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孤燈談心 五

　趙紅等先是為了蘇德剛被天雷劈死而驚駭，隨後為蒼雲反常的大笑驚疑，不知蒼雲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是那一道天雷，讓蒼雲久久思索的問題霍然開朗。

　無論是大閆帝國與蒼雲所在的下界千絲萬縷的相像，上華劍派七子護送泰和的行程，還是眼前被劈死的蘇德剛，所有情形猛然間連接在一起。

　是天道。

　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轉移。

　九州之內即便沒有法力，仍有天道。

　上界種種因果循環，不是因為有靈力，有法力，而是因為有天道。

　湛湛青天不可欺。

　無論是上界糾察隊，地府的閻王殿，都只是順應天道，成為天道的執行者。

　因為修真者是逆天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違背天道，是業力誕生的重要根源之一，所以需要修真者來代天執道。就像是上界糾察隊會執行天雷正法，毀滅下界作孽太多的修真者，那是天道降下的雷，還是糾察隊降下的雷？

　即是糾察隊，又是天道，天道運轉，自然生出了上界糾察隊，並非糾察隊造就了天雷，可以說糾察隊不是天雷的製造者，只是天雷的搬運工，雖然天雷是從一個糾察隊員手中或者法器中出現。

　修真者通過五花八門的功法，窺視天道，修成神通，越是修為高深的修真者，越是重視對於道的理解，與道相合，號令天地元氣，成就不死之身。

　可以說，陰陽大成者就是最為接近道的存在，所有行為與道相合，既然道是自然存在的，與法力、靈力無關，那所有修真者的修為、神通不過是因為在上界，有法力在，有靈力在，讓修真者能夠表現出道的力量。

　那也只是道通過修真者的手將力量表現出來。

　所以，在九州，蘇德剛發誓賭咒，被一道天雷劈死。

　只是在九州，天道不能假借糾察隊的手，需要慢慢積攢能量，在天時地利人和之時，發動天雷。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上華劍派七子護送泰和，是因為天下大勢運轉符合了一定的模樣，只是蒼雲看不到那模樣的全貌。即便能看到，也不是蒼雲現在凡人的身體能夠參透。

　除去法力，修真者和凡人沒有區別，蒼雲就是最好的例證。

　修真者就是凡人的身軀加上修真者帶有法力的真身，印證天道，

　凡人是凡人的身軀，印證天道。

　很簡單的算數題，減去修真者的真身，凡人仍能得道。

　只是，凡人的閱歷、受命、腦力均不能支持印證天道這樣的大業，必須踏入修真一道，方能增強自身，得到證道的資本。

　所以修真者的法身，不過是外力，是工具。

　留之何用？

　修真者還認為那有法力的身體是真身。

　實則大謬。

　那是可以斬去的身體。

　蒼雲想通此節，神清氣爽，大步走向屋外，在蘇德剛焦黑的屍體上，摸了幾下，摸出一個小小的銅牌，拋向張凌峰，張凌峰接在掌中，只看了一眼，臉色一變，在旁的幾個武林名宿圍攏過去，同樣面色微變。

　「蘇德剛果然是魔教的人。」張凌峰朗聲道，聲音中帶著沉痛。

　在場的武林群雄，趙紅等人均陷入沉默。

　蕭童頗為痛楚的歎口氣：「這麼說，紫拳門是魔教分支？」

　紫拳門在江湖上頗有俠名，讓大閆武林中人相信紫拳門是魔教埋在大閆的暗手，實在是難以接受的事實。張凌峰等看向蒼雲，等著蒼雲的解釋。

　蒼雲步入大廳，道：「我曾經被魔教的人追殺，其中一個蒙面人的身法和這個蘇德剛的身法有幾分相似。實則我也有幾分賭運氣，沒想到他這樣耿直，非要賭咒。魔教在中原經營已久，許多人相信魔公子所說的天神寶路，可以帶領他們脫離凡人的世界，也可能是趙庭許下了天下一統的願景，讓這些人動心，不一定整個紫拳門是魔教分支，但需要徹查清楚，張大俠，這是你們的事。」

　張凌峰頹然道：「紫拳門雖不是名門大派，也在江湖上有一號，這樣的門派都有可能是魔教分支，那還怎麼查？這天下還有魔教沒有染指的門派嗎？誰知道我們六當山有沒有魔教的人？」

