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孤燈談心 九

　蒼雲深感安慰：「難得，思思有這樣的心思，他本就是胸懷蒼生的人。」

　德法道：「祖師才是心繫天下蒼生，否則怎會傳下佛法。」

　蒼雲沉默片刻，道：「那佛法，是佛祖傳下的法，我也只是代為轉述罷了。」

　德法眼中顯出興奮的光澤：「佛祖？祖師，我們佛教的佛祖是誰？為何這等深奧的佛法以前未見到經典流傳於世？」

　蒼雲道：「佛祖不在這裡。」

　德法自然接道：「佛祖在心中？祖師你說過，每個佛門弟子都是佛，都可以成為佛祖，所以我們修行的是自身，所以祖師你說的佛祖就是你修出來的佛？」

　蒼雲笑道：「你對佛法真是執著，我說的佛祖不是我，不過也是凡人修煉而成，我，還未到佛祖的修為。我，無法達到佛祖修為。」

　蒼雲心中暗道，要是能到佛祖修為，還有什麼可怕？還進什麼九州？

　德法道：「祖師，你不是佛祖修為？那貧僧又怎能修行到佛祖境界？」

　蒼雲道：「我不是，不代表你不是，專心修行，你一定能達到佛祖的境界。」

　蒼雲覺得自己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九州的凡人，沒有法力，誰知道能不能達到佛祖境界，但總不能告訴德法凡人不能修真，別說什麼佛祖修為，連飛個天都不行。

　德法有些疑惑：「祖師，為何你還不是佛祖？」

　蒼雲內心萬馬奔騰：「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你。我有無法突破的枷鎖。」

　德法微微皺眉：「是怎樣的枷鎖？」

　蒼雲試圖將仙妖佛三力的糾纏翻譯成德法能夠理解的說法，道：「是我體內有三種功力，相互制約，如果我想要提升一個境界，三種功力會歸於寂滅，若我強行提升佛門內功，會走火入魔。」

　德法道：「祖師，你武功極高，不知你是否已在弟子不能理解的高度。弟子修習佛法之前，也是修煉的旁門武功，略有小成，在佛門功法之下，貧僧放棄了以前的功法，融入大道，並未覺出有何困難之處。」

　蒼雲無奈一笑：「對，我的功法特殊。」

　德法莊重的問道：「祖師，弟子只有一嗔念不能放下，就是對武學巔峰的追求，聽聞祖師是天星神體，功力已然在絕頂巔峰，不知肯否賜教一二，能與祖師交手，是所有佛門弟子嚮往的際遇。」

　蒼雲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笑道：「當然可以，你想要怎樣切磋？」

　德法見蒼雲答應，站起身來，比蒼雲高了半個頭，申請略微亢奮，道：「弟子最為純熟的是大日如來掌，正好請教祖師的降龍掌。」

　單看外貌，德法要長蒼雲二十歲，卻一口一個祖師，叫的自然順暢，蒼雲聽得心安理得，外人見了一定覺得詭異，蒼雲和德法卻安之怡然。

　「祖師，弟子先出招了。」德法雙眼圓睜，罡氣爆發，袍子無風飛舞，週身散出淡淡金光，單掌合十，單掌平平的拍向蒼雲。

　蒼雲不禁大驚，還當德法是普通高手，看這功力，竟是比自己相差不遠，立即提升功力，背後隱現龍頭，單掌和德法對了一掌。

　就像是兩塊軟木碰在一起的聲響，咚的一聲，蒼雲和德法並未移動，也未爆發出掌力，只是兩人腳下的石板悄然化作粉末。

　德法儼然是一尊金佛站在蒼雲面前，面上無悲無喜，雙掌光明正大，卻又狠辣無雙，將蒼雲傳下的大日如來掌用的出神入化，有些是蒼雲從未想過的變化，幸而蒼雲的降龍掌已入化境，德法如何變招也超不出蒼雲的掌法之外。兩人身法極快，小廟內陣陣的龍吟梵音，如一條神龍纏繞在金佛身上，無論那金佛怎樣掙扎，終究被神龍有力的身軀絞住，衝不破龍軀，降不住龍頭。

