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孤燈談心 二

　「你說什麼！」趙紅大驚站起。

　士兵幾乎是涕淚橫流：「殿下，關隆造反啦！他給北夷大軍開城門了！」

　黃二牛看看蒼云：「蒼雲哥，你牛逼啊，說什麼來什麼，朱雀姐她們說過當初你用靈符祈福的事，真是功力不減當年。」

　蒼雲老臉發黑。

　趙紅和北冥正的臉更黑。

　「快，備馬！聯絡中軍！」趙庭強行鎮定下來，急速發佈軍令。北冥正顯現出老臣的沉穩，週身佈滿殺氣。

　黃二牛頗有作為黃巢副翡游使的責任心，現出一股大將軍的鐵血氣質：「走，看我先挑了叛軍。」

　蒼雲起身比較慢：「開城門的不知道是不是關隆。」

　北冥正立即反應過來：「蒼大俠，你是說馬氏叔侄？」

　蒼雲道：「他們叔侄的易容術太過精妙，若非極其熟悉之人，很難看出破綻。」

　趙紅苦著臉和北冥正互相看了看，面對這樣的敵人，著實沒有好辦法。趙庭苦心經營多年，想必早已安排馬老闆叔侄進入過大閆帝國的各個要害，想要模仿封疆大吏，並非難事。

　而趙紅想要甄別，卻是千難萬難。

　「先衝殺出去。」蒼雲道。

　趙紅等並非常人，胸有驚雷而便不改色，短暫慌亂後立即全副武裝，衝出將軍府，召集能夠聯絡的大閆軍隊。

　永遠城內烽煙四起，火光沖天。百姓在睡夢中被驚醒，面對突然進城的北夷國大軍驚駭莫名，而北夷軍四處放火，為的不是攻佔永遠城，而是盡力毀滅。而北夷國大軍並未展開對百姓的屠殺，只要百姓不過激抵抗，北夷國士兵不會對百姓兵刃相向。

　大閆軍隊並非全部駐紮在永遠城內，有相當一部分離城十里安營紮寨，北夷國軍隊搶佔城門後，沒有衝出城池殺向軍營，而是在城內加固防禦，為的是不讓城外的大閆軍隊進城支援。而城外的大閆軍隊將領並不清楚城內發生何等變故，雖能看到永遠城耀紅天際的大火，苦於沒有城內的關隆或是趙紅的軍令，無法大規模調動軍隊攻城，想要進城打探消息更是難如登天。

　永遠城內，大閆軍隊被北夷軍分割成數塊，頑強抵抗，北夷軍大肆宣揚關隆獻關投降，對大閆軍士士氣打擊極大，是大閆人頑強的精神，以及忠君愛國的情懷支持著這些大閆軍人，誓不投降，血戰到底。

　蒼雲、趙紅等人從將軍府出來時，身邊不過百餘隨從，其中還混雜著奴僕、廚師，甚至幾個侍女，乍看上去，頗有要全軍覆沒，壯烈殉國的意味。實則這小股部隊戰力極強，趙紅、北冥正、黃二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蒼雲更是絕頂高手，其中還有趙紅的近衛，放在軍營中也是偏將級別，若將這一股人分到軍隊中，可統領萬軍。

　方衝出將軍府，街面上正有一股大閆軍人被北夷國軍隊圍殺，死傷殆盡，仍在赴死抵抗，因為他們知道，將軍府是永遠城最後的底線，如果太子在這裡被殺，這些軍人實在沒有臉面面對列祖列宗，也沒有臉面向大閆交代。

　「殺！」趙紅血貫瞳仁，一馬當先，衝向敵軍，北冥正心繫趙紅安危，黃二牛熱血沸騰，緊隨左右，身後百餘隨從嗷嗷叫著，跟著趙紅衝鋒。蒼雲也騎著一匹戰馬，卻是眾人挑剩下的，眾人都知道蒼雲武功高，也就不跟他客氣。

　蒼雲的馬不快，遠遠墜在後方，將整條街的戰局瞭然於胸。北夷軍的小股部隊怎是趙紅這虎狼之師的對手，加之大閆軍見到主帥生龍活虎，士氣大漲，很快將這一支北夷國部隊殲滅。

　看著永遠城火光沖天，趙紅悲從心中起，自己苦守的城池，突然落入敵軍之手，何等悲涼，這該如何面對皇帝？如何面對大閆百姓？趙紅不由起了戰死沙場的想法，這樣也算對天下有個交代。

　一念及此，趙紅帶著大隊，專門找北夷國大軍重兵之地衝殺，身先士卒，極為英勇。北冥正等怎會看不出趙紅的心思，趁著趙紅帶隊衝過街道的時間，勸道：「殿下，我大閆並非陷入敗局，只是被宵小之輩偷襲，才失了永遠城，我們殺出城去，那裡有大閆二十萬將士，殿下一呼百應，一定能奪回失地，切莫失去希望！」

　趙紅沉默，只顧催馬前進，任憑空氣中的火星擦過臉頰，吹乾身上的血跡。黃二牛同樣沉默，身後的隊伍比剛剛離開將軍府時擴大了數倍，已有近千人，但一同離開將軍府的將士、奴僕，已死傷過半。北夷軍十分勇猛，對於趙紅這一支隊伍的強大戰力毫不畏懼，或者說是悍不畏死，其中不乏高手，趙紅等並不好受。

