是妖？」母獸身體起伏，弱聲問道。

　蒼雲並沒有急於殺母獸，對方已苟延殘喘，如風中殘燭，隨時熄滅。

　「魔和妖並無絕對界限，妖類繁雜，魔物眾多，更像是國別之分而已。」蒼雲道，以蒼雲的境界，不再去區分魔和妖的區別，待到了三清、蔑多羅的境界，天下萬物，有何區別。

　母獸不太理解蒼雲的回答，問道：「吾吸納百萬生靈血中精華，是否有罪？」

　蒼雲道：「他們並非因你而死，何罪之有？」

　母獸有些激動：「血，污祟，魔法殘忍，不論罪乎？」

　蒼雲搖頭道：「血乃生靈精氣凝結，怎稱污祟。」

　母獸問道：「不是污祟，為何汝與吾，妖與魔，生的這般醜陋？」

　蒼雲歎口氣，回想起曾經自己發現自己竟然是妖時的失落，以及後來的驕傲，道：「你美的很，在上界，嗯，」蒼雲想想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妖、魔外貌比較受歡迎，畢竟自己和周圍兄弟姐妹都是人形，即便是華麗如鳳凰世家的朱雪、朱雀也沒有天天化作鳳凰。倒是天狼、地狼兩個二狗子化作狼形跑的歡快。

　作為妖族准尊，面對一個疑惑的魔獸，蒼雲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科普一下。

　「美？汝為何隱去妖身模樣，汝可願日後以此像行走？」母獸看著妖骨包圍的蒼雲問道。

　蒼雲道：「我已捨去這妖身。」

　說完捨去妖身，蒼雲只覺週身骨甲一陣發緊。

　「對，你已捨棄妖身。」妖像眼眶中閃著紅光，看著站在玉台之上的蒼雲。

　蒼雲面色發沉：「對，我已捨棄妖身。以符為體，你又不是不知。」

　妖像不由冷笑兩聲：「我被捨棄了，怎會知道。」

　蒼雲道：「你一直以妖力形態存在，何必在乎這骨肉皮囊。」

　妖像冷冷道：「以符為體，千變萬化，何必在乎你現在的模樣，這妖身，不好？」

　「沒什麼不好。」到了蒼雲之修為，何必在乎外表。

　但想想羽凌、姬靈，好像還是更加接受她們不變形時候的外貌。

　你我本同根，何須亂心神。

　仙妖佛人道，自歸初元中。

　蒼雲身上的骨甲更加緊了，筋肉一陣吱吱作響。

　「你我本一體，去了慈悲時，斬去佛道之身，看破天道時，斬去仙道之身，這妖道之身，是早已斬去，還是即將斬去？」妖像問道。

　蒼雲靜靜的看著妖像，也是看著自己：「要接受自己成為只留妖身一道的修真者？沒什麼不好。」

　妖像道：「你曾經散去妖身，但我還在，你斬去佛、仙兩力，他們還在。」

　妖像的話如雷霆灌頂。

　「你看看，他們不是還在嗎！」妖像沉聲道。

　蒼雲看向佛像，看向仙像。

　對，他們還在，就靜靜的站在虛無之中。

　站在蒼雲體內。

　斬去了他們的力量，沒有斬去他們的魂魄。

　就算回到上界，體內只有妖力，失去顏色的兩尊像，便不能像今天的妖像一樣，再次具象？

　斬去的身形可以重聚，斬去的力量，為何不能重生？

　「你所仰仗的，現在是我的力量，回到上界，是妖的力量。就像你曾經仰仗佛的力量，仙的力量，即使平日中不顯，仙妖佛三力已滲透太深。」妖像道。

　蒼雲道：「我知道。」

　蒼雲內心糾結，即希望自己已斬去佛力，這樣便解決了佛不成尊的困擾，而同時又有一股淡淡的憂傷，那常伴自己左右的力量，就此失去。

　失去的是自己的一部分，還是失去的是另外一個自己？

　如果在斬去慈悲佛力之前便能進入這樣的境界，是否也會和自己的佛像有一場對話，那對話的內容又會是什麼？佛像是否會像妖像一樣提出同樣的問題？平日裡蒼雲極少單獨將仙力提出來使用，因為蒼雲生而為妖，對自己的妖身頗感自豪，而佛力融入，是蒼雲得意之作，也是造就蒼雲不同於其他修真者的奇跡，且佛力不同於陰陽二道的修為，蒼雲不自覺間喜歡動用佛力。但現在看看仙像，畢竟是准尊修為，卻也不凡，如果靜下心，和仙像細細詳聊，甚至把酒言歡，又會是怎樣的場景？

　蒼雲無法想像，即便那是自己的佛像和仙像。

　妖骨收的更緊，嵌入皮肉之中。

　蒼雲自然能夠察覺，卻沒有痛楚，問道：「你想要如何？代替我，成為我？」

　妖像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何來代替我，成為我之說。我只是想問你，斬去佛、仙，若再斬去了我，你到底是誰？」

　蒼雲元神不由為之一震。

　「你又到底是誰？」蒼雲問道。

　隨後，蒼雲化作妖身模樣，妖像化作蒼雲模樣，雖然形象大變，但蒼雲知道，依舊是自己看到自己，並無變化。

　化作蒼雲模樣的妖像道：「我知我是妖，媧家後代。」

　化作妖像模樣的蒼雲道：「我也知我是妖，媧家後代的妖，我也是佛，佛教的護教法王，我也是仙，與妖共生的准仙尊。」

　妖像繼續問道：「到底是誰。」

　蒼雲一步踏向妖像，形神合一，依舊是蒼雲人身模樣，看向四周漆黑的虛無，已無佛像、仙像、妖像。蒼雲眼神深邃，輕輕閉上眼，片刻後睜開，漆黑空間成了一片藍天白雲，花海以玉台為中心向四面鋪展，蔓延無盡。

　「我就是我。」

　蒼雲長久以來淡淡的失落消散乾淨。

　待蒼雲清明，母獸已流盡血水，眼前只剩一堆金玉組成的鎮墓獸殘體，最後一滴血流走時，便隨風消散。

　郝建偉等哪裡看得出蒼雲發生的變化，還當蒼雲和母**戰之時受到重創。

　蒼雲雖不再惆悵，對未來的路卻是更加迷茫。

　以現在的身體，即便回到上界，會是何等情景？難道成為人尊？

　「蒼爺，活著的兄弟們都救出來了，重傷的，斷胳膊斷腿的沒幾個。」馬老闆過來報喜道，希望蒼雲開心一些。

　蒼雲已將靈力還給群雄，群雄體質自然超群，問道：「還活著多少？」

　馬老闆道：「還有一千一百餘人。」

　蒼雲道：「好，此間事已了，去弄些酒肉，在統遂墓中休整三天，而後隨我回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