　蒼雲自信滿滿：「放心，張大俠，這一戰，我們必勝，魔教必亡。」

　張凌峰等略微提起些信心，問道：「蒼大俠，你有什麼憑仗不成？」

　蒼雲臉上現出少有的光彩：「因為，天道！」

　武林群俠啞然失笑，不料蒼雲此刻說出這等堂而皇之的話。蕭童道：「蒼大俠，說點實在的。」

　蒼雲道：「這就是實在的，看似不可捉摸，實則萬難逾越，魔教違反天道，否則也不會劈死那個紫拳門的弟子。」

　聽蒼雲如此說，在場眾人心中稍微好受一些，只能當是蒼雲硬找個說法提升士氣。

　也只能如此。好在趙紅等深諳宣傳之道，畢竟當年成功將蒼雲吹捧成天下第一高手，現在也可以藉著蘇德剛被天雷正法，大肆宣揚魔教有失天合，必然落敗，而趙庭陰險至極，利用魔教的易容術，假扮趙庭，引領天下有志之士共同討伐。可以想像，這會在天下掀起一場空前的輿論戰，趙庭不會坐以待斃，肯定會說趙紅捏造事實，趙紅才是魔教的種子。畢竟現在天下有近八成的疆土在趙庭和魔教的控制之下，趙紅能看到的勝算太過低微。就算靠著遺詔，召集了東蓬等三個州的兵馬，仍不足以對抗趙庭。

　蒼雲繼續道：「你們不必太過悲觀，趙庭根基未穩，如果短時間內朝廷、江湖上的變故太大，天下人不免開始懷疑趙庭的身份，北夷和大閆若是光明正大的合併，大閆人定然起疑，且魔教在北夷並非國教，魔教對北夷皇室的控制不敢明目張膽，西域聯軍是受到趙庭許下的疆土和財富的誘惑，才進攻大閆，趙庭只能利用西域諸國，不能真正控制西域，如果不能平定大閆內亂，他無法出軍征服西域諸國。趙紅，你是太子，除了直接效忠於魔教的大閆將領，大閆的將士面對你時總該有所保留，好在你平時名聲不錯，如果能打敗趙庭的直系部隊，穩住根據地，招納天下正義之士，將有一線生機。」

　北冥正、東方流、黃二牛等朝廷大員看向趙紅，趙紅目光堅毅：「蒼大俠，你說的對！有了南台、涼州、東蓬三個周的兵力，加上晶州兵力，我帶來的二十萬大軍，在找一堅城據守，完全可能打敗趙庭和北夷的大軍！那時就能和趙庭分庭抗禮，鹿死誰手還未知！」

　蒼雲轉向張凌峰：「張大俠，在大閆，有沒有一個門派絕對不可能是魔教的附庸？」

　張凌峰略微遲愣，和蕭童等低聲商議幾句，道：「蒼大俠，在大閆，所有的門派均有可能被魔教滲入，加之你說的馬老闆叔侄，我們不知道有哪個門派絕對不被魔教影響。不過有一個不算門派的門派，魔教該是無法左右。而且這個門派極有影響力。」

　蒼雲一喜：「哦？這是哪個門派？」

　蕭童和張凌峰對視一笑：「蒼大俠，是你的老東家，丐幫。」

　「丐幫？」蒼雲一愣。

　張凌峰解釋道：「丐幫弟子以百萬計，組織十分鬆散，就算洪老幫主在世時，也說不上哪個乞丐是不是丐幫弟子，不過，只要是乞丐，就會聽從丐幫的指令。丐幫弟子入幫的隨意性比較強，一致行動，是因為對乞丐這共同身份的認同，在洪老幫主成為丐幫的幫主之前，丐幫不過是幾個武功強悍的長老帶領的類似黑道的組織，丐幫沒有傳承的武功，沒有統一的組織，偶爾還做些打家劫舍的買賣。洪老幫主入主丐幫之後，加強了丐幫內部管理，收拾了許多惡丐，對丐幫核心嚴加管教，傳授降龍掌，設立執法長老。四公他老人家曾經經歷過被魔教滅門的慘案，痛失所有家人，那時四公還小，沒了家長，陷入絕望，是靠著乞討才活下來，四公認識到，不能因為沒了長輩，就丟了自己。所以四公想要丐幫不是因為有誰在，才是丐幫，而是因為一種共同的理念，才成為丐幫，每一個丐幫弟子都應該有心中的道義，幫中的長老必須先是一名成為乞丐很久的正宗老乞丐，而後在丐幫每年的大會上顯露武功，再由丐幫弟子評價品格，合格的，就是一名光榮的乞丐。丐幫弟子遍佈天下，能夠得到丐幫弟子公認的道德楷模，那才是真的楷模。不過這僅限於成為乞丐的人。魔教想要控制這樣的丐幫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一個魔教弟子能堂堂正正的打敗洪四公，或者得到四公的認可，並得到天下乞丐的認可，成為丐幫幫主。」

　蒼雲摸摸下巴：「洪四公是第一任傳授降龍掌的幫主？那他得多大歲數了？」

　張凌峰等人默然的看著蒼雲，那眼神很明顯，是的，洪四公很大年紀了，就是你這個小犢子把洪四公給氣死的。

　蕭童突然雙眼一亮：「蒼大俠，你去做丐幫幫主吧！」

　張凌峰聞言，也是神采飛揚：「對啊，蒼大俠，你會降龍掌，四公臨終前對你寄予厚望！你符合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