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憶往昔

　七個師兄弟，一個朋友，出使北國。

　多麼熟悉的場景。

　蒼雲不禁笑道：「你們七個同門？可都是一般大小的孩子？」

　拋出金葉子的男孩皺皺眉頭：「是又如何？你是趕車的車伕，接客是本分，需要打聽主顧的信息？」

　蒼雲道：「當然，你們幾個小孩子付不出車費怎麼辦？我只是個車把式，可不保護你們的安全。」

　拋出金葉子的男孩哂笑一聲，驟然出劍，劍光一閃，在蒼雲雙眼前劃過，而後收入劍鞘，引來一陣喝彩。

　男孩頗帶驕傲道：「我們自然不需你保護。」

　蒼雲暗道這男孩年紀不大，確實劍法超群，裝作驚詫道：「小公子果然厲害，你們這麼厲害的高手，不會是護衛皇子皇孫出去吧？」

　兩個男孩對望一樣，眼神閃動，沉了片刻，最先說話的男孩笑道：「怎麼可能，大叔，你別亂猜，你到底出不出車？」

　蒼雲看在金葉子的面子上，自然答應了要求。

　跟著兩個男孩來到一處客棧之外，留個被披風遮著臉的人迅速上車，要求蒼雲立即開車，充分相信老司機的實力。蒼雲揚鞭打馬，心中暗笑，這一行人願意租自己這破車，想必是要掩人耳目，但出手極其闊綽，還在集市中拔劍，可見少年心性，尚不穩重。

　只是，這一行人和當年和同門護衛錦宇時多麼相似，不知這車上是否真的是護衛一位皇子。

　車廂內幾人竊竊私語，如何能瞞過蒼雲的耳朵。

　「泰和，你真的不帶大內侍衛？」一個男子問道。

　另外一個男子聲音道：「大師兄，你這麼不相信咱們的實力？」

　聽得出說話的是最開始找到蒼雲的男孩。

　大師兄聲音低低道：「畢竟我們江湖閱歷淺薄，泰和是皇子，萬一出了差錯，四位師父也要受牽連。」

　一溫和聲音道：「諸位少俠，本宮已說過，此次是秘密出使，尚不可讓鎮守永遠城的大哥知道，我們盡量低調，最好不惹是非，大內侍衛是不能帶，若說有何等危險，倒也不必過於擔心。」

　蒼雲在車廂外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一陣驚奇。

　這絕非巧合。

　為何九州的事，與上界如此相像。雖然似是而非。

　聽著車廂內幾個主顧的談話，蒼雲得知這同門一行七人，均是男孩，年齡相仿，師承於一古老門派，門派實力龐大，與六當山起名，名為上華劍派，他們分別是四位師父的徒弟，少年得志，劍術有成，只是不諳世事，此次下山，是朝廷下了密旨，讓上華劍派的掌門挑選在江湖上極少露面，卻又實力非凡的弟子護衛皇子出行，上華劍派掌門才特意選了這七個小徒弟。

　其實皇帝和上華劍派掌門互相誤解，上華劍派掌門以為皇家必然派出大內高手暗中保護，皇帝以為上華劍派掌門必然派出八面玲瓏的老江湖進行護衛，基於對對方實力的信任，皇帝和上華劍派的掌門均倍感安心。

　七個徒弟和泰和皇子見面之後，方知內情，但幾個少年劍客，一個少年皇子，均是少年心性，認為這是一個打開心扉的好機會，互相瞞報長輩，就這樣大刺刺的出使北國。

　這是蒼雲跟了三天以後得知的消息。幾個少年心性雖有些高傲，卻十分純良，幾天內見蒼雲老實持重，大大放低了戒心，還叫上蒼雲一起吃飯，聽聽蒼雲將跑江湖的故事。蒼雲雖然來到九州的時間不長，勝在臉皮厚，融合了道聽途說的故事，腦子中信徒們的念頭，大肆宣講，聽得八個少年雲裡霧裡，拍手叫好，直讚歎蒼雲這個老司機閱歷豐富。

　七個師兄弟保護泰和皇子盡心盡力，同屋而眠，蒼雲坐在院中，喝著美酒，這自然要感謝泰和出手大方，光是金葉子就給了蒼雲十幾片，蒼雲表面上驚喜，暗道這些少年太過得意，隨意露財，不被盯上都難。

　屋頂上輕微響動，蒼雲輕輕放下酒壺。

　兩個黑衣人趴在屋頂之上，隔著青瓦間的空隙向下觀察。蒼雲落在兩人背後，輕輕拍了拍兩人的後背。

　兩個黑衣人互相以為是對方拍自己，互相做了個冷靜的手勢，蒼雲只得再拍，兩個黑衣人一回頭，只看到兩個沙包大的拳頭，隨後就失去了記憶，等再醒來，發現被綁在路邊的大樹上，一絲不掛，下面幾十個早起買菜的大媽正眼神怪異的指指點點。