　蒼雲幾乎沒有出手。

　因為蒼雲不知道魔公子是不是已經混進永遠城，蒼雲必須時刻警惕魔公子趙庭的雷霆一擊，保住趙紅的性命，也保護自己的安全。

　除了互相廝殺的士兵，永遠城內到處都是流離失所，惶恐不安，試圖四散奔逃的百姓，雖然雙方軍隊均避免傷害百姓，但這些普通人的家產已在烈火中灰飛煙滅。加之滿街的死屍與鮮血，讓這些百姓無法承受，心中的恐懼無限膨脹，或是出於恐懼，或是出於憤怒，不乏攻擊士兵者，只能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有些孩子和父母失散，只能在原地無助的痛哭，

　趙紅在這些孩子面前停下戰馬，後面的隊伍無聲的看著這一幕。

　城池被破，是軍人的恥辱。

　孩童的哭喊，更讓這些士兵心如刀割。

　天地間只剩下辟啪的火焰燃燒聲和孩子的哭聲。

　趙紅下馬，沒有言語，將一個孩子放在馬背上，黃二牛、北冥正等紛紛下馬，將一個個孩子扶上馬，而後自己上馬，將孩子護在胸前。或許，在戰馬上多一個孩子，是多一份危險，多一份阻礙，對孩子也是一種巨大的危險，但趙紅等怎能忍心將這些孩子拋在戰場之上。

　這是大閆的尊嚴。

　「殿下，殺出城吧，和城外的大軍會合，才有一線生機。」北冥正滿臉均是污血，聲音鎮靜，面無表情。

　趙紅垂頭不語。

　黃二牛重重的拍了一下趙紅後背：「幹什麼垂頭喪氣！不過是被敵人偷襲了城池！丟一城算什麼！總能奪回來！」

　趙紅仰天道：「談何容易，丟失重鎮，我有罪。」

　黃二牛道：「你這點罪算什麼！跟蒼雲哥的經歷比起來，你這又算什麼！」

　趙紅實在想不出蒼雲能有什麼更加慘痛的經歷，一念之差造成數萬人的傷亡，只當是黃二牛安慰自己。

　蒼雲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覺。

　曾經的殺戮變得那樣不真實，而眼前不過幾千凡人戰死，為何產生的震撼遠超當年覆手為雲之時？那時，一個念想就會誅殺無數生靈，就算是在初入極樂世界時，上界修真者殘殺的土著居民數以百億計，蒼雲作為蒼天的大龍頭，雖然沒有插手，對於極樂世界的慘狀記憶猶新，那時的蒼雲雖也有些憐憫之心，卻絕無現在的感同身受。

　蒼雲也下馬，將一個只剩抽泣的小女孩放到馬背上，柔聲問道：「你的父母呢？」

　小女孩咬著嘴唇，見蒼雲不像是什麼壞人，抽泣道：「不見了，伯伯，你帶我去找他們嗎？」

　蒼雲道：「好，我帶你去找他們。」

　小女孩張開臂膀：「伯伯，我怕。」

　蒼雲將小女孩抱在懷中，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是第一次這樣的報一個孩子，第一次和純真的孩童交流。

　若在上界，憑這一抱，憑蒼雲的實力，這小女孩好歹也能成為一方王者，但是這裡是九州，蒼雲縱然武功絕頂，仍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無力感。

　「你叫什麼名字？」蒼雲道。

　小女孩在蒼雲懷中找到了一些在父親懷中的安心感覺：「伯伯，我叫喜兒。」

　蒼雲知道，茫茫人海，想要在亂軍中找到喜兒的父母難如登天，現在能做的，就是離開戰亂中的永遠城。

　「趙紅，你就這樣服了趙庭？」蒼雲抱著喜兒走到趙紅身邊道。

　趙紅看看蒼云：「蒼大俠，三弟他野心勃勃，此次一定算計了很久，才敢大軍突進。」

　蒼雲道：「確實，也是他有了信心，才敢跟我亮明他的身份，只是，如果當時我答應他，就不會有這等兵災。」

　趙紅苦笑一聲：「只能感謝蒼大俠不殺之恩。」

　蒼雲道：「你是太子，你還沒死，趙庭得不了天下，你忍心將大閆送與他？」

　趙紅看看身後疲憊的將士：「不忍心又如何？」

　蒼雲一掌轟向天空，一聲隱隱的龍吟響徹九霄，引下一片月光。

　「當可逆天！」蒼雲道。

　趙紅看著天空，震撼莫名，不能言語，即震撼於蒼雲的功力，又震撼於蒼雲的說法。

　當可逆天。

　「太子殿下！」

　數聲高呼，張凌峰、蕭童等武林群雄帶著一隊官兵殺了過來。

　趙紅大喜，上前迎接：「張大俠！你們這是從哪來？」

　張凌峰週身浴血，一甩手中長劍之上的血，道：「太子殿下，長話短說，關翡游使正死守城門，等你過去出城，再不去就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