　小廟中咚咚之聲持續了半個時辰，青銅燈中的燈火不斷跳動，頑強的沒有熄滅。

　蒼雲和德法對內力的掌控均秒至巔峰，掌力可開碑裂石，卻隱而不發，否則莫說一座小廟，就是一座宮殿也已塌了。德法並未施展全力，蒼雲更是游刃有餘，德法知道自己輸了一籌。

　「祖師功力深厚，弟子拜服。」德法收了罡氣和內力，仍舊是溫和的中年人，盤坐合十。

　蒼雲跟著盤坐下：「你出家前叫什麼名字，定然不是江湖上無名之輩。」

　德法道：「祖師，弟子已拋棄過往，只是祖師相問，弟子便答，弟子曾經名為柳天心，江湖朋友送了個名號，叫做天心神劍。」

　蒼雲挑挑眉毛：「天心神劍，有所耳聞，近年來突然銷聲匿跡，原來是出家了。」

　蒼雲倒是沒有想到向思思傳授佛法會產生如此深遠的影響，天心神劍柳天心，乃是江湖上排名前十的劍俠，名動四方，愣是進入了佛門，想來與其痛失愛妻有關。

　德法道：「若不是祖師傳下佛法，弟子不知要陷入沉淪多久，也可能走火入魔，成為一柄只會殘殺的魔劍。」

　蒼雲心中頗有欷歔：「難怪你有如此功力，佛門廣大，卻也不只是讓人尋找安慰的教派，你能自學佛法如此，可見你心中本就慈悲。」

　「慈悲嗎？」德法不置可否：「祖師，你慈悲嗎？」

　蒼雲為之語結：「我，沒有慈悲，只有應不應該。」

　德法道：「組織，應該之心，和慈悲之心，有何差別？」

　蒼雲道：「是心動與心不動的差別。」

　德法默然片刻：「祖師對佛法的理解在弟子之上，所以弟子有一事不明，弟子曾經修煉的內功與佛門內功大相逕庭，當弟子沉下心，完全接受佛門教義之後，內力自然順著佛門弟子該有的功法而運轉，方進入這等功力，是弟子以前不可想像的境界。祖師內功絕頂，且是天星神體，是何等武功，讓你不能提升境界？」

　蒼雲苦笑道：「這樣單純的武功無關。」

　德法道：「原來如此，祖師，那是不是你所說的明心見性見我佛？也便是見到真我，祖師你都見不到，那弟子見到的，不知是不是真佛，還請祖師賜教。」

　「啊？你見到佛了？」蒼雲問道，暗道這咋回答？明心見性那是自己內視看到的景象，誰知道你看見啥了？

　德法表情十分嚴肅：「弟子正為此事疑惑，打坐之中有些異象，不知是否走上了歪路。」

　「異象？什麼異象？」蒼雲覺得自己應該重新審視佛法，自己根據原有佛門的修真方法編製的武功，竟然能讓一個劍客成為宗師級的絕頂高手，可喜可賀的同時已超出蒼雲的預期，現在這德法又說根據佛法打坐出了異象，還能有什麼比成為此等高手更加怪異的事？

　德法雙掌合十，眼簾下垂：「弟子展示給祖師。」

　德法低聲吟誦著佛經，開始入定，週身散發出一股股祥和的氣息，一層若隱若現的金光附著在身子表面，蒼雲開始訝然，這不是內力催生出的光芒，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佛法。

　「這，」蒼雲正不知該如何表達心情，德法飄了起來，離地三尺，懸浮不動，若這是在修真界，稀鬆平常，但這裡是九州，萬法滅絕之地。

　德法竟然飄了！

　蒼雲霍然起身，驚得說不出話來。德法懸浮一刻鐘，落到地面上，睜眼看向蒼云：「祖師，弟子這樣可對？」

　蒼雲都想叫德法一聲：「祖師，教我。」

　不過蒼雲多年練就的老臉讓他可以心平氣和，充滿神秘的看著德法，頗帶著諄諄教導的意味問道：「你內視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德法聞言，面現喜色，讓蒼雲覺得吞了一噸過期的奶製品，暗道，還真看見什麼奇妙的東西了不成？蒼雲本是想忽悠一下德法，如果德法說什麼都沒有看到，蒼雲就可以順勢問問德法是怎麼做到空中漂浮的，而後告訴德法一些修真心法，總能糊弄過去，現在蒼雲就要想一想怎麼解釋德法看到的異象了。

　德法伸出一根手指，在地面上刻畫出一個形象，很普通，是一個人形，只是看不清容貌。

　「這是一尊金光閃閃的佛像，弟子看不清佛的模樣。」德法道：「祖師，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明心見性，見證自己，這尊佛，本該是弟子的模樣。」

　蒼雲砸吧砸吧嘴，摸摸下巴：「這樣說是可以的。」

　德法又在佛像身周畫了許多盛開的花朵，蒼雲一見，脫口道：「曼陀羅花。」

　德法先是一愣，隨後驚喜的看向蒼云：「祖師，弟子從未見過這樣的花，是在內視之中所見，祖師你知道這花的名字，證明弟子不是想入非非！」

　蒼雲額頭滲出汗珠：「這該怎麼解釋？」

　德法道：「祖師，弟子是否沒有做錯？」

　蒼雲鄭重的點頭：「你做的很好，是怎樣做到的？」

　德法道：「斬斷萬千煩惱絲，直視本心，默念祖師傳下的佛法，並依照佛門武功運轉內力，曾經的枷鎖全部放下，忘記原本的武功，有一日，突然這尊佛就進入了弟子的內視之中，那些花兒，逐漸開放。」

　「枷鎖全部放下，放下，我的仙妖佛三力枷鎖，在進入九州的時候，不是自動就被解除了嗎。」蒼雲一念放下，立即開始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