　到達永遠城之前，一共三次黑衣人的試探，均被蒼雲暗中除去，有一次黑衣人暴起反擊，蒼雲自然不會手下留情，當場打死。

　幾個少年一路遊玩，不知其中的凶險，更加放鬆了戒心。

　蒼雲卻明白其中的關鍵，看來，有人不想讓泰和出使成功，或者單純的想要泰和的性命，知道泰和此次行程的人極少，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大閆皇室中有人洩密，或者就是大閆皇室的人密謀刺殺。

　前來打探的黑衣人均是高手，若不是遇上蒼雲，絕不可能輕易被擒。蒼雲對大閆皇室的恩怨沒有興趣，在仰望星空之時，不免思索九州的種種。

　各大門派的內功心法，武功招式，雖遠不及上界仙法，細細思考，卻也蘊含大道，特別是對凡人肉身的淬煉，十分精妙。

　「凡人，也能有這樣的成就？那我們這些修真者，比凡人強在哪裡？用無盡的歲月，積累對大道的認識，卻有許多修真者，終其一生，對於大道的理解仍不如凡人的智者，這又是為何？為何許多凡間智者並未走上修真的道路？許多下界靈氣稀薄，環境惡劣，確實不是良好的修行之地，卻不乏智者聖人，許多下界靈氣充沛，卻多生凶橫巨獸，是法力讓修真者更加接近大道，還是迷住了修真者的雙眼，讓修真者迷信於法力的力量，從而忘了大道的根本。」

　蒼雲念及此處，翻身起來，開始打坐，不依內功心法的循行線路，而用本門劍訣的法術運行，在遙遠的宇宙深處，一股力量被蒼雲的功法莫名吸引，蠢蠢欲動，蒼雲只覺一層淡淡的屏蔽籠罩在身上，隔絕了那股力量，而改用內功心法，一絲絲的遙遠之氣反而可以穿越茫茫星海，不可名狀的浸潤身體。

　蒼雲的內功受到滋養，產生細微變化，這數年來蒼雲沉心修煉，再次牽引遙遠法力，對於蒼雲的實力提升已不明顯。

　再想到泰和的出使，和當年錦宇出訪北國雖目的不同，多有神似，蒼雲因為這一層關係，自願充當護衛，其次，蒼雲也想探尋其間的關聯。

　真的只是巧合不成？

　九州，是三清都不敢涉足之地，蒼雲磕磕絆絆的活到現在，總算有了一席之地，身心愈加與九州相合，剛剛進入九州時的隔閡感幾近消失，蒼雲更多時候是像一個凡人一樣思考問題。

　當然，偶爾蒼雲會回憶起作為準尊時叱吒風雲的場景。

　修真者，是否該反思一下，多為下界生靈思考一下。

　經過幾年的風霜，蒼雲已經斷了只手毀滅一顆星球的想法。

　上面有如此多的生靈，如此多的念想，如此多的羈絆，不說別的，就說趙紅、北冥正、仰晟龍這些老友，眼前的八個少年，均能讓蒼雲心軟，絕了滅絕念頭。

　「修真者，即便是大尊，三清，也無權處置所有生靈。」蒼雲看著空中的圓月，心中暗道：「在下界時，凡人相信天道，相信因果循環，修真者相信實力，認為為了弱小生靈著想就是慈悲，實則萬物有靈，這不是慈悲，只不過是自大罷了。」

　蒼雲模模糊糊的接觸到一個概念，卻無法清晰明確，遂作罷這念頭，安心睡覺。

　上華劍派七個師兄弟雖不是一師之徒，作為同一輩的佼佼者，且上華劍派這一輩只有這七個徒弟，七人關係極為親密，幸好蒼雲已復活了慕容蘇，找到了平清、平劍，朱雪、朱雀，否則蒼雲現在看到這七個師兄弟，心中必然莫名悲痛。

　失去了法力，以凡人的肉身生活，蒼雲發現自己的心境也降到凡人水準，許多感情念想不由自主，再難做到上界時的古井不波。久而久之，蒼雲不會刻意控制，只有心神不會失控即可。

　「幾位客官，今日傍晚我們就能到永遠城了。」清晨蒼雲收拾著馬車道：「再往北，就是北夷國，現在兩國交戰，雖然不阻攔普通商賈和行人，咱們最好也別去。」

　七個師兄弟中年齡最小的名叫皓兒，最為和善，道：「雲大爺，咱們可不止要去北夷國，還要去更遠的地方。」

　蒼雲暗道一個皇子秘密出使北國，不外是拉些合作夥伴，共同打擊北夷國，蒼雲故作憨厚笑道：「那可冷，我這馬不是北國馬，怕是受不了。」

　「無妨，我們在北方換馬。」皓兒道。

　蒼雲聳聳肩膀：「那可太遠嘍。」

　皓兒笑道：「怎麼，雲大爺，你有家眷等你回去？你發車時候可不見你和家人打招呼。」

　蒼雲道：「雖然是老光棍，也不能冒然跑那麼遠，你們幾個小孩子不怕家裡大人惦記？」

　皓兒歎口氣：「我倒是挺想師父，不過任務在身，總該完成，是不是，大將軍？」